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仁笑着把东西放在刘敏桌子下面：“我本来就是想来拜访一下这儿的护士长，没想到是您，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刘敏说：“如果不是病人有情况，就请你出去吧，对不起我很忙。”

“哎呀，您看您，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刘敏冷笑着：“什么买卖？我跟你有什么买卖可谈？你赶快走吧。”说着起身要走。

吴德仁拦住刘敏：“哎，刘护士长，咱聊会儿呗。”

“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说着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你的东西别忘了拿，我这没那么多空地方。”说完自己走了。吴德仁不服气地冷笑了一下，拿着东西也走了出去。

刘敏走出办公室，向病房走去，刚拐弯就听见钱宽不知又在跟谁吵架。刘敏厌恶地回过身，再次看到吴德仁，她急忙闭上眼睛，此时的她突然感觉自己有点走投无路，以前熟悉的热爱的工作场所现在在她眼里看起来那么丑恶，她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也不知道该对谁说点什么。严老师，丁海，钟主任，他们虽然对自己都艮好，可是一个个都那么忙，谁会有时间听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她在走廊里茫然地站了好一会儿，决定请人替今晚的夜班，她要早点回家。

刘敏跳下公共汽车，向家的方向走去。刚一进小区大门，远远就听见琪琪的笑声。刘敏抬头一看，路灯下，琪琪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而曹成刚正在努力地做一个天鹅展翅的动作，一条腿疑着，样子很难看。

曹成刚单腿有些站不稳，来回摇摆着喊道：“你别光笑啊，看看怎么样？标准不？”

琪琪笑着勉强站起来：“丑死了，腿再高点。”说着上来抬曹成刚的腿，“站直啊，你老胳膊老腿的，太硬了！”说着用力往上抬腿。曹成刚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子脸朝下摔倒了。刘敏也忍不住笑起来。曹成刚和琪琪这才发现刘敏。

琪琪扔下曹成刚，跑过来扑到刘敏怀里：“妈妈！您回来啦！你快看，曹叔叔跳舞可太难看了！”

刘敏困惑地看着曹成刚：“曹警官，你怎么在这儿？您找我有事吗？”

曹成刚看着刘敏，突然有些紧张：“我，我……”

琪琪跟曹成刚对视了一下，都不说话了。

刘敏看看女儿：“怎么回事？琪琪？”

女儿紧张地说：“妈妈，叔叔其实，经常来陪我玩儿！”刘敏一惊。

曹成刚急忙说：“我知道您工作忙，不能准点下班，琪琪经常一个人……”刘敏责怪地看看女儿：“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是叔叔不让我说。”

刘敏感激地说：“曹警官，谢谢你照顾我女儿！”曹成刚害羞地笑笑。

刘敏看着女儿，又看看曹成刚：“那，我们就上去了。琪琪，跟叔叔说再见。”

曹成刚急忙喊道：“刘姐！”

刘敏一惊。

曹成刚说：“您吃饭了吗？我请您和琪琪吃饭吧！”

刘敏紧张地说：“不，不用了，一会儿琪琪还得写作业，她得早睡觉。”

“不去太远的地方，就在前面，我知道一家火锅店，又便宜又好吃。”

“不了，谢谢你！”刘敏说完领着琪琪走了。

曹成刚失落地站在原地。

刘敏领着琪琪进了屋，把门关上，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琪琪一下哭了起来：“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是小曹叔叔不让我告诉你！”

刘敏看到女儿哭了，急忙说：“别哭，别哭！”

孩子委屈地哭着：“您天天回家那么晚，我一个人放学回家，害怕。”

刘敏抱住女儿：“别哭，以后妈妈下班早点儿回来！”她心疼地看着女儿，抚摸着她的头发，“妈妈给你带了好吃的，赶快吃饭吧。”两人坐下开始吃饭，琪琪欢天喜地地告诉妈妈，她拿到了舞蹈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了，全班只有她一个人考进去了。刘敏4艮为女儿高兴，她从小的理想就是当芭蕾舞演员，自己的愿望不能实现，就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一直坚持送她学跳舞，但当她看到通知书上写的一年三万多学费的时候，她欢欣的笑终于化成了苦笑。

刘敏坐在办公室里，从包里拿出少儿舞蹈学院的宣传册看了看，想了想，又拿起电话，犹豫着。

刘敏自己劝自己：“刘敏，为了女儿就放弃一次自尊吧。”说完拨通了卫思云的电话。没有等她开口，卫思云就告诉她：“上个月带学生实习去了，钱汇晚了，

以后孩子的生活费我会按时汇的，没必要的时候我们还是尽量别联系了，对大家都好，容易平复情绪。”卫思云说完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刘敏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默默挂上电话，默默地哭泣着，她心很冷。护士跑进来说钱宽又在闹，她急忙赶过去。

