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辰介绍的那个何老板并没有签约，他只是随便看看就走了。张小莹显得特别失望，走到我办公室，把手里的资料往茶几上一摔，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都什么人啊，没有诚意就别作出那副样子。”

我笑了：“小莹，我发现你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以前你一个客户能跟踪几个月，现在怎么刚谈一次就这样了？”

张小莹哼了一声：“关键是昨天他在电话里说得好好的，来了就不是那个样子了。”

我安慰着她：“没事，现在这个时候，人们不敢轻易出手是正常的。”

“天总，我受不了了，你说现在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儿啊！”张小莹把手支在膝盖上，捂着脸。

“慢慢熬吧，等信贷放松以后再说吧！”我道。

“可是，现在实体经济产能过剩，即使是放松信贷，我怀疑盘活后的资金只能继续在股市兴风作浪、在房地产市场炒楼炒地。到时候，楼市没准儿被炒得更没谱儿。”张小莹没有抬头，显得很疲惫。

这句话叫我默然了，她显然是对的。如果是这个结果，那实在不妙。当前的形势令人绝望疯狂，我认识的一些小企业主已经选择休息的方式等待形势明朗。大量绝望的底层民众游荡于社会，虽然不全是性情刚烈的人，但同样会威胁和谐社会。

“天总，冒昧打扰，不会影响你们谈话吧？”我一抬头，见余巧柔花枝招展地站在门口。

“咦，很奇怪，前台小姐怎么就这样放你进来了呢？”我问。

“前台正好没人，我就溜进来了。”她看了一眼张小莹，张小莹站起身来：“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她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样子妩媚至极。

我问：“今天怎么这么闲？”

“哦，我开车路过，看你车在下面停着，就上来看看。”她语气柔柔的。

“最近有没有见到柯楠？”我问。

“哦，等下准备跟她一起去逛街。”她看着我，眼神很平静，“最近没怎么来，你还好吧！”

“你看还好得了吗？你们也不给贷款，我现在都要去大街上要饭了。”我道。

“我们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实施的信贷紧缩政策，我们不能贷款，这日子也是水深火热。”她说。

“对了，这老嚷嚷着救市，这救市政策啥时候能出台啊！”我问。

“我们银行内部风传，二套房贷政策、房地产税收政策、公积金贷款政策等都要调整。”余巧柔道。

“可是，不能总传，没有实际的动作啊。”我问。

余巧柔道：“我听说稳定房地产交易量和交易金额是这次宏观调控政策变调的主要目的。具体政策包括，二套房限制性贷款政策有可能取消，首付比例或降到20%，降低政府在房地产交易环节的税费，以刺激房屋购买。另外，降低土地保证金、规划费用以及缩短流程以减少开发企业现金流出量，鼓励银行开发贷款。”

“这可是件好事，你确定这不是空穴来风？”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余巧柔身边。

“‘二套房贷’政策最快下月出台，实际上所有拟出台政策都已准备完毕，如果市场条件具备，可以随时推出。”她抬头看着我，“即使是‘二套房贷’政策推出，你也能缓口气不是？”

我长出一口气：“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深山出太阳，这回恐怕是要看见曙光了。”

“那你还不请我吃饭？”她笑眯眯地看着我。

“你不是要跟柯楠一起吃饭吗？”

“要是你请我，她那里我可以推迟到晚上。”她站起身来，我感到她的眼睛充满热情。

我犹豫了一下：“好吧，不过你还要等一下，我有些事要处理。”

“不要紧，我去找葛正红去聊聊。”

余巧柔走出去，我赶紧叫来张小莹，因为今天是周日，南民敏不在，赵锦辉又在天都，所以我只能找她商量一下。

我把余巧柔说的事情跟她说了一下，问她有什么看法。

她想了想说：“本轮房地产宏观调控新政，调控目标直接指向交易量，但是一系列新政出台后，是否能起到促进交易量的效果这个不好判断。”

“你具体说说看？”

张小莹道：“‘二套房贷’是楼市交易量下降的直接原因，如果对此政策调整，则具有购买力的家庭买二套地的动力还是很大。除此以外，对于开发商的系列调整政策会帮助开发商放松资金压力，许多面临资金压力的项目会得以开工、延续，避免出现烂尾楼等社会问题。但实际情况是，已经出台救市政策的地方，房地产交易量反而更低了。在此市场情况下，全国层面的宏观调控政策是否能拯救交易量值得怀疑。”

我点点头：“嗯，地产市场交易量、交易金额出现大幅度下降的原因是购买环节，根本原因还是房价过高超出了普通购房者的购买能力。”

张小莹道：“所以啊，我认为购房者的观望情绪何时消失，何时才是房地产市场交易复苏的机会。如果政府在这个市场价格调整的过程中插手房地产市场，是利是弊，存在悬疑。”

“你的意思是政府此时不该插手房地产市场？”我问。

张小莹点点头：“房地产交易量的调整应该依靠房价调整来释放，从各地出台的救市经验来看，政府对楼市的调控会引发购房者的进一步观望，降低贷款门槛等系列政策未必能刺激市场需求。另一方面，开发商受资金压力才会下调房价，而随着房价的下降，买卖双方才会达成一个市场价格共识，进而使交易量释放出来。”

