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秘密战役刚刚打响,阻力便接踵而来(1)

作者:许开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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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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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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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970字

叶子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痛苦像泛滥的潮水,一浪一浪袭向她,要把她淹没。


手术做得还算顺利,医生和李春江都很满意。她的半个身子被纱布紧裹,切除的部位正在一阵接一阵的痛。


没了,什么也没了。这是术后叶子荷的第一反应,当她得知自己美丽的胸部被切除,冰冷的手术刀将她最引以为豪的***切成碎片时,她女人的幸福感瞬间崩溃,仿佛都随那恶毒的癌细胞黯然死去。


是啊,作为一个曾经被幸福压得喘不过气的女人,叶子荷是那么珍爱自己的***。她曾跟最亲密的桃子说:“我最爱的,便是这对宝贝。”桃子斗嘴说:“是他最爱吧,嘻嘻。”“去你的。”叶子荷打了桃子一下,可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女人间总是有一些私房话,叶子荷跟桃子之间总也说不完的,除了她们值得炫耀、值得说出来供另一个人分享的爱情外,便是她们怎么说也不觉厌倦的身体。尤其叶子荷,近乎达到自恋的癫狂。她常常捧住自己的胸乳,喃喃自语道:“这么好的一对宝物,咋就会长在我身上呢?”或者,就换上一件件新买的文胸,带着欣赏的、陶醉的、迷蒙一片的目光,在镜前痴痴地站上一两个钟头,然后长长舒上一口气,拨通桃子电话,问:“桃子,我又买了文胸,你要看吗?”那边的桃子也是用同样不害臊的口气,夸张地说:“当然要看,让我看够了再给他。”


可是,忽然地,有一天,叶子荷就觉得那儿不怎么舒服了。这种感觉来得毫没预兆,开始是隐隐的,一点一滴的,慢慢,就变得让她担心、让她忧虑,甚至,有点睡不着觉。


叶子荷就是在那时患上抑郁症的,当然,她自己并不知道。正如医生所说,没有哪个抑郁症患者自己能意识到这点。


李春江不在的那些个晚上,叶子荷会久长久长地坐在镜子前,忧伤而又战栗地盯住那裸露的一片。这时候疼痛是不存在的,它在身体之外,心之外。弥漫住叶子荷目光的,是被那幸福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的日子。日子深处,像酒一样发酵出芬芳的,是爱情。


只要一打开爱情这扇窗,叶子荷立马就觉被自己盯住的那片粉白跃动了起来,不可扼制。关于爱情的记忆,似乎都与这片粉白有关。叶子荷至今还清晰地记得,李春江第一次捧住它时的那片颤。那是怎样一种晕眩哟,仿佛整个世界都捧在了李春江手上,仿佛她的前生和后世都化作了两滴露水,跳动在李春江的手掌间。只要他轻轻一含,她便彻底融化给了他。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美妙得近乎让她想死去。在跟桃子私下悄悄交流爱情时,叶子荷说得最多的,便是“露水”这个词。“知道吗,我是他的两滴露水,两滴,不是一滴,我情愿被他捧着,被他化掉。”而桃子,总是扑闪着眼睛,想努力感受她露水的滋味。或者,就坏坏地打断她:“我才不做露水呢,我是桃子,永远鲜着,不被他吃掉。”


叶子荷从此便成了李春江的露水,做露水是很辛苦的,得永远保持晶莹、鲜亮,保持那份摇摇欲坠的颤动感。看到李春江每天都像阳光一样吮吸着她,像夜晚一样温润着她,叶子荷所有的辛苦就都变成了幸福。是的,幸福。在叶子荷看来,幸福只是一种为心爱的人晶莹,为心爱的人坠落的感觉。这点上她跟桃子有巨大的分歧,桃子的幸福感是依赖一棵树,让树成为她生命的全部。叶子荷不,叶子荷觉得自己就是两滴露水,永远饱满耀眼地跳动在他眼睛里。


