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如水的夜晚。

从宾馆房间的窗口向外望去，还能看到西湖上的点点灯光。赵菱指着湖中一个小岛说：“那个岛上曾搭起一座仿古的绣楼，搞过一出抛绣球的游园活动吸引游客。由工作人员装扮成古代的大家闺秀坐在上面，每天在一定的时间，从楼上抛下绣球，哪位游客抢到，就能获得奖品。”

邓桐笑问：“奖品是什么？发个新娘么？”

赵菱笑着打他：“你想得到美，我怀疑古代压根儿就没有抛绣球这回事呢，都是以前的男的讨不上媳妇了，痴心妄想出来的好事儿。”

邓桐说：“这本来就是民间传说嘛，跟比武招亲一样。《三言》里面还有一篇叫‘卖油郎独占花魁’，总得允许光棍们也有自己的梦想呀。”

说到这儿，他又伸手搂过赵菱，温言道：“三年前，我牵住了你的手；今天，我吻了你的双唇，再过三年呢？”

赵菱含笑低头：“再过三年，我要你为我穿上嫁衣！”

邓桐心中一震，举手拉上了窗帘。屋内的光线顿时暗淡下来，两人沉默着不再言语，黑暗中只听见对方轻微而急促的呼吸声。邓桐打量着心爱的人，一时如梦如幻，内心一片空灵。他走上前，将手搭在对方肩上，颤抖着解开了她上衣的纽扣，露出了令人窒息的光滑……

空气中的一缕清香，缓缓地弥漫开来。赵菱的眼神有些慌乱，又有些害羞，她一动也不敢动，只在心里柔柔地念道：我爱他，我愿意做他的新娘……

邓桐的双手终于滑到她的腰间，搂着她顺势倒在床上。他的双手在她白皙而富有弹性的肌肤上慢慢游走，又将嘴唇缓缓地贴到她的耳后、发际、脖颈，再缓缓移到她的胸前……

赵菱挺拔而丰满的双胸傲然勾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耸立在邓桐的鼻尖，轻轻起伏。一股少女独有的处子之香霎时溢满他的丹田，使他更加心慌意乱。他听到了她微微的娇喘，听到了她悄悄的心跳！他终于坚持不住，轻轻将她压在了身下……

这是邓桐第一次接触到女性赤裸的胴体。他恍然若梦，犹如在广阔无垠的旷野中慌不择路，没有目标，不知疲倦，只有不停地奔跑。

月明风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清晨，邓桐从熟睡中醒来。他轻轻地走到窗边，把紧闭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隙，明媚的阳光一下照射进来，映在雪白的大床上。邓桐转过身，走到床过半躺下，用手腕托住头，微笑着端详起还在睡梦中的赵菱，好像永远看不够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赵菱似乎感觉到邓桐注视的目光，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见邓桐正深情地望着她，心中一阵娇羞，忙伸出手去，蒙住了邓桐的双眼。邓桐顺势捉住她的小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吻，轻轻地说了一句：“早上好！”

赵菱侧起了身，伏在邓桐怀里，说：“要是我们就这样相伴到老，多好。”

邓桐搂着赵菱发誓：“会的，我们一定会相伴到老，看日出日落，风起云涌……”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小店里的歌声渐渐停止。邓桐伫立在风中的梧桐树下，收起了回忆，感慨莫名。

21世纪的头十个年头已经快要过去了。高中时代，他曾在这条路上和赵菱第一次牵手。如今，听着小店里传出的歌声：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痛。

十年前，邓桐从南美回到中国，偏又遇上赵菱要去埃及留学。纵然心中有千般不舍，两人也只得依依惜别。那个年代，信息的现代化远不如今，没有网络，没有电邮，也没有这么便宜的越洋电话。那时候打国际长途，得到邮局排队，一分钟十几元钱，让人望而却步。

十年！原来十年真的这么容易过。

第二次与赵菱分别，是在机场大厅。当时的情形，总在邓桐心头萦绕。该说的话，都在一夜无眠中说尽，邓桐怕赵菱因分离而难过，曾笑着告诉她，三年很快过的，而且到寒暑假的时候，也许他还能去埃及旅游呢。狮身人面像，他都不知梦到过多少回；小时候，因为一部法国电影而对尼罗河产生的向往，看来也有机会变为事实了。

当登机时间快到的时候，赵菱才恋恋不舍地过了安检门。两人微笑着挥手告别，赵菱打开了手中的一张紫色的书签，那是刚才邓桐递给她的，上面写着一首诗：

送别的时候

正是中秋

我的心像那秋树

只把寂寞挂在枝头

你的身影是帆

我的目光是河流

多少次想开口挽留

终不能够

因为人世间

难得的是爱情

宝贵的是自由

……

邓桐独自转身走出候机大厅时，长长地吁了口气。其实，他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赵菱去埃及。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但他想，三年前，自己不声不响，面都不见就跑到南美工作去了，害得赵菱苦等了三年。要是现在不支持赵菱去埃及，岂不显得自私又小气？

他哪里知道，赵菱又何尝舍得离开？倘若他开口让她留下，赵菱或许就真的不走了。可毕竟，他们都还年轻，还想创造一番事业。他们都不懂得，相爱的人能相守相伴，胜过一切。也许只有当他们无法把握何时能够再见时，才会明白。可那时，未免迟了。

