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小东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1
|本章字节:9274字
李海在鱼王昌给林九江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的时候,林九江正在广北山中温泉别墅。
他在清谷别墅宴请吴教授和赵浩然之后,托词要回广南向乔红军汇报工作。离开清谷别墅,他让司机把车开到另一所叫汤谷的别墅跟前,下车时让司机先回广南,明早8时再来接他。他又给老江电话,让老江的司机到广南电视台宿舍把尤欣接到汤谷来。老江也不多问,林九江从来都这样,他常常不用自己的司机和秘书办事,反正可一次性调动的服务人员多的是。这种办事风格干净利落,没留什么后患。
尤欣昨天到医院看儿子一凡,值班护士把市长派人慰问一凡的事转告给她。她觉得这人情太大,便给林九江打了电话致谢。其实,她给林九江打电话还有另外的目的,她希望林九江能责成有关部门秉公办事,把雅兰放出来。她犹豫了很久,才决定给林九江打电话。
林九江在电话里,对雅兰的事回答得轻描淡写,但也合情合理,无懈可击,令尤欣无话可说,你总不能命令一市之长去干预司法吧!何况雅兰的事在人没有放出来之前,总有许多变数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枝节。尤欣也就不再坚持这个话题。关于慰问金,林九江说得更干脆,请尤欣不必挂怀,“这是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应该伸出的援手,何况我们是多年的老同学”。
林九江在尤欣面前充分地显示着一个市长的气魄,一个男人的慷慨。他不让尤欣有任何优势。他在这么多年的暗恋中,在尤欣筑起的层层防线以外,他始终无法放弃。以前,年青的林九江确是怀拥着一种爱情去追逐尤欣,可是他自惭形秽,一个从乡下来的中专生,一个农村孤儿,他连仰视尤欣的勇气都没有,但这并不减弱他对尤欣疯狂的想象。
一个男人对女人的任何想象,在年青的林九江这儿,都被丰富和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林九江天天***或梦遗,否则他便无法平静下来。这种爱即使在与乡下的民办教师结婚之后也没有任何减轻。他对他的妻子没有任何兴趣。他曾经幻想着杀死尤欣,他无法容忍她在别的男人怀中,与别的男人***。他确信尤欣是一个***的女人,这一点尤其令他难以自拔。她越是***,越不属于自己,林九江就越是疯狂地想杀死她。到后来,林九江甚至颠狂到认为只有尤欣死去自己才能安静地生活。他也曾经冷静地分析过自己,在心里把尤欣剖析得一无是处,丑陋、罪恶、臭气熏天、病入膏肓,他什么都想过了,但没有用。只要她在电视上出现,他就咬牙切齿,皆因即使是他当财政局长、当了市长,尤欣也依然对他无动于衷。永远是彬彬有礼,永远是仅止于礼节性的交往,不管在任何场合。
昨天,尤欣给他打电话,林九江没感到意外。以前一戈活着时,林九江不敢造次,他永远不会有机会。一戈的殉职,令他心中的妒火死灰复燃,他觉得一个机会正在向自己扑来。你不接受都不可能。一切都在林九江的预谋之中,他知道尤欣这样的女人,唯一的机会是令她感动,而这样的机会,在过去,几乎没有。尤欣有一个幸福的家。丈夫虽说只是个万吨轮的船长,但却不是林九江可以比肩的。中国有多少农民出身的地级市的市长,中国又有多少高学历的现代巨轮船长?这是林九江心中永难平复的痛。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只能远远地关注着尤欣,不敢走近她。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在黑暗中望着沉沉的天花板,幻想着尤佳的形影,他充满妒意。他臆想着,有足够的权威令尤欣屈服在自己脚下,他只想能够奴役她,压迫她,令她痛苦,痛不欲生。他可以不娶她,不爱她,但他不能不囚禁她,他渴望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哭泣。他一清醒,又会被自己这些念头吓住。有一段时间,他为自己有这些念头害怕。可是,这些想法如影随形,折磨着他的灵魂。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他反而想,在她危难之时,他也许可以换一种办法,好好地爱她。
当尤欣给他打电话时这是他阴谋的一部分他还是感到极度的欣喜,可是他控制住了这种情感,他平平淡淡应对尤欣,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应该怎样谢你呢?”尤欣沉浸在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之中。
“不必了,尤欣同志,这不是我个人的事。这样吧,关于一凡的治疗问题,明天下午我刚好要到广北温泉会见一位医学教授,你有空的话,我可以让他和你约谈,一凡需要及时治疗啊!”他想只有用这个办法天经地义地把尤欣约出来。
“太好了。”尤欣孩子般地欢叫声,在林九江听来并不是一种悦耳的音乐,他在心里流血。
“那好,明天下午您在家里等着,我会派人送您去温泉。”
“到时您也在温泉吗?”尤欣的话里有一种迫切也想见到他的意思。
对此他很满意,却轻描淡写地说:“我会安排的。至于我,争取吧!”