钱宽手拎着针头，正冲着小护士发火：“你是怎么毕业的？啊？手比脚后跟还笨呢……”

刘敏进来，钱宽又急又怒地指着刘敏的鼻子吼着：“你这护士长是怎么当的？

也不看着病人。”

刘敏冷冷地回答：“我不止一个病人，不可能24小时看着。”

“行，你来看，你来看看。”钱宽拿起老人的手，“我爸这手都让她扎成筛子了，换不了就别停药，总扎什么？我又不是给不起钱。”

刘敏走过来先用酒精对输液针头进行消毒，然后拿着老人浮肿的手慢慢地扎进去，“这药是定时定量的，不能总输。”

她麻利地操作完，走出病房，钱宽追出来，不依不饶喊道：“你能不能态度好点？你摆着这张臭脸给谁看啊？”

刘敏更加难受，强忍着眼泪，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对跟出来的小护士说，“有什么情况叫我。”说完要走，钱宽冲过来拽刘敏，把她拽了个踉跄。刘敏愤怒地说：“请你放尊重点，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叫警察了！”

钱宽笑着：“还叫警察？我让你叫……”说着扑过来要打刘敏。

曹成刚一头冲了进来，一把抓住钱宽的胳膊。钱宽一回头，曹成刚手里拿着一盒冰激淋正举起来对着他的脸。

钱宽挣扎着：“你谁呀？”

曹成刚威严地说：“我是警察！”

钱宽挣脱，往后退，看清了曹成刚穿的警“你，你干什么？”

曹成刚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再敢在医院胡闹，我绝对花了你！信不信！”钱宽被震住。

刘敏拉着曹成刚：“哎，算了。”

曹成刚说：“不行。”

“他也是因为他父亲病重心里着急，有点邪火。”刘敏不想把事情闹大。

曹成刚有点心疼：“那就拿你撒气？”

刘敏无奈地说：“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了。”说着转身往办公室走，曹成刚回头了了钱宽一眼，跟了过来。

刘敏进了办公室，回头看了一眼曹成刚：“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吗？”昨天她下班回家一看见曹成刚跟琪琪在一起，就知道他的用意。今天他再次出现，她早就明白会发生什么。刘敏是个漂亮女人，漂亮女人从小的功课就是学会躲开男人，虽然她现在离婚了，但无论如何不会降低身段。

曹成刚有些尴尬：“我听琪琪说，你最喜欢吃香草冰激淋，我正好看见了，又离医院不远，就送过来了，没想到成了武器了。”

刘敏淡淡地笑了一下，曹成刚也笑起来，含情脉脉地看着刘敏，有点害羞。刘敏急忙板起脸：“行了，谢谢你送冰激淋来，赶快走吧，谢谢你曹警官！”曹成刚呆呆地看着刘敏：“刘姐，别这么叫我。”

刘敏紧张地说：“什么？”

“往后我就叫你姐，你就叫我弟弟，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早就想着来看你，又怕你……”

刘敏看着曹成刚认真的样子，知道事情严重了：“曹警官，你不要这样想，我救你是我应尽的本分，你别想多了！”

曹成刚冲动地走上来，说道：“姐，我不想瞒你，也不想骗自己了，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我喜欢你，要是你愿意，我就天天来看你，有人欺负你，我就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刘敏虽然早有预感，但曹成刚说得这么真切，她还是愣住了。说真的，她漂亮了一辈子，让男人追了一辈子，光顾着躲了，没听过这么真诚的话，好一会儿，她才说了句：“你瞎说什么呢，你赶紧走吧。”

曹成刚很固执：“姐，我不走，我今天是跟我们所长请了假，特意来看你的，我今天要是不来看你，我就要疯了，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了！”刘敏瞠目结舌。

一个小护士端了饭走过来：“刘护士长，吃饭了。”看见曹成刚，吓了一跳，

急忙退出去。

刘敏对曹成刚说：“我要去吃饭了，今天病房特别忙，你也赶快走吧！”

曹成刚坚决地说：“不，我不走，姐，你带我去吃饭，我要跟你一块儿去吃饭！”

刘敏又急又无奈：“曹警官，求你了，你赶快走吧，我不能带你去吃饭！”

曹成刚走上来，热情地盯着刘敏：“你害怕了，是不是？你心里其实也是喜欢我的，你怕让人看见，姐，你在躲什么？你那么漂亮，那么年轻，为什么要拒绝我？”

刘敏愣愣地看着曹成刚：“我，我，我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你不要多想，我比你大那么多，我们是不可能的！”

曹成刚握住她的手，用命令的口气说道：“带我去吃饭，我要跟你一起去食堂！”

刘敏呆呆地看着曹成刚，好一会儿才说道：“走吧，我送你出去，我有话要对你说，你一定要听我说！”