我陷入了沉思，坐在办公桌前有些出神。

“不过，我觉得咱们不会很难过了。”我对张小莹说。

“为什么？”她大大的眼睛盯着我，充满疑问。

我道：“房地产是政府保增长的桥头堡。地方政府官员队伍中我们的同情者实在太多，当房地产市场发展威胁到地方政府财政收入，从而不能乱花钱时，房价算得了什么，没有什么比金钱更重要的了。你看看最近各地推出的就是政策？有两点就能说明：‘购房落户’和‘购房退税’政策。根据‘购房落户’政策，卖房的同时，政府还顺手送一个户口，对于一些有钱人来说，房价高一些又算什么呢？‘购房退税’政策，购买住房的个人按揭贷款本息，可抵扣产权人个人所得税的地方提留部分；同时还包括减免部分契税，营业税，交易税，同时放宽主城区购房的入户限制，等等。这说明什么？政府就是要全力拯救房地产，在“保增长”的大局面前，希望人们不要说三道四，同时没有什么办法是不能尝试的。”

“可是，这些政策都是外地的政策，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啊！”张小莹有点不解。

我笑了笑，站起来，走到窗前：“我想到了所谓史上最荒淫皇帝汉灵帝刘宏。汉灵帝统治期间，党锢之祸兴起，宦官把持大权，公开标价卖官，肆意大兴土木，百姓难以为生。中平元年，爆发了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按照现行的标准，那些买官的人贡献了自己的财富，支持朝廷大兴土木，实际上为保增长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属于时代的英雄！随着基本建设的兴起，楼堂馆等工程所需要的木材、石料等生产也被拉动起来，成千上万的建筑工匠实现了就业，国家经济由此迅速增长起来了。”

“得了，你别歪了，只要是政策出来，咱们就不过这个日子了。对了，你中午要跟余巧柔吃饭？”张小莹问我。

“是啊，尽管暂时贷不了款，可关系还得维持啊！”

“你就不会叫葛正红陪她？”张小莹看着我。

我摆摆手：“现在情况不一样，我亲自陪显得我重视她。”

“我也去。”我一下子明白了张小莹的意思。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吧，你过去叫她，咱们走。”

坐在chezmoi里面，从做工考究的木制桌椅，到精致的餐具，再到蓝色的落地丝绒窗帘，都可以让顾客感受到浓浓的法国风情。

菜还没上来，余巧柔看着张小莹说：“我好还是第一次跟张总吃饭吧！”

张小莹道：“你是财神，都是跟老板打交道的，怎么会有空跟我这样的打工妹吃饭？”

余巧柔看着我：“你看看，你的手下都这么不饶人？”

我哈哈地笑着，张小莹忽然问：“余小姐，请问一个永远只要你对她负责，她却永远不对你负责的是什么？”

余巧柔想想回答：“二奶。”

张小莹笑道：“银行。离柜概不负责，只是她不对你负责，要是你多取多拿，她还是要对你负责的。”

“我们银行就那么可恶吗？”余巧柔看着我。

“天下乌鸦一般黑，最好就是别找你们借钱，也别存你们那里去。都是些钞票黄牛，把老百姓的钞票拿去转手就放高利贷！需要钱的时候你们牛气冲天，不需要钱的时候，你们天天又跟苍蝇似的。”我蹦着脸。

“原来我们的形象在天总眼里就这样啊？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不理我？”余巧柔显得很委屈。

菜上来了，我问：“要不要喝点酒？”

余巧柔点点头：“好啊！”

因为叫了鱼排，所以，我点了干白。

“来，余小姐，虽然你们银行习惯性地嫌贫爱富，为了以后能在你那里借到钱，我还是敬你一杯吧！”我举起杯。

“千万别这样说天总，这些年跟你们合作我还是很配合的，现在是国家信贷政策的问题，跟我本身并没有关系，这点你承认吧？”她看着我。

“是啊，其实也不怪你，刚才我们就是跟你开玩笑，因为咱们太熟了。”我缓和着气氛。

我轻轻踩了一下张小莹的脚，她也举起杯，正想说什么忽然叫道：“范小姐？”

我扭头一看，范梅梅和周瑾正从外面走进来。

我站起身来，她们也看见了我，便走了过来：“这么巧？”我问。

“哦，周瑾明天要飞成都，我带她买点东西。”范梅梅道。

“哎呦，这不是范……大明星吗？我太激动了！”余巧柔在一边叫道。

“巧了，遇到你粉丝了，一起吃吧？”我问范梅梅。

她看了一眼周瑾：“这好吗？”

周瑾倒是很爽快：“好啊，有老板请客，我还省下了。”

大家坐下，范梅梅看着张小莹：“呦，张小姐也在，看来天总无论到哪里都要带着张小姐，说明张小姐在天总的心里位置很重要啊。”

张小莹笑道：“那是，只要是必要的场合，我都会在的。”

余巧柔在一边接上了一句：“你是天总眼里的红人吗。”

女孩的永恒话题就是减肥和美容，恰好二人都是演职人员话题自然不少。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话还真是非常的有道理。

作为我的前炮友，余巧柔和范梅梅就好巧不巧地见了面，虽然两个人在生活中根本不是一个路数，但碰着了，还真是不一般的奇异啊！何况这里还有个张小莹？

我非常的恼，十分的恼，简直可以说是恼到了极致。但商场上的我还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言谈之间，丝毫情绪不露。

“你们两位想吃点什么，随便点。”我说。

“嗯，天总请客，不点白不点。我要松茸和鹅肝。”周瑾看了我一眼，“你不会舍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