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与张老师之间，虽然彼此谁也不曾说过什么爱的语言，更不曾有过什么亲热之举，他们甚至连对方的手都不曾碰过，但在心灵深处，彼此已经深深相爱了。

没有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没有林中幽径的缠绵约会，爱神就已经悄然降临。它像美丽的露珠，悄悄凝结，晶莹闪光，飘然离去，跳入心房。莫看这爱情像春风流水般轻柔，可那力量的内蕴谁也估不透。爱情的降临，使倩倩布满愁云的心里吹进一缕春风，照进一束亮丽多彩的光。她感到心里豁然开朗多了，她甚至变得有勇气了，在父亲的病情大见好转的一天里，她竟然留张老师一起共进晚餐。

吃罢晚饭，倩倩送张老师出门时，看见院子里站着俩女人冲这边挤眉弄眼儿嘀咕着什么。看见张老师出来，似是有意提高了嗓门：“这年头净出新鲜事，成了废人的大老爷们也长花花肠子！”另一个说：“嘁，床上躺个不能动弹的病人也累不住她的心。”张老师听罢，似一把尖刀戳到痛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手有些哆嗦，欲要发作，被倩倩一个眼神儿制止住了。

张老师若不是担心倩倩生气，真想同那两个女人理论几句。为什么有些人总热衷于扮演无事生非唯恐天下太平的角色呢？对于已经遭受了不幸的人，他们为什么还嫌不够，非要亲手参与雪上加霜而后快呢？

倩倩回到屋里拧亮台灯坐在桌前，可能由于她遭受过太多的羞辱而具有免疫力的缘故吧，对两个女人的恶语，她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她要干得事太多太多，已经无暇顾及那些闲言碎语了。在这一点上，她显得比张老师要冷静些。

她翻开一本书，并没有立刻读进去。她想那女人的话莫非就是导致张老师离婚的原因？这是巧合？还是上苍有意安排？让两个不寻常的男女走到了一起。倩倩并没有为刚才得知的新情况感到惊呀或失望，反而感到心里更坦然了。这丝毫影响不了她对张老师产生的爱。

此时，有关爱情的描写，也一句句跳跃出来：对于爱情，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理解。纵观现实，有不少人相处一辈子却格格不入，虽已生儿育女，近在眼前，心却离得很远，永远都无法沟通，一生未尝试过真正相爱的滋味。***也只不过是在机械地重复着一种类似动物本能的需求。而有的人虽然天各一方，从不曾有过任何亲热之举，但彼此感到心心相印，已经牢牢占据对方的心里，让人百般思念，相爱到永远。真正的爱情是互相倾慕，情投意合，看一眼都倍感幸福、激动。它是由衷的，来不得半点勉强和凑合。真正的爱情能鼓舞人，唤醒人内心沉睡着的力量和潜藏着的才能。倩倩默念着这些曾经从书中看到过的文字，越发觉得有道理。

生活中有过性行为的人不见得就有爱情，而彼此深深相爱的人也不一定非要拥有性行为。在有些人太看重金钱的今天，在物欲情欲膨胀的今天，在有些人把“傍大款”“找小蜜”当成一种荣耀的今天，倩倩却一直注重精神上的东西，她崇尚的是一种圣洁的爱情。

张老师以他不同于倩倩见过的那些男人的方式，悄悄赢得了倩倩的芳心。张老师的所作所为像一根长长的竹竹竿，搅动了她封闭平静了多年的爱池。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张老师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用语言夸赞过倩倩的美丽，但倩倩从张老师无言的凝视中已经读懂了一切。那如父如兄如情人的眼神儿里面，写满了对倩倩的欣赏，对倩倩的深爱，更重要的是写满了对倩倩的尊重。这一点最能打动倩倩的心。