曹成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已知道刘敏要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下楼，走到大楼门口，刘敏停下来，严肃地说：“小曹，有句话我必须跟你说，你听了不要难过曹成刚急忙挡住她：“您别说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以后再说！”

刘敏坚决地说：“小曹，你对我的感情，我了解，也艮感谢，可是，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也不要，去接琪琪了！”

曹成刚急了：“姐！”

“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可能的，所以，请你尊重我的想法。”

“姐，你到底在怕什么？我是比你小，可是我不在乎，我喜欢你，就是喜欢，我要娶你，跟你结婚，我想好好照顾你，让你开心，让你幸福，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弃的！”

刘敏呆呆地看着曹成刚，她没想到曹成刚会这么直接，干脆。那些话，那些写出来会让人笑话，听起来会让人脸红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居然那么真诚，让人心里热腾腾的。刘敏一瞬间有点晕。曹成刚走过来，也不管四周有没有人，上前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刘敏满脸通红，一把推开曹成刚，曹成刚坚定地对刘敏说了声：“我要走了，我晚上来接你！”转身跑开。

刘敏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曹成刚离开，摸摸发烫的脸，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警察好，会让一个警察亲自己的脸，她不是看不起他，而是，那个世界离她太远了。

丁海和两名实树一

丁海急切地对刘敏说：“再提四袋冻干血浆和两瓶白蛋白。”刘敏答应着往外走。她到血库取了血浆，将冻干血浆配好，放进透析仪器里。指标开始好转。丁海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各项指数都达到标准了，可以停止了。”

丁海吩咐着：“可以了，刘护士长，可以停止了。”刘敏答应着吩咐护士：“你们密切监护病人的情况。”转身拿起剩下的两袋血液制品和一瓶白蛋白，走了出去。

钱宽见刘敏抱着药出来，上来就质问：“怎么不给用完啊？”

丁海跟在后面出来，急忙解释：“现在血容量和各项血液指数都达到标准了，虽然不能和正常人一样，但就老人现在的情况，就算输再多也不可能达到正常人的指标的。”

钱宽点头：“哦。”刘敏拿着东西走了。

钱宽赔笑着：“看您说的，我哪儿还在乎这点钱啊，我还以为不舍得给用呢。”

“不会的。”丁海说完要走。

钱宽拉住他说：“丁大夫，你说现在药也没有更好的，我能不能自己想办法啊？”

丁海已经被钱宽缠得不行了，急忙回答：“好啊，只要不影响医生的治疗就可以。”说着逃命似的跑开了。

刘敏冷眼看了一眼钱宽，钱宽看看刘敏，翻了翻眼睛。刘敏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心，这个土大款，已经把所有人全弄得精疲力尽了，她抱着血浆和白蛋白进了办公室，在上面写上钱国兴的名字。

吴德仁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刘敏回头，看到吴德仁：“你干什么？你有什么事儿吗？”

吴德仁指指冷柜：“刘姐，我看你好半天了，你那白蛋白，能不能卖给我？”刘敏一惊：“你什么意思？这是病人的。”

吴德仁笑着：“那个姓钱的是个凯子，谁不知道，再说这血液制品只要出了库就不能再回去了，您留着也没用，不如卖给我！”

“你怎么知道不能用？你赶快出去。”

吴德仁并没有出去，反而关上了门：“大姐，我在这医院进进出出也不是一天了，我知道您是好人，但是，你好有什么用？人家对你好吗？”

刘敏整理桌子上的病案，果断地回绝说：“不行。”压在病案下面的少儿舞蹈学校的介绍册子露了出来。

吴德仁从包里拿出一千块钱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按市面的规矩，我收购血液制品的价格，您就收下吧。”

刘敏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扭过头，却看到了舞蹈学校的册子。

吴德仁紧接着说道：“我知道，您看不起我们这种人，可是您何必跟钱有仇啊。这世道，干什么不用钱，您说是不是啊？”

刘敏看着册子没说话。吴德仁高兴起来：“您说您这一天累死累活的能赚几个钱啊？现在物价都这么高，猪肉都二十块钱一斤了！养孩子，将来养老都需要钱。您趁着现在有这种机会能赚点就赚点，又不是做假药，谁也不会为这就没命了，那些有钱人放他们点血那叫败火！”

刘敏还是不说话，依旧看着学校的册子。吴德仁高兴地看着刘敏，之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刘敏的桌子上，见刘敏没反应就说：“这是我的名片，您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血浆、血液制品我都要。我还是那句话，买卖不成仁义在，您要是个人有什么事找我好了，我一定帮忙。”

刘敏仍然不说话。

吴德仁从桌上拿起白蛋白和冻干血浆：“那您忙着，我先走了。”说着起身离开。

吴德仁离开后，刘敏看着桌子上的钱和名片，把钱、名片和学院的册子一起收到抽屉里，并锁上了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