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郭小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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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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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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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166字

金蚂蚁歌舞厅是广南最豪华的夜总会之一,由一个台湾人承包,这里小姐的坐台小费一般都在300元左右,比本市一般的歌舞厅高出一倍以上。从香港澳门抵达广南只要不到一个小时的飞船。金蚂蚁的客人一般都来自港澳台和国内的大款。


林布的女低音在金蚂蚁很受欢迎,还没有一个国内歌星能用如此低沉而又忧伤的嗓音在金蚂蚁登场,她每次到金蚂蚁都只唱一首歌,就是她们合唱团的保留节目之一《雪花》,这是一位英国音乐家为纪念他亡故的妻子而写的。在林布低沉忧伤的旋律里,灯红酒绿的歌厅里会有片刻寂静。林布惊艳的扮相和忧伤的歌唱,镇住了在酒和色的欲望中的红男绿女。


佟希仁正陪着老江和几位客户,在一个黯淡的角落里饮酒。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坐台小姐。喝得有些醉意的老江望着灯影下的林布,对佟希仁说:“把唱歌的小姐请过来,我敬她一杯。长得不错,就是唱得太窝囊了。一点也不好听,不过,波倒是挺大的。”


佟希仁连忙说:“算了,老江,这妞不是好惹的,合唱团的主力,卖艺不卖身。别惹麻烦。”


“扯淡!想不想在广南混?不卖身?说得好听。去去去,把她叫来!”


老江像是在下战斗命令,他猛地狂饮一大口干邑,把身边的坐台小姐一把推开,站了起来。“我看她……她敢不来?”说着,就要往台上去,一个趔趄,他险些跌倒。佟希仁忙呵斥老江身边的小姐:“还不快点把这位先生扶好!”


老江跌坐在沙发上,口里还一个劲地叫着:“把她叫来!把她叫来……”


佟希仁只好交代妈咪,让林布唱完歌到这儿来。


老江从口袋里摸出一大把钞票,重重地摔在茶几上:“我要***她……”


林布随着妈咪过来,她问佟希仁:“老板,有事吗?”


“林小姐,有位先生想和你交个朋友。”佟希仁很老练地说,一边拉住她的手,把她引到老江面前。


老江发着酒疯:“他们说,说我不敢操你。你相信,信吗?”


“我信,信你没这个胆。”说罢,林布扭头便走。她已经见怪不怪。这些疯子,几两狗尿下肚,就不知自己姓什么了!刚才妈咪已经告诉她,说客人是公安局的,千万别冒犯他。林布心中有数,所以乖乖地跟妈咪来见客,她想看看这个所谓“公安局”的是何方人氏,公安局的到舞厅来撒野,想必是连纪检也不放在眼里。她倒想见识见识。


她在歌舞厅唱歌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人没有见过?她在心里很蔑视这些狐假虎威的小男人。


老江见这个女孩一点也不识趣,拍了一下桌子,对着佟希仁咆哮起来,话说得不堪入耳。佟希仁见老江确实醉得不成样子,忙叫几位小姐把他扶到包厢里去。


林布到洗手间里换了衣服,截了的士到中凡去。她把刚才的事告诉袁小立,袁小立笑说:“既然是公安局的,你何不将计就计,把他色诱了。”她忽又义正辞严地,“真该把这些人斩尽杀绝!”


林布和袁小立坐进的士,她问小立:“我们究竟到哪里?谁家的私派?”


“雅典花园,几个留学生准备办一个公司,请工商局的人热闹一下。500元两首歌,是我按国际价格给说好的。你知主办的司马男怎么说?他说,你请来的是杰克逊还是麦当娜?我说杰克逊、麦当娜很了不起吗?你们想不想听中国最棒的女低音,那声音能杀死你。不听?人家还不肯来呢!你知道我的口才啦,我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给唬住了。”


林布听说是留学生,便笑着问:“哪国的国际价格啊?你别胡扯了。”


“我定的,都怪我自己把价格说低了,我该说5000元一首,说不定那班香蕉人会信以为真呢!他们都是搞技术的,哪里知道艺术方面的事。我给他们拉大提琴,也是500元。”袁小立兴致勃勃,“我是一个出色的经纪人吧?”