林九江觉得自己表演得很出色,连尤欣这个演员出身的主持人也听不出破绽。
他本来决定晚上去温泉,他怕尤欣会有什么想法,故意说是下午,到时拖到夜里再去接她就顺理成章。
林九江在汤谷别墅的大客厅里独坐,服务小姐把一切都准备好之后,识趣地离开了。需要服务只需按一个召人铃,服务员就会神兵天将般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起码还要两个小时后尤欣才会抵达。这两个小时足够林九江做点什么。他给乔红军打了一个电话。乔红军正在听省纪委的人汇报近日来广南的工作情况,见是林九江的电话,示意在座寂静,他独自踱到门口:“老林啊!在哪儿忙着呢?啊!我呀,也跟几个省里来的朋友聊天呢。”
这边林九江心中一颤,省里来人了吗?
“呵,是这样,我正陪京城来的吴教授到广北山中温泉看看,老教授没泡过温泉,我怕您有什么事找我,先报告一声,我就跟他们在一起,住在清谷呢。”林九江十分轻松地说。
“也没什么事,你就尽心尽兴吧,别让教授们扫兴就行。我吗!没什么事,就这样。”
林九江听不出乔红军有什么异样。他只不过有些心虚,省纪委和公安厅的人来好几天了,他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乔红军似乎也向他保密。小小的广南,没什么密可保的,早已满城风雨。他林九江却没有收到任何正式的照会。照例他和乔红军应一起宴请他们,和他们交谈工作。这个明显是公开的秘密,似乎却有意对他保密。但他坚信自己一切都万无一失。
心有点燥,没有什么事可做,他脱了衣服便去桑拿。桑拿室早已开足了蒸汽,林九江一进去,就被腾腾的热气包裹了。他抓了一把盐轻轻地涂抹在身体的各个部位,那盐在轻轻搓拭中使皮肤变得滑溜溜的。那种感觉仿佛是在玩弄蛇皮一般,令人不寒而栗。迫切想见到尤欣的心情难以压抑,他无心桑拿,便匆匆清洗干净,穿好衣服,躺到沙发上假寐。他忽地跳起来,到洗手间里又重新整治了一番,把胡子重新刮了一遍,还特意在衣领洒了几滴古龙香水。古龙香水是汤谷特备的,住女客会送女人香水,男客会送古龙香水。一切都天衣无缝,他走进书房,决定在书房里接待尤欣。
几十年来,他第一次逮着了一个天赐的机缘,让他有机会堂而皇之,居高临下地来面对曾经令他神魂颠倒的女人。他从没有敢设想有这么一天。
而当这一天终于到来,这种历史性的见面的结果将会如何?林九江也无从预测,他甚至有些慌乱。尽管自己已是堂堂的一市之长,再不是土得掉渣的乡下穷孩子,放牛娃,但那种童年的屈辱和卑贱多少年来都是一块心病。他很害怕人们提起他的童年。在过去的年代里,他凭这种土气一步步爬上权力位置,可是,在现代知识构成的权力结构中,那种昔日的光荣已经褪色,而且是一种并不光彩的缺陷。这也是他好不容易弄了个硕士再弄个博士的原因。尽管所有的人,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些买来的名衔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终归是一种安慰,一块金字招牌。
门铃响了,他快步迎了出去,门是开着的。是服务员送来了削好的水果,山竹被拦腰剖开,掀去半边硬壳,露出洁白晶莹的果肉,令人有许多关于女人的联想。这是林九江最为欣赏的热带水果,他常常会因为京城来的政要不知道这种水果而心中顿生一种骄傲。虽然他也仅仅是在两年前才认识这东西。
尤欣迟迟未到,他很想给尤欣或老江打电话询问一下,又觉不必过于迫切,显得矫情。他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
