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开祯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18
|本章字节:9932字
两个人躺在床上,互相欣赏着,互相温暖着,每一次亲抚都那么蕴涵柔情,每一个吻都是那么绵长秀韵,仿佛前生后世,都让他们化在了吻里,化在了激烈销魂而又缠绵无尽的亲昵中。多美啊,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僵止,他们情愿死在幸福里。
可是无情的现实很快朝他们扑来,小四儿刚打开手机,便听到二公子的雷吼,他这才知道,童百山没坐那辆车,副总老黑做了冤死鬼。他狂笑了一声,扔掉电话,刘玉英惊诧的目光里,他再一次扑向她,扑向他永世的爱和苦难。是的,刘玉英既是他永世无法割舍的情和爱,更是他命定的苦难。一个注定了不能有圆满的幸福,不是苦难是什么?
又是一阵亲昵后,刘玉英问:“他没死?”
小四儿点头。
“那……?”
“不要多想,该来的迟早会来,记住,这是我的事。”
“不——”
刘玉英再问,小四儿就不说了。把一个不祥的结局或是兆头说给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是他小四儿干的吗?是的,他打定主意,不能让她有半点担忧或是不安。生命留给自己的机会不多了,岂止是不多,简直就没了机会,硬抓还来不及呢。抓住,这是小四儿一生的哲学,也是他求活的唯一本领。如果说他比道上的兄弟们多点什么本事的话,“抓住”这两个字便是一切。当他五岁的时候流落街头,他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手,这才没饿死。当他十二岁被人拐卖的时候,他抓住火车上一位警察的手,这才没被贩到可怕的地方去。当他十八岁因为一个钱包被丢到监狱后,他抓住狱霸的手,这才成就了他并不寂寞的一生。当他被老大看中,二次被派到监狱去物色对象的时候,他抓住那些急切渴望被人捞一把的手,这才给老大建立了庞大的队伍。当他在李欣然家里第一次听到“刘玉英”这个名字并且跟踪李欣然终于看到刘玉英后,他抓住这个女人孤独而又温暖的手,这才享受到了人生唯一的幸福。
现在,他必须再一次抓住。这一次,他要抓住的是李春江,或者马其鸣。只有抓住他们,他的生命才可以延续下去,才可能继续看到梦中的母亲、眼前的女人。
是的,只有抓住他们,才能不让眼前的女人绝望,他真怕她有一天绝望。活下去!他这么跟自己说。让他们死!他听到另一个声音。该死!必须死!
他抱起她,不容她反抗,就将她化成一摊水,流淌在自己怀里。水的感觉真美啊,有什么比浸润到一片温暖的水中更幸福的呢?
“水——”他这么叫了一声。
“水——”她羞涩而又幸福地呢喃道。
一片红晕升起,太阳般灿烂,晚霞般耀眼,余晖覆盖了他们,覆盖了世界。
这时候响起敲门声。刘玉英想停下,小四儿固执地说:“甭理他,还不到时候。”
敲门声终于静了,楼下一片乱,刘玉英禁不住慌张,小四儿双臂搂紧她,说:“再一次说,不管你的事。”
他们原又躺下去,躺得更加缠绵,更加不想分开,就连刘玉英,也想这样躺着永不起来,甚至想溜下床,悄悄打开液化气,然后幸福地闭上眼。
小四儿用自己全部的热情,将她一次次点燃,一次次熄灭,再点燃,再熄灭,周而复始,永无停止……
二公子的人一脚踹开门时,屋里已恢复平静,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卧室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除了那浓得化不开的气息,他们什么也没找到。
二公子颓然倒地,知道一切不可挽回了。
这时候,小四儿已坐在了马其鸣跟李春江面前,一脸坦荡,敢做敢当的样子。唯一不舒服的,就是在这儿又看到了卧底铁手。他先是狠狠地咬了下牙,接着冲铁手滑稽地一笑,看来,这个世界上他远不是最聪明的。
刘玉英已被李春江安顿到另一个地方,焦急地等着苏紫的消息,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居然会是苏紫!
独狼死了!
