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爱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0
|本章字节:8244字
深夜的城,是一种孤独的繁华。到处有灯火,到处都在流光溢彩。但因稀少了行人和喧哗,便像墓场般寂静,便像荒野般空旷。城的白天和黑夜,就这样,有了两种华丽,两样情结。这和丁楠的心情差不多。白天,她走进季洪公寓时,怀里像揣着一盆火似的,热烘烘的,温暖得人心跳;这当儿,离开了公寓,热度消逝了,温暖远去了,坐在的士里,形单影只,看深秋落花缤纷,却不知哪片是自己。
的士司机大抵是无聊了,见丁楠一派落魄,便一脸坏笑地问,小姐,飞单了?丁楠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便反问,什么意思?那司机继续坏笑,这半夜三更的,你还和我装蒜?我刚送走一个小姐,喜气洋洋的,她说这公寓的男人真阔,半宿就付了2000元。看你一脸霉气,恐怕是没遇上好主儿。丁楠明白了,这家伙把她当成了“鸡”,本来就窝了一肚子气,又遇上这个“快嘴”,那“气”便化成了火,腾地一下就燃烧起来了,小子,你姐才是这类女人!那司机像受了委屈,嘀咕道,你没搞错吧?我不过是同情你。丁楠说,你还是去同情你的姐吧!那司机终于明白,自己把同情用错了对象,且遇上了一个凶恶的女人,便赶紧将嘴闭上。丁楠气难消,又说,你不说话了?你哑了?那司机有些可怜巴巴,说,我,我不敢说了。丁楠乘胜追击,你不会道歉?那司机就连说了三个对不起。丁楠仍不依,说,完啦?那司机说,你还要我怎么样?丁楠说,你侮辱了我,我要和你到法院去理论。那司机终于再次做出让步,说,小姐,算我眼瞎,算我倒霉,算我侮辱,这趟不收钱,我算白跑了行么?丁楠觉得不能再过分了,便以“白跑一趟”和他做了一次了结。但是,这“征服”带来的快感是短暂的,回到阁楼,丁楠的心情更坏,更糟。假如没有季洪的“非礼”,哪来的那司机的非礼?人在这坎上,容易把一些意外的打击,都划到始作俑者的身上。丁楠也不例外,季洪也就多了一份“罪责”。离天亮不远了,回到家坐到阁楼里,奇怪得很,丁楠居然没有流泪,也没有睡意,像是伤口上长了一个痂,丁楠开始了短暂的麻木,只是,人昏昏沉沉的,像头顶上的那盏灯,永远都放不出异彩一般……
早晨8点,手机发出了嘟嘟声响。丁楠掏出来一看,储存区里,竟躺着两条信息。一条是昨晚9时发来的。那时,她正和季洪在酣战白兰地,热火朝天的,把传来的信息忽略掉了。那条信息很短,内容也在她的预料中:童禾已向受害人道歉。第二条信息是才发过来的,内容却有点让她意外:文件已连夜起草好了,原告们均要辞退。
爱情不是个东西,生活没有了爱情,生活也不是个东西。这话不知是谁说的,但不重要,关键在于有理。昨晚,季洪的态度,已打击了丁楠的爱情,也打击了丁楠的生活。丁楠以为,她会从此变得一蹶不振的,但这条短信,还是让她清醒了一些,像一个人踏在了深渊里,泥水没了胸,压抑,且喘息艰难,忽然间,却被一双手托了一把,身体往上一蹿,顿时舒畅了许多,原本失望了的,这当儿,又有了挣扎一下的欲望。丁楠清楚,她想挣扎,眼下不再只是为了那帮姐妹,还为了自己,假如她不无事找事,让自己再冲动一次,激情一次,也许,自己就这样消沉下去了……
