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爱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0
|本章字节:9410字
翌日。丁楠赶到江边。按约定时间,丁楠提前了半小时。倒不是丁楠着急什么,从昨晚开始,丁楠就觉得自己又是闲人一个了,只是人有点儿恍恍惚惚,便犯了人在这种状态里常犯的错——不是颠倒时间,就是丢三落四。既然来早了,丁楠便想找家早点店,胡乱地填填肚皮,可这当儿,她发现离她不远处,有个男人背对着她站着,不用看脸,她便认出是陈鹤。丁楠没想到的是,他还会比她来得更早。女人是容易被细节打动的,心里便生出了一些感动,忙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那举动,俨然是一对老朋友。其实,他们并没有多少交往,把这一次算上,也只是第二次面对面说话。待陈鹤转过头来,丁楠就说,你来得早呀。陈鹤便答,你也来得不晚。丁楠说,望着江,在想什么呢?陈鹤说,闲想,胡乱想,总之呢,没有想什么正经的事,比方说诗呀什么的。丁楠说,那你就错了,想诗的人,才叫不正经。陈鹤觉得新鲜,问,这话怎么讲?丁楠头一歪,笑了,你说说,哪位诗人正经过?陈鹤真的闭上眼,露出了一副搜索问题的模样,大概也没有找到反击的证据,便又睁开眼,附和道,嗯,你说得也不假。丁楠就眯起眼,大笑开了。因为她只是随口开了一句玩笑。陈鹤不明白她在笑什么,但陈鹤明白,丁楠今天不是来找他开心的,从昨晚她打电话的那种口气、那种态度,她一定会对他说一些很严肃的事儿,便说,丁楠,你们小女孩,就是比大男人们提得起,放得下,心里明明有事,却伪装得像晴天一般开朗。丁楠依旧嬉皮笑脸,说,我明白了。陈鹤说,你明白什么了?丁楠说,你刚才望着一江水,是在揣摸我的事儿。你们大男人,有时喜欢为一些不相干的女人费心,这算不算是一个优点?陈鹤不知如何作答,便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丁楠又笑了,我这不是在表扬你们男人么,干吗朝我阴沉着脸?陈鹤说,丁楠,你也别拐弯抹角,有事需要我陈鹤办,尽管说出来。丁楠这才有了些正色,说,陈鹤,我是来谢你的。陈鹤说,谢我?为什么?丁楠说,你是一个智者,你还不明白?陈鹤就摇了摇头。丁楠说,其实,不只是我要谢你,李小红也谢你,公司那帮姐妹们都该谢你。陈鹤的头摇得更厉害了,说,这有些莫名其妙的。丁楠就提示,你连续发给我的三个信息很重要的。陈鹤依然摇头,什么信息?好像不干我什么事吧?丁楠头一歪,眼又眯了起来,说,你是怕承担责任?你是怕童禾嫁祸于你?或者,你只想做一个无名英雄?我告诉你,童禾的秘密,只有你知道,也只有你会告诉我。陈鹤说,为什么?丁楠说,前者,因为你是他的助理;后者,因为你有男人的良知。陈鹤眼睛闪亮了一下,问,你真这样看我?丁楠点点头后,便伸出了手,说,陈鹤,就接受我们的谢意吧。之后,两只手便握到了一起。这一握,就握出了许多酸甜苦辣来,于是,两双眼睛,便有了一层朦胧的东西。握过之后,感动之后,两人又觉得难为情的,毕竟平素没有多少往来,突然有了一次肌肤接触,且在孤男寡女之时,别扭和尴尬也就在所难免。不过,丁楠灵活,忙说,陈鹤,你是个忙人,既然出了办公室,我们不妨在江边走走?陈鹤答,行呀,怎么不行?于是,两人便向江滩走去。
是枯水季节。水退下去了,江边便留下了一条沙带,宽宽阔阔的,松松软软的,且无边无际地向远方蔓延去。江水呈浑黄颜色,不停歇地涌动着,舔着沙滩,于是,沙滩就有了动感,像绸缎一般,飘着,起伏着,人行走在上面,就有了一种快意。丁楠来省城的时间不短了,今天却是她第一次和这沙滩亲密接触,心情自然觉得舒畅,感觉也新鲜,人也有点儿躁动不安,脚一踏上沙滩,双手就平展开来,像鸟一般飞翔起来,踩过处,便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一串串的,如花一样开放着。间或间,脚印里会浸出一汪薄薄的水,经阳光抚摸后,又反射出晶莹的光,像星星一样,在寂寥的沙带上,点缀起生气,点缀起欢快。