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科长，瞧，试一下吧。”她拽展着一件刚打好的毛衣，凑到孙科长的眼面前儿。瞧那份德行！不安分的眼神儿，老陈醋调，嘿，真叫人反胃，想上去扇她一个大嘴巴子。是眼热她分房、长级、拿头奖？还是因为她从不把我这堂堂正正七尺汉子却又半点权利都没有的科员放在眼里？唉，我也说不清楚。

几个月前，厂里调来一位能干的厂长，刷了几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中层干部，几个精通业务踏实肯干的人上来了，让我顶替孙科长那个坑，我一点没谦虚，当仁不让。

邪不压正，在我面前，她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本分多了，工作也挺尽心，我想扇她嘴巴子的念头也逐渐打消了。

“李科长，您要的报表写好了。”她郑重其事递给我报表又忙别的事去了。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前她和孙科长的事也不能全怪她，我开始为她解脱了。

一次外出办事回到厂，食堂已经关了门。她把自己的烙饼炒鸡蛋给我留了一半：“饿了吧？给您。”声音柔柔的，一点不难听。饭，我是吃下去了，但心里明白，和这号女人要一码说一码。

我必须承认，她在试探着寻找机会拍我，可我为什么没有反感呢？莫非我的嗅觉出现了障碍？莫非拍马屁是她家的祖传秘方？要不然咋会叫人感到挺舒坦呢。

下班拿起提包，感觉分量不对头，打开一看，是儿子最爱吃的大久保桃和巨峰葡萄，还有儿子要了多次我都没舍得买的变形金刚。我疑惑地抬起头，和她的目光相遇了，她轻轻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我没有吭声。走出办公室，我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甜甜地说：“祝您儿子生日快乐。”瞧瞧，连我儿子的生日她都查出来了。

弟弟在筹备结婚，她从木器加工厂弄了一张票，只花了800元就买了一套漂亮的组合家具。弟弟感激地和她越侃越近乎：“在我大哥手下干，少不了你的香饽饽吃。”

弟弟举办婚礼那天，自然少不了她。待客人陆续走后，她来到了我的房间，莫非是她喝了两杯啤酒的缘故，声调有些发飘：“李科长，我该走了。”她把右手伸向我，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勾人魂魄的光芒。不等我伸出手和她握别，被她一下子紧紧拥抱住，鲜红的嘴唇在我脸上印满了色彩。他妈的，我在体内迅速搜刮着给她一个大嘴巴子的意念，怎么搞的，那劲头儿到谁家串门去了？

她箍紧了我的身体，老半天不给我松绑。渐渐地，她的躯体似抽取了筋骨，软软地攀附在我身上，丝毫没有走的意思。我的心一阵狂跳，还清楚地夹杂着不安，心里默默地念着：“要不得，我贤惠漂亮的妻子马上就会进来。”我想一把将她推开，莫非是多喝了二两猫尿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手一点劲儿没有，很有些身不由己的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我……还能把握住自己吗？

1990年4期《太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