他选择了错误的时候,错误地闯进袁小安在省城的秘密公寓,恰好碰上仓皇出逃的袁小安。
袁小安苦苦支撑了一个多月,终于相信,外面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袁波的警告也绝不是吓吓他。省城警方真的对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他钻进去。至此,袁小安才相信,自己要雄霸省城的黄粱美梦破灭了。完了,他沮丧地倒在沙发上,看着花巨款装修一新的豪华公寓,那份窝囊劲,别提了。就在半月前,他跟二公子还有过一场唇枪舌战。二公子命他把所有的线都断了,乖乖做他网上的鱼。袁小安笑笑,笑得很冷、很硬。“凭什么?”他这样问二公子。
二公子没正面回答他,同样笑着反问他:“你说凭什么?”
他心里清楚,自始至终,二公子没拿他当人看,只当养的一条狗,需要叫时狂吠几声,需要咬人时张开血盆大口扑上去。一旦叫完了,咬完了,就得乖乖窝家里,听候主人下一个命令。不只是他,几乎所有被二公子网住的,都脱不了这命运。袁小安正是不服气这一点,或者压根儿就咽不下这口气,才暗下决心要另立山头。好在他的山头很快立了起来,而且气象不错。二公子跟省城大公子较劲的时候,他就像渔翁一样,没等他们醒过来,半壁江山已到了他手中。这时候再听二公子的指令,就浑身不舒服,不只不舒服,简直就像跳蚤爬身上咬,非要想法儿把它掐死。
好几次,袁小安动过这念头。若不是二公子在省城势力太大,根基太深,他的野心就要得逞了。可惜呀,再也没了机会,永远没了。踩上这条道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底,那就是风雨不来则已,一来,这世界便无立锥之地。袁小安加紧做善后,他知道,人在任何时候都必须有善后,就像去年,车光远在三河大兴风雨时,他就背着二公子,悄悄做好善后,跟香港有了秘密联系。好在车光远没把事儿闹大,他非但毫发无损,反而白捡了一个渠道,正是靠这条通道,今年他的生意才能在气势上牢牢压住二公子。若不是自已想趁热打铁,打开广东那边的通道,遭了黑手,他能这么被动?
这条道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你做十次十次不出事,就会有百次机会;你若做一百次,不小心出了一次事,你的机会就变成了零,再也没人敢跟你合作。袁小安正是被机会逼到了绝路上,要不,他能将那么好的一批货白送一样扔给童百山?想想他的后心都胀。但眼下已顾不了这么多,有确切的消息,省城警方已盯牢了他,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必须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才能东山再起。
然而,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时候,满世界已找不到一个可以帮他的人,那些曾经的弟兄,过去的盟友,一听他的声音,都像接到恐怖电话似的,啪地就挂了。再打,满世界都是盲音。
他恶毒地诅咒了一声,开始做最坏打算,必须先离开省城,躲到一个相对安全点的地方,或许老大父子真能灭掉这场火,或许,算了,啥也别或许了,躲一步是一步。他匆匆装好美钞、护照还有若干个假身份证,提起箱子就往外走。谁知这当儿,突然有人挡在了他面前。
这张脸不出现倒也罢了,一出现,袁小安心里的火猛就蹿起来,还没等独狼开口说话,他的枪已出手了,独狼眼都没眨一下,便倒了下去。可怜的独狼,精明一世的独狼,他还好心好意跑来劝袁小安自首呢。袁小安一脚踢开独狼,赶在省城警方对他形成包围之前,驾车离开了省城。而此时,袁波书记跟马其鸣正为另一个人针锋相对。
马其鸣突然提出,要对郑源采取措施。袁波书记先是沉吟着,马其鸣二次提出这要求时,他突然拍响了桌子,说:“马其鸣,你想做什么,你还想做什么?”
“袁波书记——”马其鸣正想解释。袁波竟然大发雷霆:“你抓我可以,就是现在让我上断头台也可以,但是你不能动他,他是好人,我说过,他是好人!”
