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文彬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1
|本章字节:6224字
白景丽本闲得没事,便走出自家街门,站到街心,左看看,右看看。有过往行人,便很大方地与对方打个招呼。她显然心里惦着王顺昌。这大岁数的人了,竟然仍热恋中的少女那样,哪怕能远远地看到他一眼。她当然知道王顺昌承揽的那个河堤加高、加固工程,便猜想王顺昌一定在工地上,便不由地迈动脚步,走过东边胡同口,走出村口,出现在村东侧河堤工地附近。十分巧合的是,她竟然也沿那条人们上堤踏出的小道上的堤,也便十分巧合地出现在王顺昌刚刚驻足的河堤的高处,这便无意间引起了施工现场工人们的注意。有人停了手中正在敲打着石块的手中的铁锤;有人和水泥的铁锹停了;有人将手中的泥抹子放在面前的石块上,朝着她看去;有人嘴里不觉“咦”地一声,显然很惊讶的样子,随之,脸上便出现了笑意来,朝着自己对面的工友努努嘴,再朝着河堤高处使个眼色,说:“看,那是谁?”对方也便笑了,说:“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老板娘嘛?”旁边的几位也跟着“嘿嘿”地笑。而眼前这所有的情形,站在高处的白景丽当然听得真真切切。“老板娘?”她突然在心头高兴起来,大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岂非也便证实自己与王顺昌的关系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白景丽心里便禁不住涌起一股喜悦来。
当她走下河堤的时候,便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是个女人的声音,“白景丽!”白景丽扭回头,便很是惊喜的样子,满脸的笑意,很亲热的样子,说:“咦,是你呀,咋好长日子没看到你啦?”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她,却问:“你这是干啥哩?”白景丽说:“找俺那小孙女,吃了饭她就跑到这河堤来玩,也不管影响不影响人家干活儿?”对方显然随便问问而已,说声:“我还有事。”便急匆匆的样子,走了。白景丽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只见对方着一件大方格子的上衣,只是那衣服的式样有些太老气了些,加上过于的肥大,颜色有些发黄,便愈发地显得土里土气。再加上她走起路来,两条腿竟然显出上些岁数的老年妇女才有的蹒跚的样子来。白景丽便在心里有些感慨:一个女人咋就这么地不禁老呢?
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是刘嫣然。白景丽本与她是同村,刘嫣然的情况她便清楚得很。刘嫣然本与自己岁数相仿,当年在村铁姑娘队,曾是那样的青春、朝气,意气风发,生机勃勃。在生产队出工,沉甸甸的一挑子粪肥挑在肩上,她走在最前边。一拉溜儿五六副这样的担子,前后一字排开。走在田间地埂上,肩上的担子颤巍巍的,欢快地迈着步子,不时地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嘴里却还高兴地哼着小调。而今,竟不知不觉地老了。而真正令白景丽感慨甚至不无同情的是,刘嫣然至今仍孑然一身。白景丽便在心底深深地替她惋惜,替她感到凄凉。白景丽想:这能怨谁呢?白景丽便想到刘嫣然的经历。
当初,刘嫣然正由于那样的出色,才被县里树为铁姑娘先进典型,被破格提干,一下子便被调往公社任革委会副主任。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她却全部心思扑到了革命工作上。有人时不时地先后为她提到过三四个小伙儿,她似乎想都不想,一一回绝。不急于结婚,是想要将自己更充沛的精力放到工作上?还是觉得自己已经身为一名国家干部,便有了更高的择偶标准?谁也说不准。后来在三十四五岁的那一年,连县组织部的同志都替她的婚姻问题着急了,便找她谈话说:“与你相仿的国家干部中男同志都成家了,这样吧,你看在年轻村干部中,相中了哪一个?只要你提出来,咱组织上便把他提起来,成全你们。”刘嫣然显然真的动了心,但终不知什么原因,又搁了下来。而这一搁,虽然她的工作岗位有所变动,职务也提了又提,直到升任县商业局副局长。然而,直到退下来,仍然孑然一身。咳,是不为自己的切身利益考虑,还是不会为自己的切身利益考虑?反正结果是全部身心都献给了革命工作,自己却落了个两手空空。
想到这里,白景丽突然联想到了自己,便不觉在心头提醒着自己:我一定不能像刘嫣然那样傻,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事自己做。有人说我不光有自己的丈夫,儿女都长大成人了,连孙女都有了,不该再如何如何,这叫啥?这就叫老保守,老顽固!现在都啥年代了?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你没看到某些个大歌唱家、大明星,爱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那些腰缠万贯身价数百万,上千万,甚至数亿,数十亿、百亿的大老板,养二奶、三奶的?你没见23岁的女硕士声言非千万富翁不嫁的?你没见到给6万块钱便肯借给人家子宫替人生子的?不,她们能,我也能!我一定抓住自己的幸福不放!重要的是眼前,考虑到自己如今的岁数,自己与王顺昌的事不能再拖了!