他甚至不知道今夜请尤欣来,将要实现什么东西。他没有足够的把握在今夜拥有尤欣,这点他连想都不敢想。尤欣是个怎样的女人,这么多年以后,他反而没有一点认识和把握。他仅仅是垂涎她的美貌和高贵,抑或是想打击她以达到内心的平衡?也许都有但都无法明确地说得清楚明白。
他只不过要让尤欣来聆听他的倾诉?他要让尤欣在他脚下痛苦地哭泣?会吗?她会吗?
总之,要她来,在这样的环境和情状下,只要他能和她独处。以后的事,再说吧!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没有一点动静。他有些暴躁了。
又过了一会,手机响了,是尤欣的电话,他为之一振。
“林市长,真对不起。”尤欣柔美的声音令林九江激动不已,“我等了一个下午,又不好跟你联系。傍晚时打不通您的手机,刚才司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10点了,明早我还得上早班,今晚就去不了。请代我谢谢那位医学教授,明天能不能再让我见他一面……”后面的话林九江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失望至极,但他还是压制住自己的狂怒,无言地挂断了电话。
这个可恶的女人,不把我折磨到死,她是不会罢休的。他在心中咆哮着,叫嚣着。他泪流满面,在日渐苍老的眼角上密集着愤怒的皱纹。
林九江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让一个女人不经意地,轻描淡写地给识破了或叫做瓦解了。他深深地喝了一口矿泉水,又把一个透剔晶莹的山竹抓在手心,那晶莹的山竹和那暗红的硬壳,变成一股血水,从他的手心汩汩地流淌在温暖的地毯上。地毯上,便有了血迹一般的印记。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暴怒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使自己的阴谋永远不能得逞。令自己很没有风度和修养,他马上打了一个回拨。
尤欣接了电话,他抢着说:“对不起,刚才突然没了信号,山里就是这样。这样吧,那明天我再安排,看看教授有没有时间,就看您的造化了。”
“真不知道怎么谢您,林市长,要不是明天的早班一时不好请假,今晚我是走路都得赶去的。真让你费心。”
林九江不想多说,很客气地与她说再见。他努力在电话里表示一种亲切的威严与气度,努力营造一种让尤欣感动的疏离。他知道,在目前的情势下,他越是大度地疏离,沉浸在丧夫和失子的痛苦中的尤欣就会自然而然地走近他。他要尤欣自己走进他林九江的怀抱。这是他林九江真正的成功。
他打山中温泉宾馆夜总会的电话。他自报是陈先生,请他们送一位按摩小姐上房服务,有好些天没有松动筋骨了。对方小心地问他有什么要求,有没有熟悉的小姐。他说:“请17号来吧!”挂断了电话。
林九江喜欢独来独往,他处事从不张扬,这是他聪明之处,在公众场合,他尽量低调,连司机和秘书都很难把握他的真正想法,不像有些领导,有事没事前呼后拥的,给人留下话柄不说,还根本没有个人自由。他尽可能不上电视,除了特别需要的应酬外,他基本上不轻易赴约。轻车简出,是他的原则。
林二妹有两三天没见到林九江,林九江这两天也不怎么想回家,长期的独身生活,令他对家中的床铺和日常生活有一种奇怪的排斥。
林二妹给林九江打了一个电话,接通了没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