作者:陈玉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43
|本章字节:6158字
话没长腿,没生翅膀,跑得快,飞得远。“马春在张立本家的炕上躺着呢——”一时三刻传遍了插树岭屯家家户户。再经过二歪和快嘴喜鹊几个女人交头接耳地好一顿嘀咕,舌头在腮帮子里打了几个弯,事情就变成有鼻子有眼了,越传越花花,越传越离谱。闻信赶来的人们挤在张立本门前,有人扒开门缝朝里看,小孩子们跟着大人这挤那挤地看热闹。屋里很多人,大伙都在用惊奇的眼神上下打量张立本。张立本张张罗罗地跟人们打招呼,手里拿着红塔山香烟,给牛三一根马四一支地递烟,用气体打火机给点着。递到二歪面前见是二歪就停住手,二歪伸出的手也缩了回来。张立本冷笑一下,又用鼻子哼了一声,末了还是把烟给了二歪。二歪忙接过烟,慌乱中将过滤嘴朝外叼着。张立本给他调过来插进嘴里,点着,开大火苗吓唬二歪,二歪讨好地嘿嘿笑着,那笑脸着实有点像哭,心里暗暗骂着张立本的祖宗三代。张立本又给几个孩子分糖果。孩子们开头不敢接,有的被花花绿绿的糖纸吸引接过来,结果塑料袋里的糖果被一扫而光。张立本撸起胳膊看着手腕上那块金灿灿的手表,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牛心靠墙站着,眼前的一切让他气贯胸膛,那张阴沉的面孔里充满杀机,他用憎恨的目光看着张立本。
炕上,马春闭着双眼,身上盖着张立本的被,枕边放着张立本的密码箱。杨叶青坐在马春身边,用手抚摸着马春的前额。马春睁开眼睛,漠然地看着杨叶青,懵懵懂懂中她不知道眼前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片片断断的记忆很凌乱,还没有粘合起来。金凤端来一碗姜汤递给杨叶青。杨叶青接过姜汤说:“马春,你可醒过来了!喝口姜汤驱驱寒。”
马春摇摇头,又闭上眼睛。
杨叶青拉起马春的手:“春儿呀,你可吓死我了!看你不在外屋,我跟马村长随后就追你,哪成想你跑到插树岭你妈坟上去了?!傻丫头!大烟炮天你咋去的呢!不要命啦!”
金凤担心地问:“青姑姑,春儿要紧不?”
杨叶青摸着马春的手说:“手脚都缓过来了,没事了。”
这时,马趴蛋闯进屋,跌跌撞撞地朝炕上扑过去,老泪纵横地喊:“春儿——”
众人在村路上走着,七言八语地议论着。
二歪和老扁等人跟在牛得水身后往屯里走,牛得水闷闷不乐地低着头,人们的闲话搅得他心里不舒坦。
二歪巴咂着嘴说:“张立本这小子真抖起来啦!”
牛得水说:“我就不信,他张立本能有那份财命?他祖坟冒青烟了?!”
老扁帮腔说:“说得是呢,准不是好道来的。”
二歪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他拎的那箱子里都是钱哪!”
牛得水瞪了二歪一眼说:“除非抢银行,要不他哪来那钱?”
众人惊讶地互相看着,异口同声地问“抢银行?!”他们自己也闹不清,这话到底是问牛得水?问对方?还是问自己?
牛得水心里也犯嘀咕,嘴上却说:“哼!中个屁奖吧!说出龙叫唤来我也不信不是!”
二歪自然不怕事大,他瞪大小眼睛说:“张立本那箱子里头备不住就有枪呢!”
牛得水觉着二歪的话不能全信也不可不信,就说:“我得找马村长去,张立本这种人可不能再留村子里了!”
老扁当然举双手赞成,说:“对!把那畜牲撵走!”
二歪说:“他要硬赖着不走咋整呢?”这话里自有挑火的成分。
牛得水愤愤地说:“把他住的房子烧了!”
众人应声说:“对!端了他狗窝!”