白景丽站住了脚步,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的这身装扮,合体的半袖衫,自己本来就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衣着的。她甚至抬起两只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两鬓的头发。自己在心里说:这样一身装扮,还行,完全可以去找王顺昌。
王顺昌现在在哪儿?还不是那几个地方?不在这儿就在那儿!而白景丽刚走了两步,竟又一次站住了脚步,白景丽显然是心细的。前些日子,自己那个老头子赵长增,竟然跟随四五十辆农用拖拉机,到市里上访,告王顺昌贿选村主任,王顺昌能高兴自己?接下来,白景丽便又想,咳,他是他,我是我。何况,老头子赵长增连同那么多上访的人不是在半路上被拦截住,统统被赶了回来?连同自己的丈夫赵长增等好几个人不是还被抓到了县里,关了起来了嘛!根据以往的先例,无论是什么情况,一旦被县里关起,不过个一年半载的是别想出来的!王顺昌的心理完全应该是平衡的。好,现在,就去见王顺昌。白景丽这样想着,便又迈动了步子。人的心理活动真是微妙的很哩。此时此刻,白景丽非但没有责怪谁关起了自己的丈夫赵长增,相反倒正因为自己的丈夫赵长增的被抓而欣慰了起来。
然而,白景丽高兴得还是早了些,情况有了突然的变故。当站在街口的白景丽迈开步子,抬起头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一个人来。白景丽不觉吃了一惊,还以为看错人了呢。眨眨眼,再细看,没有错,来人正是自己的丈夫赵长增。这么说,自己的丈夫赵长增因上访被抓进去,仅仅三四天就被放回来了?没像以往一样,一关便是一年半载?白景丽不由地站住脚步,朝着迎面走过来的自己的丈夫赵长增看。赵长增显然早也发现了白景丽,但也仅朝着她瞥了一眼,便像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似的,往北一拐,拐进了一条胡同。赵长增是要直接奔自己独立呆的老宅去的。赵长增心里显然非常清楚,以往她便将自己往老宅里赶,这次因王顺昌事自己参与了上访,她更要有话可说的了。自己回来了,也便回来了,跟她有什么可打招呼的呢?而白景丽只是奇怪赵长增怎这么快便出来了?
其实,赵长增出不出来,真的与她关系并不大,不影响她的什么。白景丽这样想着,一待赵长增拐进了胡同,便重又迈开了步子,她要到王顺昌的轧钢厂子里去找。她知道无论王顺昌去干什么,总会回到厂子里的。然而,白景丽到底没有去成。那个多次纠缠过她的吴广林突然冒了出来。
吴广林是自街南的西大巷子里出来的,人还没冒出头来,便听到了他高声的骂骂咧咧的动静。当他拐到大街里的时候,那骂声愈发地高了起来:“他娘的王大奎!王大奎王八羔子,王八蛋!”白景丽听了,心想,这个无赖才是个混账王八蛋!人家王大奎好好的,碍了他的什么事?平白无故地骂人?吴广林显然看到了街头闲坐的老人,直到跑着玩的半大孩子,便有了诉求的对象似的:“不讲理啦?王大奎抢了我的媳妇,啊!啊!还敢打人,啊!”吴广林站在了大街上,高声的叫骂着,吵嚷着。所有的人便惊讶地瞪着他看。一旁的白景丽也不觉吃了一惊,王大奎抢了他的媳妇?小钓台村有名的光棍汉吴广林,哪儿来的媳妇?那个眼有残疾,弱不禁风,闺女家一把就会将其推搡个跟头的王大奎抢了他的媳妇?又怎能打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