于是,丁楠稍稍打理了一下装束,便出了门,大约上午九点左右,到了公司大楼底下。丁楠踌躇片刻后,没上楼,而是转过身,走开了。丁楠想,昨天下午没上班,好短的时间,却发生了好多的事,一切比她想象的来得快,来得直接,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可是,除了两条信息,其过程和内幕,她却一点也不知情,最要命的,是那个发信息的人,总是远远躲着,不见头尾,她想弄清更多的事情和缘由,却找不到这扇方便之门在那儿。丁楠想,就带着这些困惑,又没找出把问题解决的办法,两手空空的去和童禾论理,最终的结果,势必是败下阵来。可是,丁楠败不起,那帮姐妹败不起。丁楠是给那帮姐妹们吃过定心丸的,而那帮姐妹们则是用饭碗做代价的……因此,丁楠不敢上楼;因此,她必须要找到一个办法,让童禾不得不就范的办法。她不知道这个办法在哪儿,但她知道老女人在哪儿。她在见到童禾之前,得先见到老女人,她相信老女人会给她一个办法……
丁楠没有给老女人打电话,就径直撞进了调查公司。好在老女人今日正悠闲,坐在办公室里,用着极其优雅的姿势,在吞云吐雾。丁楠说,欧阳姐,你好清静。老女人说,你一来,我就难得清静了。丁楠说,你知道我要来?老女人说,我不在这儿等你么?丁楠说,你是神仙?你能推能算?老女人说,你别奉承我,记住我是私家侦探就行。说罢,老女人递过来一支烟,说,来一支,犯愁时,它是顶好的东西。别说不会,我原来也不会,现在不就会了?丁楠讨厌烟,现在有事求人,不给面子怕不行,就接过,就吸了一口,顿时便呛得满面赤红,咳嗽不止。老女人见状,咯咯地笑个不停,当初,我吸第一口烟时,就你这样子。丁楠佯装嗔怒,说,你还笑话我?老女人说,不不,我是觉得你的样子很可爱,很好玩。说罢,老女人突然不笑了,脸上有了一股追思的表情,唉,那时,我肯定也像你今天一样讨人喜欢,可惜,俱往矣……丁楠忙说,欧阳姐,你现在还是讨人喜欢的,至少我喜欢。老女人摇摇头,说,也就你喜欢了,因为你还要利用我,对吧?丁楠觉得委屈,生气地说,难道我说我想把你扔进长江,你就相信我说实话了?老女人笑了,又说,丁楠,我知道你现在没有闲扯的心情,我也没有闲扯的功夫,说吧,把你要说的事儿都说出来。丁楠只得把两条信息的内容说了,为了说明问题的严重程度,当然也就添了些枝枝叶叶的。老女人便问,完了?丁楠说,完了。老女人说,那你就回公司吧,和童禾闹一次。丁楠说,如何闹?有用么?我怕把事态越闹越糟。老女人说,如何闹?我给你四个字:蛮横无理;有没有用?我再给你一个承诺,闹完后,我保证童禾会求你。丁楠头一歪,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说,欧阳,你不是在故意坑我们姐妹吧?老女人说,你看,我说你势利,你还嘴硬,刚才都喊我姐,转眼便直呼其名了。这样吧,丁楠,假如你按照我的方案做了,还解决不了问题,那你以后,便干脆唤我为老女人好了,任何场所都可以,我绝不发恼;假如我的话兑现了,你在任何时候,都得喊我为姐,行不行?丁楠还是半信半疑,但又无话可说,便站起来告辞。老女人说,且慢,让我看看你的脸。丁楠不知老女人用意何在,只得望着她,不再言语。老女人突然提高声音,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嗷”地叫了一声,说,丁楠,你完蛋啦!丁楠着实吓了一跳,反问,什么意思?老女人极其认真地说,你想男人了!丁楠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却答,胡话,我想谁了?老女人说,想谁我不知道,想却是真的。你看你的眼圈,黑黑的,肿胀肿胀的,那还不是一般的想啊。丁楠诡辩道,那是昨夜没睡好觉,为那帮姐妹们的事急的。老女人摇摇头,一副超凡脱俗的感觉,不不,你别往自己脸上抹粉了,抹多了,会一块一块地掉下来的。谁不食人间烟火呢,食了就食了,何必遮遮掩掩?不过,我老女人要提醒你四个字:当心陷阱。现如今的陷阱,一般来说,上面都铺了一层鲜花,罂粟花一般好看……丁楠不想和她纠缠这档子事,道过谢,便慌张地走了。