跑累了,疯够了,见陈鹤还站在原处,且神情有些呆滞,便又过来,乐哈哈的,问,又在想什么呢?丁楠的脸红扑扑一片,胸脯也在一起一伏的,活脱一个成熟了的,且也是快乐无比的少女形象。陈鹤答,我在想,其实,你还只是一个女孩。丁楠说,其实,你也只是一个男孩呀,可是,你也变得城府了。陈鹤说,冲冲闯闯的事本应由男孩来做,女孩子,天生是应该撒娇的,在撒娇里寻找快乐。丁楠说,我这个人,是双重性格,有时我像男孩一样风风火火,不计后果;有时呢,还特喜欢撒娇,也特会撒娇的。陈鹤说,可惜,你以后在公司里撒不成娇了,所有的人都会对你敬而远之的。丁楠说,陈鹤,你这个人是真刻板还是假刻板?难道我就不能换一个地方撒娇?陈鹤就睁大眼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丁楠说,辞职不行么?陈鹤忙反对,说,那不行的。丁楠说,为什么?陈鹤说,这城是一座庙,我等这拨人便是僧,庙虽大,僧更多呀。丁楠说,无僧不成庙,我就不信,这庙里就装不了我这个僧。今天,我找你来,就是要你把我的辞职信转交给童禾的。陈鹤头摇得像被风搅动着的枯枝,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丁楠说,你就不要劝了,我决心已定。陈鹤说,你怕童禾报复你?丁楠说,你看我像一个怕报复的人么?陈鹤说,那就没有辞职的必要呀。丁楠的表情就有了一些阴郁。好多事,其实都是一种感觉,丁楠没法向他说,且也难得说清,因此,丁楠只有选择不说。陈鹤是个聪明人,见状,也不再问。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望着江,望着沙滩。江面上,一艘轮船像狼一般号叫着,匆匆过去;沙滩上,一群水手走过后,把粗犷的歌声留下了,韵味儿好久不散……
丁楠大抵是觉得如此沉默下去,太伤感,太压抑了,便忽然一笑,说,这么好的风景,这么灿烂的阳光,更适合说点愉快的事,比方说爱情什么的。只是有点可惜了,这些事,都离我们越来越远了。陈鹤便问,你有过挫折,爱情的挫折?丁楠说,不仅我有过,你也有过。不过,你比我幸运,我的爱情驾鹤而去了,你呢,还可以失而复得。丁楠说罢,就盯着陈鹤的脸看,企图很明确,就想从那儿找出点什么。陈鹤的眼睛闪烁不定,就像他的心在沉沉浮浮一般,许久后,问道,你在说我吗?丁楠点了点头,说,陈鹤,假如你真关心我,我想请你再为我办两件事。也许,我向你索取的太多了,但是,谁叫我们相识了呢?谁和我相识过,就意味着麻烦来了。丁楠说得极认真,以至于让陈鹤不敢怠慢。他果真着急了,连忙答道,你这个人是麻烦,但我也没有怕过呀。说吧,不就是两件事么?丁楠就说,李小红是个好女孩,她还爱着你,你也没更多的理由不爱她,是吗?陈鹤压根儿就没想到她会提这个问题,脸上就爬上了一些尴尬,沉吟了片刻,才小心作答,问,你什么都知道了?丁楠一点不含糊,说,当然。陈鹤说,那我就相信你。丁楠说,相信我不行,还要相信小红。陈鹤说,我就试试吧。丁楠笑了,我知道你会的,我没看错你,小红也没爱错你,你是个男子汉,我祝你成功!陈鹤脸上就有了一层羞涩的红,双手搓揉不止,那神态极像一个小孩。过了一会儿,他问,第一件事,我答应了你。那么,第二件事是什么呢?丁楠见陈鹤这么爽快,便觉得这人真诚,且还觉得彼此的感情,也忽然间近了许多,心想,假如公司不冒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来,和他一起合作下去,那种状态肯定会很好。陈鹤见丁楠不语,又追问道,你可说话呀。丁楠就说,我这个人,真的麻烦多,还是不说了的好。你省事,我也省心。陈鹤不依,说,我知道你的个性,想办的事没办,就永远也省不了心。说吧,与其留在心里不得安宁,倒不如一吐为快的好。丁楠想了想,也就把第二件事说了:陈鹤,我想见汪芹。陈鹤说,昨晚你没见着?丁楠有些沮丧,说,见了,但没机会说话。接着,丁楠便把昨晚的情形讲了一遍,罢了,见陈鹤脸有难色,就又说,其实不见也罢,她好像过得很自在,很快乐,我出现了,可能还会打搅她的生活。陈鹤说,这不是真话吧?你我都是明白人,跟着童禾,她能快乐起来?