尽管曾经和邓桐高中同级的表妹江雪都快从四川大学毕业了，他才成为刚入学的新生，但重入校园的这份快乐，仍然无法形容。邓桐比班上的同学大出约三四岁，加之曾在异国的工作经历，于这些尚未出过远门的应届生眼中看来，更是充满传奇色彩。开学伊始，新生们有许多聚会，在参加过几个派对后，邓桐倒获得了不少女生的青睐。不过他自己却无甚感觉，因为他心中惦念的，是那位美丽大方的女研究生，她正在遥远的地方，深深地爱着他呢！

邓桐回成都后的日子，倒也逍遥。多年不见的沈枫立刻跑来找他，沈枫刚好今年毕业，正准备参加工作。如今，沈枫和江雪的恋爱关系已经得到双方家长的认可。邓桐也很为他们高兴，他还记得他和沈枫帮江雪打架的事，一想到高中时的青涩举止，不禁好笑。不过，沈枫和江雪总是出双入对，邓桐老跟他们在一起，瞧得眼热，也颇感没趣。

一次周末，两人硬拉着邓桐一块儿去川南一个旅游区玩。途中，大巴车上放映美国故事片《泰坦尼克号》，江雪虽然在片子刚上映时就看过一遍了，这时候仍然一惊一乍，时而欢笑，时而抹泪。沈枫问邓桐看过没有？

邓桐说去年年底片子出来没多久，他就在邮轮上看过了。在邮轮上看这个电影，感觉相当特别。不过他们不担心出事故，泰坦尼克号撞冰山后两个半小时沉没，这个时间长度，在信息化时代，足够附近国家的海空军赶来救援了。何况现在邮轮上，都根据全船总人数备足了救生艇的数量。

江雪白了他们一眼，说他们真是不懂女生的心思，她是为船上主人公的爱情命运所感动。邓桐笑着说，这个故事是虚构的，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悲伤的事件。他在船上，可经历了一起美国恋人的欢乐故事呢。然后，他就把harry夫妻如何掉进海里的事情讲给二人听。把二人也逗乐了。

江雪问邓桐：“你是不是很想赵菱呀？”

邓桐说：“那当然，相思相见知何日。你们俩整天黏一块儿，哪里体会得到个中滋味？”

江雪撇撇嘴：“瞧把自个儿说得，当初你一声不响地跑国外去了，害得人家多伤心啊，这回就该你自己也受受。”

沈枫说：“这有什么，想想人家杨过和小龙女，一别就得十六年才见上一次，你们这又可以鸿雁传书，又可以在假期相见，多幸福啊。”

邓桐突然沉默了会儿，然后开口道：“那你们觉得，是《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幸福一些，还是《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幸福一些呢？”

江雪想了想，说：“当然是令狐冲幸福一些了，一直有任大小姐陪着。杨过多坎坷啊，总是和小龙女分分合合，最后一次竟然等了十六年！那么漫长的岁月里孤身一人，想想都伤心。”

邓桐道：“我觉得未必。其实令狐冲真正喜欢的，一直是他的小师妹岳灵珊。可对方移情别恋，并不爱他。令狐冲认识任盈盈很久之后，在五岳并派大会上，为讨小师妹欢心，还是心甘情愿故意让岳灵珊刺了一剑；岳灵珊死后，他抱着岳灵珊的尸体悲痛发狂，用手指为岳灵珊掘墓，却舍不得掩埋她，丝毫不顾及任盈盈处在一旁。这就可以看出，令狐冲心中最爱的，一直是他的小师妹。可岳灵珊嫁给了旁人，还死在她丈夫的剑下。这让令狐冲完全绝望，因为他爱的人死了，终此一生，他再也见不到他最爱的人了！而杨过不是这样的，虽然杨过断了一臂，又苦等了十六年，可是杨过心里知道，他最爱的人是不会嫌弃他的。虽然小龙女不在他身旁，却总是想着他的。十六年尽管漫长，可他能等！一旦等到，这就是幸福！我想，如果小龙女真的早已死去，杨过会娶郭襄为妻，就如同令狐冲娶了任盈盈一般。可是最后，杨过等到了最爱的人。所以，是杨过比令狐冲更幸福啊！”

听了邓桐的分析，江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沈枫却笑着说：“真没想到，你看武侠也看得这么仔细，你都可以去写金庸的书评了。”

这学期的课程并不紧张，所以邓桐有很多闲暇时光。但赵菱不在身边，他实在没兴趣外出玩耍。从川南旅游回去后，他干脆上驾校报了名学车。很多学生都想在大学期间考取机动车驾照，以便为将来出社会找工作增加自己的砝码。江雪知道后，也跟着报了名。而沈枫早就学完车了，已领到了驾照。让他们高兴的是，沈枫父亲的公司有好几辆车，随时可以动用。他父亲如今早不在青年路摆摊了，而是到城南的金花镇开了一间鞋材厂，专做出口加工，每年都赚得盆满钵满。

刚开始学车的人都会有一段时间车瘾大得不得了，做梦都想把着方向盘。邓桐和江雪也不例外。于是沈枫在他们学车期间，常把车开出来让他们练习。因为这不是教练车，所以得躲着点儿警察，他们练车时，总要到僻静的山间公路上。

临近春节的时候，邓桐收到赵菱的来信，除了一如既往的情意绵绵，又不无遗憾地说到开罗大学的放假时间和中国不同，在中国的春节期间没有假期，她回不了国，怕要等到夏天才能见面了。邓桐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