林布心想,袁小立也就比自己小五六岁,82年生的,可是已经老练非常,十分入世。自己在文艺圈子里也混了六七年了,可永远也学不会商场情场的那一套。


雅典花园在东城区的边缘线上,无数别墅散落在一片人造的丘陵地上,大部分住客都是港澳台的富商,这里有广南最好的高尔夫球场。林布从没来过这个地方。的士在别墅群中穿行,袁小立指挥着司机左拐右弯,看来她非常熟悉这个地方。在f51号别墅前,的士停下,司机是个河南小伙子,他竟然说兜不出去,要袁小立带他把车开出大路。袁小立不客气地扔给他一句话:“有毛病!”牵着林布,兴冲冲地敲开了别墅的大门。


宽阔的大厅,临海的一面是整幅的落地玻璃,透过玻璃,隐隐约约可见海上的船灯。客厅的一侧是吧台和钢琴,钢琴是那种象牙色的三角钢琴,弹钢琴的竟是合唱团的刘媚,她见到林布和袁小立,远远地投过来会意的一瞥。大厅里有五六个男士,个个西装革履,头发油光可鉴,江雪和孙丽红还有硕士生按摩女林洁也在这儿,还有两位不认识的女孩,打扮得都很时髦。


“司马男!”袁小立一进大厅,就高声喊。


司马男快步走过来,很绅士地伸出手和林布握手:“是林小姐!久仰久仰!”又对袁小立说,“小立,谢谢您把林小姐请来。林小姐,袁小立说,您是中国唯一的女低音歌唱家,能请你光临,很荣幸!”


林布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算什么唯一,都是袁小立胡扯。她记住袁小立的话,对这些假洋鬼子,千万不能太谦虚。她只是笑笑,笑得很矜持、很魅人。她知道怎样调节与这些男人们的温度。


司马男很仪式地拍了拍手掌,全场静寂。“女士们,先生们,我向诸位隆重介绍中国唯一的女低音歌唱家林布小姐,现在请林布小姐为我们献上一首歌。”他转向林布,小声地问:“林小姐,你的歌,怎么介绍?”


林布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回答:“《雪花》。”


“呵,《雪花》,真太好了。林小姐,请吧!”


刘媚很熟练地奏起了《雪花》的钢琴曲,林布还没有换上演出服。刚才她在舞厅洗手间换上牛仔裤和红色恤。只好将就了。在这样的场合,她也不想穿得太性感。


这是一些很懂得欣赏高雅艺术的人。司马男的眼睛里已闪出了泪花,江雪应和着林布低婉的歌声,在那里低吟浅唱。


司马男献上一束鲜花。林布把自己变成了那位英国音乐家的妻子,她尽情地享受着来自一个英国男人感情与生命之泉的倾泻,她把《雪花》演绎成一曲梁祝,一曲《孟姜女》,一曲《修女也疯狂》。她在心中流淌着一种对生活、对爱情的满足。她的歌唱里开始有了隐约的哭泣,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她的目光透过明亮而柔和的灯光,那些桔红色的光线,穿透落地玻璃,向着黑暗中闪烁着点点船灯的大海,她看到乔林,在探险的路上流浪的乔林。她为自己贮藏得太多太重的隐曲,打开了闸门。


一曲终了,客厅里是一片静寂,随之是热烈的掌声。江雪扑过来抱住她:“布,你真伟大,真的很伟大!”


司马男走过来:“祝贺您林小姐,唱得太好了,我从没听到过这么美丽的歌声。来,这边请。”他牵着林布的手,把她引领到落地玻璃墙边的咖啡座去,那儿坐着两位男士和两位女士。


“我叫区雄!”一位理平头的男士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另一位男性很矜持地欠了欠身。他不忙自我介绍,却伸出手和林布握了握了,然后介绍他身边的两位女士:“她们都是星海音乐学院的学生,这位是黛丽小姐,学声乐的,和你是同行;这位是陈斐小姐,学器乐的,西洋器乐。我叫麦嘉,学计算机的。林小姐的歌唱得真好!”


叫黛丽的女生也伸出手来和林布握手:“林小姐的低音真是一级棒,我最喜欢低音,可是唱不了。”


林布有些不好意思,又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只好自我解嘲:“我没有听出我的低音有多好,胡唱一气而已!”


司马男在一旁很真诚地说:“林小姐您不必谦虚,如果您到美国去唱,一定可以大红大紫!”


林布很不习惯这些话语,她巴不得赶快转换话题。她有些口渴,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刚唱完歌,应该给她来一杯水或茶。


刘媚弹了一曲华尔兹,麦嘉站起来,邀请林布跳舞。林布跟着他走进舞池。高大的麦嘉像一个西部牛仔,抱着她在舞池里旋转。林布想,乔林从来没有和她跳过舞。


她不知道被乔林抱着跳舞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半年多了,乔林没有回过家。此刻已过了12点,他也许早就到家了。她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乔林到家了没有。终于没有打。麦嘉强有力的臂膀,圈着她的腰,她感觉到麦嘉的手无意中的移动,那种温柔的轻抚的移动,令她十分舒服,启动她的心飞动起来。林布想,怎么偏偏是今夜乔林回来呢?


江雪、孙丽红和袁小立各和男士们跳舞,星海音乐学院的两个女生,相互搂抱着跳着华尔兹。林布很想就这样和麦嘉跳下去,可是又很矛盾,她想尽快再唱一曲然后走人。乔林一定已经回到家了。她没有勇气给家里打电话,她怕乔林回来,她不知怎样向乔林说。难道对他说,为了500元,在乔林回来之夜,去私人派对唱歌,陪人跳舞?


