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长相守(2)

作者:云五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8 03:15

|

本章字节:8844字

南溪舀了一勺喂符清泉,他哧溜一口吸进去,笑得极奸险:“真不错,滑滑嫩嫩的,口感真好……唔,手感也不错。”


“符清泉,挪开你的爪子!”


“刚才谁嘲笑我来着?”


“有吗?有吗?在哪里?在哪里?”


“这里啊,还有这里啊,还有……”


正闹着的时候,符清泉的手机响起来。他眯着眼递给南溪一个“等会儿再收拾你”的眼神,掏出手机来才看了个名字,立刻站起身来往阳台上走。片刻后他接完电话回来,神色已转为凝重,南溪随口问:“公司有事吗?”


“啊!”符清泉无意识地点点头,旋又摇头道,“不不不,公司没事。”


南溪本随口一问,见符清泉回答异常,好奇道:“到底怎么了?”


“想点事,”他伸手覆在眼睛上,靠在沙发另一头闭目静思。电话是纪晨阳的父亲打来的,说年末的机械重工进出口年会,想请他去做个主题报告;另外年末将至,许多关于企业的表彰嘉奖选拔在即,他预备提名符清泉为本省年度企业慈善之星,又有许多新的减税措施,通知他明年注意申请云云。


这是什么意思呢?


翻译一下就是说,先前符信重工限电的事啊,出口审查的事儿啊,都是我们家干的,打了你一棒子,自然要给两颗糖吃。


其实公司突然麻烦缠身时符清泉便想到了纪家,不过他感情上总不自觉地排斥这种可能,毕竟认识纪晨阳也有些年头,很难相信纪晨阳要为了南溪的事情,不惜动用其父的权柄,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


符清泉所受直接经济损失已不小,还不包括因此产生的各种信誉危机所带来的长远影响。但纪家又能从这里讨到什么好呢?机械重工这种产业不比其他,服饰外贸电子科技都是可以速成发展的,唯独重工实业不行,那要实实在在的工艺技术、稳扎稳打的信誉累积,倒掉一个符信重工容易,想再扶持一个符信重工起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某种意义上说,符信重工是本地重工业的一个龙头标志,本地政府也一直致力于提高重工业在经济体系中所占比例。纪晨阳再愤怒失望,也不至于糊涂成这样吧?


偏偏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若真为这些表彰嘉奖之类,纪父打发秘书来通知一声足矣,何必亲自致电委婉示好?符清泉心情沉重,好消息是最近的难关暂告一段落,坏消息……他迎上南溪关切的眼神,心中暗暗摇摇头。


不自觉流过的,还有些酸酸的情绪,他目光又扫回南溪身上,没想到纪晨阳为了南溪,失意至此境地。


南溪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符清泉深吸口气,展臂揽她入怀里,不得不痛下决心道:“过几天要出差。”


“啊?”南溪脸上写满失望,“什么时候?去哪里?去多久?”


“后天。”符清泉为难道,“一周吧,考察在河南、陕西那一带建产业园的事情。”


“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符清泉愈加难为,其实考察定下来有些天了,唯一不确定的是他是否要亲自前去。考察目标地政府都相当重视,回复的接待规格也很高,于情于理符清泉都该亲身上阵,以保证今后的合作顺利。他犹豫不决的原因只在南溪,这就好比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刚刚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娇娘子,你却通知他要春宵时分去上战场,这不要人命么?


说起来他和南溪这么赖着也有这么些年头了,何必在乎这一朝一夕呢?可惜道理讲得通,世界早大同了,他一边劝着自己,劝着南溪,一边心里又恨不得把南溪打个包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到第二天早上,临出门时他突然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公司吧?”


南溪愣了愣,旋即转怨为喜:“可以吗?”


“有什么问题!”


符清泉当即拍板,反正南溪腿伤已基本复原,现在单剩下休养复健,只要不做剧烈运动,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符信重工的主楼修得颇气派,在工业园区一众灰不溜秋的楼房里,更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南溪虽在报纸上见过照片,等亲见时仍被这透明式纯玻璃几何结构的高楼所震撼。符信重工的主楼建筑与背后的蔚蓝天空浑然一体,团团白云又在微蓝玻璃的映衬下,让人生出伸手可触的童话感觉。南溪驻足惊叫,符清泉好笑地拉着她往里走,一边介绍说:“也就这栋楼漂亮,工厂都不在这边,你要见了工厂,轰隆隆的全是机器,你又要尖叫了。”


南溪喜孜孜地跟着符清泉进去,公司里秩序井然,符清泉向她简略介绍在主楼办公的部门,行政营销设计市场等等之类。员工们见到符清泉,也不过点头笑笑,毫不影响正常工作。南溪对公司并无多大概念,从小到大的听,印象总停留在最早符爸南妈需要加班的机械加工厂上。现在陡然见到在符清泉手中发展壮大至今的符信重工,不自禁地生出一股自豪且骄傲的感觉,连同看向符清泉的目光,也充满着少女式的崇拜了。


等符清泉打开自己的办公室,南溪更尖叫着“你办公室真奢侈”,若不是符清泉拉住,她倒真想一路跑进去到沙发上玩两下蹦床。符清泉见南溪事事新鲜的模样,忍不住好笑,其实他办公室布置得很简单,不过面积稍开阔些,几面书架,两张沙发,一条长办公桌,几张沙发椅而已。南溪所谓的奢侈,是冲他办公桌上的两台imac和几台macbook说的,女人么,见到漂亮的东西总忍不住两眼放光的,不管是钻石还是玻璃。南溪东瞧瞧西瞄瞄,最后目光锁定一台轻薄得堪比菜刀的笔记本:“你偏心,看你自己用的笔记本多好,又轻!给我买的那台,黑不溜秋的,厚得可以当切菜的砧板了!”


