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试试看吧。”夏定中垂头丧气地说道，“明天我回去一趟再说。”

第二天，夏定中以看望父母的名义独自驾车回家，晚上电话联系钱大链条请求见面，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是“述职”来了。

不知道钱大链条听没听懂述职的意思，但一口答应半小时后在云天见面一人道是狡兔三窟，钱大链条却远远不止三窟那么简单，也许除了阿七和小徐州，谁也不知道他每天到底在哪里落脚。

来到云天那间熟悉的房间喝着茶等候，不多时，钱大链条带着阿七和小徐州大驾光临，落座后没什么废话便进人了正题。

夏定中叹了一番苦经，说自己从没搞过工业，对机械制造更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特别是涉及金融、财会领域更是勉为其难，现在掌管着绿源这么大的企业，实在是有点儿力不从心，就怕一不留神把事情办砸就糟糕了，所以现在是不是考虑中场换人，让更合适的人去干这件事一比方说戴维宋。

“中场换人影响不好。”钱大链条当即皱起了眉头，“戴维宋早就领了加拿大的绿卡，你别看他说话带着乡下口音，可严格点儿说他就是一个外国人他是不是夏定中心里一个咯噔，没想到戴维宋是这么一个角色，而之前钱大链条从未透露过这样的信息，包括戴维宋本人，也从未说起过此事。

“那能不能另找人选呢？”夏定中仍然抱有一线希望。

“不可能，现在贷款审批快到关键时刻了，法人代表怎么可能说换就换要是香港方面也起了疑心，事情就更糟了。”钱大链条断然否决，但想了想又拖上一个尾巴，“要不这样吧，等贷款下来了，我动动脑筋安排你回来。”

夏定中沉默不语，心里很清楚这只不过是钱大链条信口说说而已，等贷款下来，所有的阴谋瓜熟蒂落、纷纷败露，自己也该戴着手铐回牢房去了。

“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辣手的事想打退堂鼓了。”阿七嬉笑着插了一句。

“秦工的技术确实很先进，否则也说服不了港方的那些专家。”夏定中点点头，‘‘如果我们能坚持开发下去，绝对能把企业做大做强，现在辣手进来横插一刀，我觉得没有任何必要。”

“我让辣手去办厂，也就是个做二传手的意思，先把香港人的资金套住’免得他们一有风吹草动就缩回去。”钱大链条递给夏定中一根香烟，“你又何必想得太多呢？”

“老弟，现在就是让你回来’我看你在这里也待不住。”阿七又插了一句’“不说你那个叫王建国的冤家对头，就是上次挨骗的水龙头也不会让你安小徐州十分配合地点点头。

夏定中猛地想起了钱大链条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我就喜欢没有退路的人。”

阿七的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再商量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跟流氓玩游戏，硬碰硬绝对不是聪明之举，唯一的办法应该是多动脑筋，绕着弯达到目的。

“对了，辣手的事，你得配合得漂亮点儿，千万别让香港偖看出马脚来。”钱大链条神情严肃地叮嘱道。

“没问题。”夏定中已经决定，从现在开始，只有装傻麻搏对方才是王道。

“港方毕竟是绝对控股方，现阶段绝对不能惹毛他们’”阿七附和道。

夏定中心里一动，对啊，这盘棋中，只有港方才有资格跟钱大链条博弈，那何不借力打力，暗中利用港方来压制钱大链条呢？最简单的办法，比方说瞅准时机不动声色地露点儿马脚出来，或者人为地制造一些矛盾，还有装疯卖傻让人认为是一名不可救药的笨蛋——要是被董事会直接罢免了董事长一职，那不是一了百了了？

“行了，好久没回来了，还是早点儿回家去陪陪爹妈吧。”钱大链条脸色松弛了一些，甚至还说了句颇有人情味的体己话。

回家住了一晚，当晚简直是彻夜未眠，越想越觉得刚才的决定是正确的，聪明的办法不该是大张旗鼓地跟钱大链条唱反调，应该是不动声色地另辟蹊径，巧妙地来个金蝉脱壳，而目前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悄悄地把家里的房子卖掉，远走高飞到一个钱大链条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比方说江小丽的家乡——四川的一座小县城。

半夜里，夏定中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只好爬起来抽烟，站在阳台上仰望茫茫夜空，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这么一种可能性：钱大链条这么有恃无恐，想必已经想好了全身而退的后路，而这条后路肯定也是远走高飞无疑。当然，他这样的人不可躲到四川的小县城里去，而德海的那个大坑，自始至终是他戴维宋合谋的结果，那么最大的可能，会不会是飞出国丁落到加拿大去呢？

第二天早上一起身，夏定中忙跟父母商量把房子卖掉去外地定居的事，价格便宜点儿就便宜点儿只求赶紧脱手。当然事情要办得低调一点儿不要到中介那里去挂牌找几个老熟人悄悄放出风去就成只要价格大大低于市面行情在这全民炒房的年代里相信很快就会有人闻着味赶来交易。