快嘴喜鹊和几个女人跟在男人们身后,叽叽喳喳地搬弄是非。有人朝身后指指,众人回头见是马大赶着爬犁朝这边走来。马春躺在爬犁上,金凤坐在身边搂着她。马趴蛋和杨叶青跟在后边。众人躲躲闪闪地看着,他们一直目送爬犁朝马趴蛋家走去,才又像马蜂子炸窝似的嗡的一声糊到马趴蛋家门口,抻脖又挤眼睛地嚼起舌根子。人们见马趴蛋家院中停着爬犁,屋里的情景不知道,觉着也没啥因由再进屋去,每逢这种时候人们就会想起二歪来,于是就有人调唆二歪去探个究竟。每逢这种时候二歪也觉着自己有身价了,是个人模狗样了。二歪扭腰晃腚地走进屋,见马春躺在炕上紧闭双眼。杨叶青将一块毛巾放在马春头上。马趴蛋唉声叹气地蹲在屋地抽烟。二歪向马趴蛋龇龇牙,就靠北墙站着。
杨叶青劝解马趴蛋说:“马春也没出啥事,不是挺好的吗?”
马趴蛋说:“她青姑,窝心哪!你是没听见,屯子里的人七嘴八舌头的,说啥的都有,难听啊!”
杨叶青说:“人嘴两张皮,听那些个没影的话干啥?马春平安比啥都强。”
马趴蛋还是不住地叹气。
杨叶青摸摸马春的脸说:“春儿发高烧,脸上有点冻伤,让马大跟我回家去一趟,家里有药。”
马趴蛋说:“让你费心啦!唉!春儿打小没娘,命苦哇!”
杨叶青说:“没有大冻伤,手脚保住了。退了烧就没事了。”
奚粉莲在外屋蹲在灶坑前烧水,马大抱一捆柴火进来,放在奚粉莲身旁。杨叶青从屋里走出来说:“马大,走,跟我取药去。”马大应声去院里牵马套上爬犁,杨叶青坐上爬犁朝老河口走去。
马趴蛋走出来说:“她粉莲姐姐,你照看一下,我去把你姥姥请来给春儿瞧瞧。”
奚粉莲答道:“哎,你去吧。”
马趴蛋推门走出去见满院子都是人,心里不是个滋味。走出院门朝马大神家走去。
奚粉莲灌上暖瓶拿进屋放在八仙桌上,回身坐在炕沿上。马春睁开眼看看奚粉莲,舔了舔嘴唇。奚粉莲忙起身去倒水。
二歪从屋里出来,妇女们立刻将他围住。
窗户上贴着多张脸在朝屋里看。
院里,众人站在窗前议论着。
快嘴喜鹊撇撇嘴说:“张立本那个缺德兽,臊货!马春跟他睡在一铺炕上,还有个不破身子的?”
四驴子媳妇说:“孤男寡女的,住在一个屋里,还能不出事?”
二秃子女人朝地上吐口唾沫说:“呸!真做损哪!祸害人家黄花大姑娘,牲口!活驴!”又觉着当四驴子媳妇说这话有点那个,就嘻嘻笑着打了四驴子媳妇一巴掌。
快嘴喜鹊接着话茬说:“谁知道是不是黄花姑娘啊?抓对那天不是说她刚从那屋里出去吗?”
屋里,马春艰难地爬起来,挪到窗前,用力敲打着窗,有气无力地说:“你们,你们——”她又昏倒了。
奚粉莲忙爬上炕,抱起马春连声呼叫着:“马春!马春!!”
老扁从院外走进来,朝女人们问:“你们又白话啥呢?”
四驴子媳妇说:“哟,老扁呀!说马春让张立本给那个了啦,你媳妇可赶不上人家没开苞的大姑娘。”
女人们大笑。
老扁不满地说:“胡沁啥呀!净扯老婆舌!”
快嘴喜鹊说:“你没看见咋的?!马春身上盖着张立本的被。”
二秃子女人问:“老扁,你媳妇也不吃醋?”
老扁骂声:“少放嗤溜屁!”
四驴子媳妇说:“谁知道是咋回事呀!?一马双跨吧!真丢人哪!”
屋里,奚粉莲拉着马春的手。此时,马春已经苏醒,窗外女人们那脏话,不住地飞进她耳中。
四驴子媳妇说:“我听牛心说,等过门再狠劲熟马春的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