林布回头看了刘媚一眼,她没有换曲子的意思,她忘情地弹着琴。舞曲完了,林布没有回到座位,她向袁小立走去。


“我想先回去。”她对袁小立说。


袁小立想了想,有些为难,但还是点头:“我送你出去吧,不过,我得跟他们说一声。”


林布觉得不辞而别不太好,去向每一个人告辞又显得很尴尬。她正在为难,袁小立领着司马男过来了。


司马男带着笑:“谢谢林小姐光临,听说林小姐有事要先回去,真遗憾。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林布坚决不要。说:“我自己回吧!真不好意思。”说着,走出大门。


袁小立送林布出来,塞给她一个信封,林布有些不好意思。


“拿着,1000元。”


“这……”林布很惶惑。


“别管,拿着,走人。”袁小立很干脆,她就是这样,生活对她来说并不复杂,没有那么多的弯曲。她用手机给保安部打电话,让引一辆的士进来。


在等车的时间,江雪也跑了出来:“林布,是不是死老头回来啦,那么快走?”她气喘吁吁。


“不是说招待工商局的人吗?”林布有些疑惑这个私派的意味。袁小立指着楼上的窗户:“在那上面另有安排呢!”林布便不多问。临了,林布意味深长地问:“你们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吗?”


袁小立很随意地回答:“看看等会儿感觉如何?有感觉呢,也无妨,没感觉呢,随时走人。你说呢?江雪。不过,好在郑天一没跟过来。要不,男人们要决斗了。”


“有男人为我决斗,当然最幸福了。可是,你看现在的男人,会吗?都一点血性都没有,看着就累。”江雪愤世嫉俗地发牢骚,“哦,对了,今晚尤团长说,她给市长说了雅兰的事。市长说没什么问题自然要放人,让尤团长别急,他保证雅兰在看守所不会挨打。”


“说了等于白说,尤团长就这样,领导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她就信以为真。没问题当然要放人,这谁不明白!市长究竟承诺了什么?是放人还是不放?模棱两可的话尤团长都信以为真。”


她们三人站在别墅前的草地上说话,“的士”白晃晃的车灯打在她们脸上,林布临上车还喊着:“别让他们吃了!”


江雪和袁小立不约而同地说:“巴不得有人吃呢!”


博导吴先生今晚被视若上宾。他不仅仅是这个博士班的教授之一,更重要的,他是这个博士班的主管。陪吃的还有广南大学的副校长赵浩然,他也是教经济学的,既是这个博士班的召集人,又在这个班里当学生。他奇怪的身份令这个博士班的关系更加扑朔迷离。他可以参与这个班的教务包括一切管理,还兼着一门课程的讲授,同时又作为被管理者在这个班当着学生。连吴先生都觉得难以接受。但广南大学是合作方,没有地头蛇的经营,这个班也办不成。


晚宴设在离广南40多公里的广北市山中温泉宾馆。餐厅远离宾馆主楼,在一处山湾中小河边的乡村别墅里。别墅雅名“清谷”。从别墅里飞出去的阳台,足足有20几平方大小,阳台正对着峭壁上飞泻下来的瀑布,在阳台的餐桌旁,可隐约感受到飞泉溅落的水珠,四野潇然,空山无人。此处仙境,连走南闯北,去过世界许多地方的吴先生也连连称奇:“想不到广南也有如此世外桃源。”老江连忙更正:“这里已经是广北市而非广南市。吴先生尽可开怀痛饮,今晚就不回去了。”吴先生忙客气地说:“客随主便吧!”


林九江的车随后赶到,司机阿男和老江的影子小张被安排到别处,阳台的大餐桌就围坐着他们4人:林九江、老江、吴先生和赵浩然。有一种密谈什么的意味。吴先生和赵浩然心中十分明白。没有重要事情,日理万机的林市长是不会专程40多公里,跑到别人的领地大深山里来陪吃一顿晚饭的。他俩今晚的心态十分坦然,竟顿生一种主人的心态。老江和林市长变成了有求之人。


大家坐定,照例是龙虾刺身和几样说不出名字的山珍,还有蓝带洋酒,这是老江带来的。


林九江自始至终没有提任何问题,也只字不谈博士方面的事。几次吴先生有意提起,都被林九江有意搪塞过去。赵浩然心中明白,尽在不言中,林市长的用意不外乎是笼络感情。人间自有真情在,其余的还用细谈吗!


吴先生也决意今晚嘛事不谈,难得浮生半日闲,人生苦短,也就不外乎食色两字。大家都是明白人。你敬我一分,我报你一寸,如此循环,乃天经地义也。


老江十分殷勤,在这四人中,他是小字辈,林九江是正厅级;赵浩然是副校长,教书先生一个,但好歹也是副厅级;吴先生是博导、教授,没什么级别可套,可也算大人物了。自己只是个处级,还年轻几岁,所以他频频敬酒,也就没什么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