老爹老妈感慨了一阵板凳还没坐热又要挪窝但想想儿子肯定有着无法言说的难处又考虑到内地小县城的房价和物价相对来说比较低去那里生活其实也很不错，所以马上就同意了这一方案。

回到德海，辣手的“工厂”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戴维宋与其签订了正式的出租合同，共租用了两间标准厂房，一间作装配车间，一间作仓库。价格方面，应该说是相当规矩，按德海的当前行情价每平米三角钱一天计，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猫腻，只是在付款方式上开了点绿灯，将首付租金半年一付改为两月一付。

戴维宋向港方代表解释说，现在招商形势不太乐观，应该采取放水养鱼政策把人气聚集起来，反正企业进场以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行的话马上收回，并不会造成绿源公司的损失。

港方代表想想确有道理，做生意不能墨守成规，该通融的地方还得通融，所以最终并未反对“两月一付”的做法。

夏定中知道，钱大链条既然斤斤计较于“两月一付”，那么这个脓疮，肯定将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烂穿！

这就意味着，自己也得抓紧一点儿时间了。

一个休息天，夏定中开车带着江小丽去附近一个靠海的4、镇吃海鲜，在海边看了会儿海景，吹了会儿海风，享受这难得的轻松愉悦时刻。江小丽兴奋地说，来德海的日子已经不短，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海。夏定中虽然也觉得十分高兴，但总感觉肚皮里藏着一大堆心事，无论如何轻松不来。

来到镇上的一家小饭店，拿起菜单来一看，只见海鲜的价格便宜得惊人，一口气点了好几道菜让老板赶紧去做。江小丽说，小地方的价格就是这样，在她老家，饭馆里的菜价也是这样，跟大城市比只有一半多一点儿。

“我正要跟你说你老家的事呢。”夏定中说。

老家江丽没。

“我去你们家做上门女婿怎么样？”夏定中笑问道。

两口啤酒下肚，夏定中正式谈到了去四川落脚的打算，把江小丽乐得都快晕过去了，但夏定中随后说起钱大链条可能实施的阴谋诡计，又把她惊得两眼发直，简直不敢相信那一连串的阴谋其实打一开始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眼下的“事业”虽然看上去很美，但最终的结局却不堪设想，江小丽的脑袋并不笨，一经点拨，几分钟之后便看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遗憾归遗憾，害怕归害怕，细想想却又很快高兴了起来：家乡小城的房价很便宜，生活成本又比较低，这次带个如意郎君回去，落脚以后凑点儿本钱做做生意，过一过的不夏定中也说，江湖险恶，在这风口浪尖上打滚，早晚有被卷进去的一天，既然打定主意是个退字，我看晚退不如早退，心动不如行动，干脆别婆婆妈的，上就去。

“过几天等房子的过户手续办完，你带着我爹妈先回四川，买一套大一点儿的房子，先安顿下来再说。”夏定中渐渐地有些得意起来，和盘托出全部计划，“我把这里的事情料理停当就去找你们。”

“房子的事情简单，我这就打电话回去，让我哥先去物色几处合适的房子。”江小丽摸出手机欢快地叫道，“到时候只要你爹妈看得中意，一办手续就成。或者别急着马上买，可以先租房子住一阵再说，等你到了以后再决定。”

“好，就这么定了。”夏定中伸手一拍江小丽的肩头，接着长叹一声，“唉，卸甲归田喽。”

绿源公司正式开工整个厂区顿时热闹起来。

眼下的生产模式令秦工很是不快：先进的技术和高端的市场被搁置一旁，加工设备闲置不用，全部的人力物力反倒投人到低层次的简单装配工作中去，连杀鸡用牛刀都算不上，简直是彻头彻尾的资源浪费。

戴维宋向秦工做工作说，眼下工厂初创，无论是设备还是工人都得磨合，包括管理层之间的协作也需要实弹演习，而简单装配阶段可以迅速融和、调整生产关系，所以不能算浪费。

秦工想想也有一定的道理，虽然不是太认同这样的理念，但也不再公开表示反对。

的部，是的都，

设，中的区，力产的生产加工地，与风电有关的各类部件应有尽有，有专门生产叶片的，有专门生产电机的，生产的，很，购部的人跑了几趟山东，各类部件很快便源源不断地发往德海。

绿源公司组装的首批产品选择了市场上最为热销的千瓦级型号，主要是玻璃钢风叶直径3米以上，塔架高度为6米，年平均产能2500度电的1000产品，以及风叶直径4米以上，年平均产能5000度电的2000产品。

经综合核算，1000的产品，绿源公司的装配成本约在2000元上下；

在此基础上，加价18%向辣手的“风神公司”出货。

夏定中心里很明白，这个18%的毛利其实根本不能算是利润，与绿源公司的运营成本相比，仔细计算之下，说不定还会出现亏负。港方主办会计当然不是吃干饭的，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夏定中只得解释说，目前绿源公司的首要任务是练兵，所以不能光看眼前的一城一池，况且千瓦级产品的市场行情，本身就只有这点儿尺寸，绿源公司除了随波逐流，没有别的选择。