春姑娘张开了绿色的翅膀，拖着五颜六色的彩裙正飞向千家万户。当又一个春天来临之际，老林头已经完全康复，倩倩那两项难度相当大的试验也已经喜获成功。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老林头儿在倩倩和张老师的注视下，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向剧院走去，倩倩和张老师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两人相对一笑，驱散了昔日的烦闷忧愁。置身在万物复苏的春天里，倩倩的心情变得格外轻松喜悦。她望着地上的鲜花和绿草，有一种得到新生的感觉。暖暖的阳光照着，和煦的春风微微吹拂着脸颊，撩拨的她心里痒痒的，酥酥的。她那颗封闭多年的女儿心，随着一个不寻常的春天的到来，正在缓缓开启着，似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萌动，莫名其妙地升腾起一股柔情，萌生了渴望得到爱抚的念头。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皮肤有一种饥饿感。倩倩毕竟是倩倩，她为自己突生的念头羞红了脸。张老师看到倩倩的表情变化，笑问：“想什么呢？”“什么也没想。”她像个孩子般一扭头闪进里屋。她今天穿件粉红色套头衫，把洁白的脸庞衬托的越发光彩迷人，黑油油的剪发优美地弯曲在腮边，长长的睫毛护着一双湿漉漉会说话的大眼睛，通身洋溢着令人神思荡漾，爱欲顿生的风韵。

张老师跟随倩倩进了屋，两人的目光相遇后深情地笑了。那笑仿佛具有一种强烈的磁性，牢牢吸引着对方。张老师向上推推眼镜，双目闪动着炽热的光。倩倩迎着他的目光，只觉得心房里蹿进了一头活蹦乱跳不服约束的野鹿，怦怦怦跳个不停。双方感受着彼此的注视与呼唤。张老师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由于过分激动仿佛涂上了一层彩釉。面对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的妩媚目光，哪个男人能不心荡神摇？倩倩的目光，激发张老师体内产生了一股强大而高压的生物电流，奇妙的载情电流流到心脏，心脏狂跳，流到喉咙，喉咙冒烟，流到皮肤，皮肤饥饿。时间似乎凝固了，在这两个不同寻常的男女之间，此时任何语言都成了多余，他们彼此用深情的凝视向对方倾诉着心声。

望着望着，一种强烈的渴望在张老师心中涌起，立刻变成一股汹涌奔腾的浪，撞击着他的胸膛。眼前的倩倩使他产生了一种无比强烈的冲动。他极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热唇去贴在倩倩那对笑涡上，那对美丽而又总是显得忧郁的梦一般的眼睛上，那精致的鼻子上，那红润的嘴唇上……然而，他不敢。他怕自己的爱给不了倩倩应有的幸福，从而伤害了她。张老师越是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碰倩倩，对倩倩的吸引力就越发强烈。倩倩一歪头冲他甜甜地笑了，那笑似乎在怀着一种急切不安的心情在等待着什么。信心和力量回到了张老师身边，他去掉顾虑，不顾一切地大步跨向前，紧紧拥抱住了倩倩。他们的肌肤贴得那么近，那么紧，他们呼吸相闻，倩倩的耳朵听得见张老师心脏的跳动，张老师的鼻子灌满了倩倩身上散发的幽香，两颗狂跳相爱的心相撞，生成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流遍全身，一种无形的巨力使他们牢牢地拥抱着，亲吻着。他们服从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需要。他们忘记了一切。在这一刻，他们在精神沟通契合中获得慰藉，在肌肤摩娑中获得了一种快感。

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刻，倩倩发现自己体内作为女人的一种天性苏醒了，盘踞在她心中多年的认为男女之事是丑陋耻辱的心理障碍被驱逐掉了。她是那样强烈地想要张老师，她觉得他们之间的情感是那样美好，妙不可言。

在这令人销魂的一刻，张老师惊喜地发现自己行了，彻底地行了。他周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完全可以随心所欲了。自信和勇气使他获得了新生，他可以使倩倩幸福，给予她一个正常男人所能给予的一切了。

生活，在这两个不同寻常的男女面前，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次日，倩倩的弟弟小强突然登门了。老林头儿和倩倩都感到很惊奇，忙着为他做饭。小强说：“爹，姐，别忙乎了，我来看看你们，说几句话就走。我是坐别人拉货的车进城的，车还在外面等着呢，我来是想告诉你们，候三儿因强奸幼女罪被判了刑……我在临县帮人干活，那家人看我老实厚道，把他们的二闺女叶子嫁给了我，我在临县成了家，马上要当爹了，就在这几天里。”老林头儿说：“好事啊！我快当爷爷了。”倩倩也高兴地说：“我快当姑姑了。”

在送小强的路上，倩倩匆忙进街边商店买了两套宝宝装，塞给了小强。

道路两旁，柳绿花红，艳丽的花朵飘着淡淡的清香，引来彩蝶飞舞，一派生机盎然，春意正浓。

2000年2期《五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