符清泉哭笑不得:“这跟你原来用惯的电脑系统不一样,我这不是怕你用不习惯么!”南溪撇嘴道:“你给我买这种我自然会学!”符清泉摇摇头,开机查看今天的工作安排,一大早便有一场会,秘书进来把准备好的资料给他过目。南溪一心扑到新笔记本上,挥挥手道“你去开会吧我自己玩”,连头也不抬一下。


玩了半小时后南溪便发觉无聊了,因为符清泉的笔记本电脑系统确实和她平常用的不一样。桌面上许多图标都是设计类软件,打开也没什么用处,也没有装什么小游戏,她只好放下笔记本,开始去翻符清泉的书架。符清泉的书架就更呆板了,一色的技术类书籍,什么压路机的技术指标、高压力输送泵的研制,看得南溪云里雾里,最后在书架的一角发现厚厚一摞黑色笔记本。


挪开那一摞笔记本,书架最边角处,放着一块精致的刀片,还有一枚黄杨木印章。那回吵架时她挫坏印章后丢还给符清泉,没想到符清泉竟留得好好的,再翻开那枚印章,挫伤的痕迹已被刀片铲平后打磨干净,又刻上崭新的“清泉小溪”四个字。


南溪攥着那枚印章笑起来,把玩片刻后想找个地方试试重刻的印章,便随意翻开一本笔记本,很常规的moleskine大开本日志,没想到符清泉有手写日志的习惯。日志写得很简略,每日至多不过三百字,主要记述今日发生的大事,比如通过什么环境管理体系认证,参加机械博览会,或与某重量级公司签约,言辞简略,并无任何修饰,重点会记录一些金额数字,或截止期限等等。


粗粗翻过,南溪终于发觉到,原来符清泉平时担子是这么重的。符信重工交到符清泉手上时其实还只是一家不大的机械加工厂外加符爸爸另外建起的一家焊接材料厂,到符清泉的手中才全面进入工程机械制造领域。几本工作日志上记录着符信重工每一步坚实的足迹,从占据国内挖掘起重等机械市场,到通过欧盟认证进军海外市场,这条路并非一帆风顺,相反的,符清泉详细记录着所有失败的努力和谈判细节。只有在这些地方,符清泉留下过简短的几句感想,有灰心、丧气、烦闷,更多的是总结经验教训。


原来符清泉还有另一个她完全不懂的世界。


南溪心绪复杂,骄傲或是自豪都是有的,她有这样优秀的哥哥;更多的却是迷惘和疑惑:她所有的一切,符清泉都如此懂得,而符清泉所承担的一切,她却从未关心过。


这么翻下去,有一页有折痕,最边角处写着红色醒目的“给小溪买礼物”,那是她生日所在的月份。南溪心中一动,把一摞日志本都抱下来,果然她生日的月份里都有关于她的记录。她又仔细一页一页地翻,果然她念大学的时候,凡寒暑假要回家,符清泉也有记录,寥寥数笔,比如“小溪今天回家”,或“小溪今天返校”。


那些页码上,笔迹凝重,除去简短数字,再无其他内容。


南溪微有些失望,她满以为会有更多内容的,偏偏符清泉惜墨如金。


翻到去年生日那天,终于看到有半页纸的内容,南溪心里乐开花,仔细看下去,却越来越傻眼:


今天去苏州,老康介绍苏州有一座戒幢律寺,据说法师佛学精深,能排忧解难。


庙里香火不错,许多人安静地烧香拜佛,我找了位法师聊天。法师问我,你说这些人为什么来烧香?


我说,有所求吧。


法师说,那他们求什么呢?


我说,有病的求医,没钱的求财。


法师问,那等他们病好了,有了钱,还会来吗?


我说应该不会来了吧,法师却问:那你没病没灾也不穷,为什么也来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我很烦恼。


法师说,人会烦恼最根本的原因,既不是贫穷,也不是疾病,而是无知。


因为无知,所以执着;因为迷悟,所以钟情。


世间一切痛苦,皆源于此。


这一页的下方,符清泉又将最后这两行字,重复了一遍。


因为无知,所以执着;因为迷悟,所以钟情。


世间一切痛苦,皆源于此。


南溪端着日志本,定定地看着这一页,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符清泉会喜欢她,也是因为无知或迷悟吗?


她又往后翻了一页,内容更叫她诧异,这一页也没有任何关于工作的内容,而是列了一张表,由上至下写着七八个人名。南溪认识的只有纪晨阳一个,另外有几个听说过的名字,比如符清泉那位叫“阿粤”的朋友,后面的标注是“家庭太复杂”,然后名字上划了一个叉;一位叫“老康”的名字后面标的是“年纪稍微大了点”,也划了一个叉;其余的有些标着“爱玩”、“粗心”,只有纪晨阳的名字后,划了一个勾。


原来符清泉在她去年过生日前后,已经有动过给她介绍男朋友的心思了。


从那时到他真正把纪晨阳介绍给她的那半年里,符清泉心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那些日日夜夜里,符清泉想起她的时候,都是怎样的心情?


南溪鼻子酸酸的,又有些想笑,这个傻子。


她总算明白,符清泉当初那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尝试,我都已经做过很多次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这样挣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