主办会计跟林总经理背后嘀咕了半天，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反驳理由，只能暂时听之任之。

辣手的货不算，货很，随一的货，

数量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这让夏定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以前对付水龙的。

辣手将这两种型号的产品打上自己的“风神”商标，美其名曰“oem”，另找包装印刷厂印制了十分像样的说明书、外包装，以正常的市场价平进平出进行销售，但在供货合同中明确承诺，年底将以反扣的形式大幅返利，折算下来，1000w的产品批发价仅为1500元上下，2000w的产品批发价仅为2500元上下。

各地的经销商算下来觉得是笔好买卖：产品本身的价格中规中矩，即使没有返点也不吃亏，而一旦年终得到返利，那就狠赚一笔了。

半个月不到，各地的大小经销商闻风而动，纷纷派人前来订货，风神公司往往是隔天晚上拉进仓库的产品，第二天便通过物流发往各地，仓库里永远空空荡荡，差不多实现了名副其实的零库存。

生产情况欣欣向荣，看上去是毫无疑问的产销两旺，钱大链条遥控指挥夏定中盯紧银行方面，跟徐行长的接触不用太多，但一定要保持力度，必要的时候可以再花点血本，争取两个月之内把贷款拿到手。

绿源公司开足马力加大生产量，兴高采烈地为自己挖掘坟墓，港方代表对夏定中的领导能力虽然有点儿刮目相看，人前人后多次夸赞夏先生会做生意，但林总经理仍然再三叮嘱，目前组装小型机毕竟只是练兵性质，千万不可把精力全部投放进去，时机一旦成熟，应该尽快着手中型机的生产。

夏定中嘴上一口答应，天天跟秦工泡在一起，把图纸颠来倒去地细加研2000w的产品，装配成本约在301究，可始终不见真正动工。

一个月以后，辣手的出货量越来越大，开始以资金周转不灵的名义试着拖欠货款。

主办会计马上发现了这一情况，但夏定中不以为然地说这是自己同意的，老女人有些光火，但顾及董事长的面子和上下级关系无法深究，不过约法三章说下不为例，否则只好负起自己的职责向董事会报告了。

夏定中心想，老子玩的就是将计就计，就怕你不报告。

风神公司的销售遍地开花，风电圈里谁都知道名不见经传的德海县出了一匹黑马，钱大链条打电话给夏定中说，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辣手的货量着，了以货款不及的拖欠源公司的货款，同时得寸进尺，开始玩不付一分钱就拿货的花招，声称这是按商业惯例“一批压一批”，首批2000套千瓦机由夏定中直接签字执行，等港方代表觉察，产品早已出了库。

主办会计迅速找夏定中兴师问罪，说怎么可以带头违反财务制度，竟然在前款未清的情况下，再次严重违规操作。双方你来我往争论了几句，老女人的话渐渐不客气起来，大声喝问如此慷公司之慨，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是我们大陆的商业惯例，有个术语叫压批结款，你要是不懂，可以先去了解一下。”夏定中态度倨傲，“生产商永远得跟着市场跑，这叫市场为王，你懂不懂？”

“公司的制度就是法律，没有什么贾例可言！”主办会计果然被激怒了。

“俗话说，人乡随俗，你们香港人也应该学会顺应内地的游戏规则，否则永远都做不好生意。”夏定中阴阳怪气地哼哼道。

“这不叫人乡随俗，这是同流合污！”主办会计愤怒地大叫起来。

“你要是不想同流合污，那就回香港去！”夏定中也扯大了嗓门。

“夏先生，你这个态度，我看一点儿都不适合目前在公司的职位。”林总经理插话道。

“这只是你个人的看法，但是对公司来说，并不具有任何参考价值。”夏定中越发傲慢无礼。

“照你这样的合作态度，我将不得不提请公司董事会罢免你！”林总经理“悉听尊便。”夏定中重重地摔门而出。

奇怪的是；这场风波并未引起投资方的反应；不知道是两位港方代表并未上报；还是投资方仍在观望。也许；港方对“压款批结”的认识；并非像原先想象的那样水火不容，经综合分析并以大局为重，最终持默认态度继续观望。

但是，钱大链条那边却马上跳了起来，当天晚上便打来电话，口气极为严厉地指责夏定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跟港方人员公开对立，而不是圆滑处理，简直形同打草惊蛇，而且必将影响到二期资金的投放——在夏定中的印象里，这是钱大链条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看这情形，钱大定在上了，不定的是位报。

夏定中寻找种种理由为自己辩护了一番，但钱大链条听到一半便直接了。

夏定中想，瞧瞧，这就是流氓嘴脸，可以一分钟前跟你兄弟长兄弟短，一不地，的。

等了两天，跟港方代表继续不理不睬，但投资方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罢免”一说也仅仅是说说而已。

夏定中暗想，现在不加大点儿火候，自己顺势出局的设想可能很难实现，但是，用什么方法能进一步激怒港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