她几乎认为,她跟李春江全部的爱情,都能浓缩在那两滴晶莹里,露水的酝酿与释放,便是爱与被爱的全部,便是此生来到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


然而,残忍的上苍却要毁灭它。


当然,叶子荷惧怕手术,固执地不肯接受治疗,并不完全是舍不得这两滴露水。她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怕。


这怕来自一个叫楚丹的女人。


这是她的又一个秘密,包括跟她最近的桃子,也并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秘密。


楚丹是在去年大雪纷飞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之前,叶子荷并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女人叫楚丹,更不会想到这个女人会跟她的生活有关。


雪花飞扬的那天,叶子荷没去上班,头有点痛,胸口也憋闷,可能是天气骤然变冷的缘故。天气的冷暖很能影响人的心情,心情又让身体作出反应。叶子荷本质上是一个敏感的诗人,带点神经质,这是李春江跟郑源相互评价妻子时说的。她觉得说得准,抓住了她的要害。她站在窗前,凝望着雪,雪落得很滋润,飘然而下,没有一点儿遗憾。三河市的天气已无法将晶莹的雪花即刻吞没,那片片晶亮便挂在树上,落在草上。有一瓣,竟调皮地悬浮在她眼前的玻璃上,那份纯美、那份脆弱,令叶子荷忍不住伸出手,想捧它进来。这时候电话响了,叶子荷以为又是恐吓电话,那段日子她被一个又一个恐吓电话骚扰着、惊吓着,梦都成了一片狰狞。夜更是一片狼藉,身体更像严冬中的一株水草,急剧地枯萎着。这些,都是因李春江突然插手看守所的工作而引起的。叶子荷捂住耳朵,想把那尖锐的惊叫赶出房间,可是,那叫声顽固个没完,隔一会儿便响起。叶子荷无奈地走过去,刚一接通,就听见雪花一般的声音:“是春江吗?”


叶子荷愣了愣,不明白这片雪花来自何处,缘何要如此温柔地落在“春江”这两个字上?那边似乎明白了她是谁,很快用警惕的声音说:“你是李夫人吧,我叫楚丹,从深圳来。”


“哦,”叶子荷轻吟一声,悬起的心轻轻落下,她问:“有什么事,春江这阵不在家。”对方也轻“哦”一声,紧跟着说:“我是他的老同学,很多年没见面了,怕是见面也认不出来。不过,这次到三河,倒是很想见一见的。”叶子荷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对方,李春江去外地办案,怕是这几天回不来。对方似乎有些失望,有片刻的茫然,不过她很快又说:“这样吧,李夫人,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你过来喝杯茶,这样的天气,闷在家里是很寡味的,不如我请你一道赏雪?”


一听雪,叶子荷的那份柔情动了,再说,突然冒出一个女同学,而且出言便是春江,叶子荷心里,就多了那么一层东西。她利索地接受了对方的邀请,问明地址,换一身素装去了。


那天,她们坐在子水河畔的牧羊人家,一家集时尚与传统为一体的休闲茶吧,烤着炉火,赏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仿佛旧知一样,温温婉婉叙了一个下午。


这的确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女人,美,美得有点夸张,就连叶子荷这样自觉还没落俗的女人,也被她压得有点喘不过气。大约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缘故,她的目光没叶子荷清澈,却多了份处乱不惊的从容。在陌生的叶子荷面前,她的表现就像大姐姐一样,坦然而又有点理直气壮,迫于人而又有点施于人。反倒让叶子荷不知怎么应对,只好强压住那份急于窥探的冒失,淑女一样坐在她对面,听她讲一个苍凉的故事。


是的,楚丹再三强调,这是一个故事,就发生在她们读书的年代。“因为时隔久远,都有点想不起故事的主人公了,可是它就发生在我们系,一定的。看到你,我忽然就想起了这个故事,讲给你听吧,听完了你可以讲给春江,他那个人呀……”