即便有快乐,那也是短暂的。你对李小红都关爱有加,岂能对汪芹不理不睬呢?陈鹤像一个高手,只一下,便把丁楠的穴点了。昨晚,丁楠确实气极了,确实想不理不睬了,但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汪芹的影子飘来荡去的,就是飘不出她的视线,荡不出她的心窝,让她着急,让她发愁,她便对自己说,感情都到了折磨人的份上,不见见面,说几句实话,那是不道德的;见面了,实话说了,至于结果如何,那又是另一码事。至少,到了某一天,汪芹后悔了,丁楠可以安慰一下自己,她曾经努力过,劝阻过,不至于良心上背上太重的负担。都说人是自私的,丁楠承认,不过,她的这一自私,是追求一种道义上的形式,不求完美,只求做过。丁楠不想说自己是一个高尚的人。这当儿,陈鹤还在望着她,等她答复,她便说,我的这一个要求,可能为难了你。想想也是,你还在童禾的手下混饭吃,虽然你以良知的名义,用短信的形式,背叛过他几次,但继续背叛下去,一旦他觉察了,你的日子也就难过了。陈鹤不高兴了,或者说,被丁楠一激将,又添了几许豪气,说,你一个女人,都不怕往南墙上撞,我这一男人若是怕,也就活得太没道理了。丁楠,虽然要从童禾的鼻子底下,把一个大活人骗出来,是有些难,但我会尽力而为的。丁楠感动了,就答,谢谢了。我不敢说以后不再给你制造麻烦,但我会尽量给你少添乱的。说实在的,见见汪芹,这是我离开公司时最后的一个愿望了。丁楠和陈鹤接着又商量了一下细节问题,就分了手。
丁楠和汪芹见面,是在当天下午。陈鹤是如何把她调动出门的,或者说,是如何把童禾耳目遮住的,他在手机里没讲,只是说,锦江饭店的咖啡厅里,汪芹会在那儿等她。丁楠问,她知道是等我么?陈鹤说,我没说,是她猜到的,我也就默认了。丁楠又问,她知道我辞职了吗?陈鹤答,不知道,报告我还没送童禾呢!丁楠再没问什么,就径直朝锦江饭店赶去。
丁楠没打的,坐的是公共汽车,因为出了门,发现时间还早。汽车慢慢悠悠、开开停停地在大街上爬行,丁楠闲着无事,便想到了杨开学。这小警察,还属于极纯情的那种人,这几天,没少给丁楠打电话,汪芹突然间如蒸发一般,真让他着急得不行。可是,丁楠能告诉他什么呢?首先是真不知汪芹藏在哪儿,其次是她已经知道的消息,怎么可以直言相告呢?那会把一个人打倒,把一颗心击碎的。就在昨夜,她从那家单身俱乐部逃出来不久,又接到过他的一个电话,那口气里透出来的慌乱与紧张,如同自家的后院起了火一般,他求丁楠说,丁姐,只有你能救我了,再找不到汪芹,我就完蛋了。丁楠知道,他的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夸张,在汪芹玩失踪游戏的这段日子里,杨开学受尽了打击。先不说精神上的,那种折磨如何让人难受,只说工作,他便被所长连续警告了三次,总是出错,总是出乱,最严重的错乱,竟让两个小偷从他的眼皮底下溜走了。可是,他还只是一个见习警察,长此下去,这碗饭恐怕也难吃了。问题都出在汪芹的身上,谁想帮,也是帮不了的。最要命的是,即使是汪芹出现了,找到了,汪芹还会喜欢他么?童禾还不曾插足时,汪芹就没有承认喜欢过杨开学,事到如今,恐怕汪芹更不会对他说喜欢二字。可是,这家伙真是个天生的警察料儿,执著得让人生畏。丁楠曾多次旁敲侧击地劝他,他却说,我一个男人,保护不了她,如何在这世上行走?丁楠急了,就说,她也并没有说要你保护,或者会接受你的保护呀。杨开学却固执地说,她不接受,是一码事;我要保护,则是我的责任。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的。丁楠并不担心他的“责任”有没有回报,只担心哪一天他会疯疯癫癫起来……
丁楠这么想着,车便在目的地停了下来。丁楠进了饭店,又上二楼,刚到咖啡厅门口,汪芹就飞了过来,像一只快乐的蝴蝶,之后,两人像久别的情人一般,拥抱成了一团,待分开时,眼睛里都有白花花的雾。丁楠一颗悬着的心,踏实下来,至少她们之间的感情还在,有这份感情垫底,姐妹的缘分就会延续下去,在丁楠看来,这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