“袁波同志!”马其鸣也激动了。半小时前,他接到省城电话,省里已有人拿郑源的事儿找佟副书记质问,意思是从佟副书记到袁波再到马其鸣,都在替郑源开罪。弄不好,人大程副主任很快就会来三河兴师问罪,如果真是那样,斗争的焦点将会不为人控地转移。那么,关于童百山,关于老大父子,甚至三河掀了一半的盖子,都会在喘息中被别的力量捂起来。他也是情急中不得不作出这一决定。
“我不听,少跟我说理由!”袁波书记已完全失去控制,一想郑源有可能沦为阶下囚,他比自己遭受毁灭还难受。
两人激烈争执了一会儿,袁波书记突然放缓语气,有点绝望地说:“求你放过他吧,死的已经死了,他甚至为这事搭上了桃子,这还不够吗?赶尽杀绝,不是我们共产党人的作风,求你就给三河留下一个好干部吧。”
一席话说得,马其鸣心里忽然涌出了泪。
袁波书记回到家,猛然发现袁小安坐在沙发上。
“出去,你给我出去!”
袁小安扑通一声,跪倒在袁波书记面前。“叔叔,救救我,求你救救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你出去,我没有你这个侄子!”
“叔叔——”
一声叔叔,忽然就把袁波书记的心给叫翻了。是啊,这些年,袁小安就像恶梦一样纠缠着他,剪不断,理还乱。他曾不止一次冲自己亲手拉大的这个侄子吼:“我没你这个侄子!”不只如此,他还多次向佟副书记表态,如果查出在袁小安的问题上我袁波有什么牵连,杀我一百次我也不喊一声冤。是的,关于袁小安,袁波只是含辛茹苦将他拉大,至于他先后做的那些事,袁波要么不知情,要么就是知道也无能为力。谁能想到他袁家会出这么一个逆子呢?他费了多少心血,说了多少好话,可他能听进一句吗?惭愧呀,袁波书记常常彻夜不眠,心里是那么地愧对早逝的兄长,愧对袁氏祖宗,可对不起能顶啥用?看着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天天滑向罪恶的深渊,他除了祈祷,还能做什么?他曾铁了心要跟这个忤逆之子断绝关系,可扯断筋还连着肉,真能断得开吗?要是真能断得开,他在三河能有这么被动?要是真能断得开,他会委屈求全一次次向老大他们低头?要是……算了,世上哪有那么多要是!兴许,自己把他拉大,就是一个不该饶恕的罪过。
他怆然地闭上眼,跟袁小安说:“电话在那边,你自首吧。”
“叔叔——!”
“别叫我叔叔!”
袁波书记猛地踹开袁小安,走向电话,当他提起电话时,才猛然发现,家里的电话线早被掐断了。
“你?”他还没来得及把话骂出口,便看到一双凶恶的眼睛。那是丧心病狂袁小安的眼睛!
“你想做啥?”袁波书记忽然警觉地往后退了退,他的声音有些惊乱,嗓子里突然堵进了什么。
“既然你不认我这个侄子,也休怪我无情。”袁小安说着,一步步逼向袁波。
恰在这时,门被敲响,赶来的正是李春江跟李钰他们。一接到省城警方的电话,李春江马上判断到,袁小安很有可能溜到三河,他忽然就想到了袁波书记的安危。
听见门响,袁波书记拼上力气朝外喊:“人在我这里!”话还没落地,喉咙便被袁小安死死卡住。等李春江他们破门而入时,袁小安已持枪将袁波挟持到了阳台上。
情况相当危险,双方对峙不过几米,袁小安一边拿枪顶着袁波的头,一边冲李春江吼:“出去,都给我出去,马上为我准备车,我要安全离开三河。”
袁波书记刚要说话,头上便挨了重重一下。眼冒金星,有点看不清李春江他们了。
李春江指挥着警员,一步步往外退,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袁小安。袁小安越发得劲地说:“李春江,限你五分钟,如果敢跟我玩,我先送这老家伙上西天!”
外面,随后赶来的防暴警围了一圈,有人攀上楼顶,尝试着从阳台找突破点。李春江命令道:“备车,让他离开!”
李钰还在犹豫,被李春江狠狠踹了一脚。“还磨蹭什么,快备车!”几分钟后,一辆车停在了楼下。袁小安又吼:“警察全部离开,李春江,你把枪扔了,拿裤带绑住自己,到我这边来。”单一个袁波还不保险,袁小安想要双保险。
情况容不得李春江多想,他扔了枪,边解裤带边往里走,外面的警察慢慢退开。袁小安看了一眼楼下,用枪指住袁波的后脑勺,冲李春江吼:“快点,把皮带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