一个老掉牙的故事,却让她讲得绘声绘色,而且一点儿也不俗气,叶子荷不能不佩服这个楚丹。


大学里,一男一女相爱了,爱得很深,爱得可以感天动地。偏是,毕业分配的时候,变故发生了。原因出在女方,她爸爸力主让她出国,而且以婚约的名义。这在当时,是多少妙龄女子梦想的事,轻松出国,轻松留学,而且轻松拥有一门跨国婚姻。女方动心了,让她动心的不只这些,更重要的是,要嫁的男人还是个外交官。他是在一次社交场上认识她的,对她很倾心。她抵挡不住,真的抵挡不住,所以悄悄地,不敢跟那个男生打招呼,就那么漂洋过海,做了外交官妻子。尔后,她便在异国的天空下,怀念那份未死的爱情。


若干年后,那门婚姻结束了,不是离异,外交官出了车祸,无可奈何的事。而那个女人,也从跨国婚姻中醒来。这一醒,她便蓦地想起过去的时光,想起初恋的情人……


她开始寻找,不知道要寻找什么,但她就是想寻找。


叶子荷听到后来,便觉得有点冷,很冷,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楚丹也没刻意挽留,只是略带伤感地说:“这么好的雪,少了你,我赏着有何意思?”


那个夜晚,叶子荷彻夜未眠。第二天,她再次接到楚丹电话,问能不能到府上一坐?叶子荷忧虑重重,却张不开拒绝的口。等她满腹狐疑地将不速之客迎进门,才发现,自己一晚上焦灼不安急于想知道的,便是那故事的结局。


故事没有结局。任何一个故事,都只有开头,没有结局。这是宿命,也是人类全部的神秘所在。有哪一个故事是彻底终结了的呢?


楚丹走了很久,叶子荷都沉浸在那个故事里醒不过来,她不明白这个故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明白那个叫楚丹的女人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故事送给她?她知道的,是自己越来越睡不着觉,越来越心慌,越来越觉得世界要毁灭。这天晚上,她终于忍不住翻起身,来到李春江的书房。她不知道要找什么,但她必须找,而且她相信,一定能找到。果然,翻遍所有角落后,在最底层的抽屉里,她找到一个尘封的夹子。这一下,叶子荷的世界便彻底坍塌了。


病房门响了一声,叶子荷知道进来的是李春江。她闭上眼,闭得很牢。从手术后醒过来的那一刻,她便对李春江闭上了眼睛。不想睁开,永远不想。她有点恨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推向手术床,为什么要让冰冷的手术刀穿过她的胸膛?为什么要把那两滴带泪的晶莹彻底粉碎?


没了,一切都没了。


桃子带着朵朵,不可阻挡地赶到了省城。


一进病房,朵朵的哭便炸响了。这个可怜的孩子,直到高考结束,她才得知母亲病重的消息。


“妈——妈——”


叫声撕天扯地。


叶子荷死死地闭上眼睛,双手死命地扯着床单。她怎么敢睁开眼睛啊!她宁愿看到世界被毁灭,也不想看到朵朵的泪水。可是她的泪水却比朵朵更猛地狂泄出来。


病房里一时充满了比窒息还要死的静止。所有的心都停顿在了哭声上,泪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波涛。


李春江泣不成声,他的心早已成了一片汪洋。


早上他还接到郑源的电话,说秦默再三问,能不能把叶子荷转回市上,请最好的大夫治疗?他一口回绝了。郑源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才问:“春江,你明白老局长的意思吗?”


“不明白!”李春江几乎是在冲郑源吼。郑源劝他不要激动,说老局长也是一片好意,还说袁波书记也很关心子荷的病情,托他转告他,不要太过伤悲,尽最大力量治疗,要相信科学,等等。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李春江到现在才明白,所有的关心和安慰到了一定时候,都是一把盐,只会让流血的心更痛。


他默然离开病房,怕那滚滚的泪水将他击倒。桃子走出来,红着眼问:“你不怪我吧,朵朵她挡不住……”李春江摇摇头,这样也好,迟早总是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