回公司的路上,丁楠想,这老女人总是怪怪的,神神秘秘的,且也料事如神,看来,许多的“阴谋”曾暗算过她,最严重的,可能是爱情阴谋,不然,她如何能把她身上曾发生过的,甚至包括她心里正想着的事,都估得不偏不倚呢?不过,丁楠现在没心思揣摸这些,她得马上去面对童禾,且还要来一番蛮横无理的纠缠。丁楠想想,她到这世上20多年,摇摇晃晃,沉沉浮浮的,打从记事那一年起,就好像都是有理让人三分,无理难得取闹。今日有理,却无法说理,还得落下一个蛮横的名声儿,这世道怎么就把黑白颠倒了呢?不过,她现在也算明白了一些事理,人要达到一个目的,有理无理不要紧,关键在于气势,有了压倒人的气势,没理也有三分理。所以,丁楠又鼓励自己,今日去面对童禾,只要拿出气势,就不信吓不住他,何况,理在她的手上,何况,老女人还站在她的背后呢?如此想过,丁楠的脚步声便嘹亮起来,一宿未眠的困顿,也消退了许多。
进了公司,丁楠便觉得气氛有点儿异样。就在昨天下午,她离开时,整个办公楼就像一口棺材,死气沉沉的,让人压抑得直喘气。走道两边是一间一间的办公室,而所有的门,都被死死地反扣着,没有日光照射的走道,在几盏壁灯里,像病人一般恹恹的,人在那儿走过,脚步声一如病人的呻吟,痛苦且缠绵,直叫行走的人心惊肉跳。可今天不同了,不是所有的办公室门都开着,但也洞开七扇八扇的,日光从门里爬向走道,极耀眼的,也极妖娆的,就像一个行者,走在沙漠里,猛然见了一束花,一株绿草一般,心情霍然明快了几分;而且,间或还有吃吃的笑声挤进走道,虽然,不是十分爽朗,但还是把枯燥的走道激出了一些生气……丁楠知道,门开着的办公室里都有女性,显然,童禾昨天的赔礼道歉,让她们感动了,她们正用打开门的方式,把积在心里的郁闷宣泄出来。丁楠不忍心打搅她们,她们难得有这份心情,她只想快点儿穿过走道,到达童禾的办公室,她想以她的方式,来延长她们的快乐。但是,丁楠还是被她们发现了:李小红在低声地叫她。丁楠只得站住,朝门里望去,却见有六七个女人,正聚成一堆,每人脸上都挂着一些侥幸的窃笑。是窃笑,那种悄然的窃笑,没有声音,却有形色,因为童禾的办公室近在咫尺,放纵了,恐怕他心里难受。不过,在丁楠看来,这笑已经很美了,看上去,虽影影绰绰的,却像藏在草丛里的花儿一般,腼腆而雅致。
那边,李小红见丁楠还在发愣,又低声唤道,丁楠,过来呀。丁楠便进去了。丁楠问,看你们乐的,是不是天上掉下来一块馅饼?李小红说,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清楚?丁楠就笑了,不就是童禾给你们赔了个礼?李小红说,这在公司,是没有先例的,我们能不乐?接着,又有小姐说道,我们正在商量着如何谢你呢!不然的话,上帝借给我们一个胆,我们也不敢去告童总的。丁楠就推搡了李小红一把,说,好呀,那你们就商量吧,商量好了,再通知我呗。说罢,丁楠称有事,便走了。丁楠不敢再逗留下去,她怕漏了嘴,说了真相,败了她们兴致。当然,丁楠心里也极难受,她说不清为什么,但她知道,与李小红她们有关,也与童禾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