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文彬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1
|本章字节:11080字
这时,稍醒过味儿来的郑玉凤突然扑了上来,叫着:“你们为什么抓他?”她的嗓子一下子嘶哑了,声音早已变了调儿。一名警察一把将她扯到后边,没有人回答她。被左右紧紧揪住着的赵晓青,此刻猛地转过头来,朝着妻子郑玉凤喊:“是我杀的王顺昌!”郑玉凤突然僵持在那里,再看丈夫赵晓青时,赵晓青已经被揪扯着往警车上押去,而吃力地扭向妻子的脸,突然涌出两行泪来,喊:“不要等我!……孩子、大人交给你了……”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了:“记着……再找一个人帮你!”,“咣当”一声,警车的门被撞死了。几乎同时,众警察登上了车。
这时,在外边玩耍的小女儿跑了进来,看到贴到窗上的赵晓青的脸,突然大叫:“爸爸——”那车顶的警笛“呜呜”地凄厉地鸣叫着远去了。郑玉凤的心里突然明白了丈夫几天来的异常表现,以及“找一个人帮”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泪水“唰”地涌出,“啪嗒,啪嗒”地滴落到地上。
一转脸,看到站在自己背后完全呆傻了一样的公公赵长增,她突然“哇”地一声哭叫着:“爸爸——”,向着公公扑去。
王顺昌真的是被赵晓青杀死的。其实,赵晓青对于王顺昌的态度是极其复杂的。当初,还是工友的方红生当众揭自己的短儿,赵晓青在憎恨方红生的同时,已经对王顺昌憎恨在心了。而他同时意识到之所以出现如此事件,相当大的责任不能不说在自己的母亲白景丽一方,他不知道怎样对待这样的母亲。以至于两人的关系继续发展,而赵晓青则觉得没有什么好法子可想。而那天,一旦看到了母亲被甩之后的痛苦,也便清醒地意识到这么长的时间来,母亲实在是被耍弄了!究竟是儿子嘛,这便令赵晓青这个儿子的心底遂滋生出强烈的报复心理。
还在于这个王顺昌真正得益于改革开放的政策,再加上一系列的手段,竟然迅速拥有了巨额固定资产的厂子。还不满足,还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到工程。还不满足,还贿选当了村主任,出卖了本村的土地。难道真的就任他贪婪地聚敛财富又不过问他的手段如何吗?难道真的任这些所谓的富翁无限制地富下去,又偏偏疯狂地吞噬着普通劳动者的劳动成果又无动于衷吗?难道有了钱便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其实,赵晓青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会想想自己的。他甚至想到自己还有与自己的妻子郑玉凤共同走过来的路,他是在心里怪自己不争气的。然而,真的都是自己的原因吗?说真的,他多少次地暗下决心,要干一番大事,要干出一些成绩来!而当妻子郑玉凤提出借防雹点养猪的设想之后,他的眼前真的便看到了一个逐渐扩大的现代化的养猪场,他为此而狂喜,虽然不表示于外。而恰恰是这美好的希望又即被这个王顺昌的铲车铲得没了踪影!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曾想到过去找县有关部门,讲讲道理。但他即想到了那个县长助理方红生,他想,方红生笑话你尚且来不及呢!在他面前还讲什么道理?
他后来即去了高志远的大鱼府,他希图找到自己昔日的工友高志远。他很佩服高志远,也十分感谢高志远,高志远无形中成了他的依靠。然而,他看到了他的大鱼府被砸的现场!他问高志远:“你明知道是那个刘占魁干的,为啥不告公安?”高志远说:“咱县公安局里就有他的人,你告?”赵晓青当然对后来发生的事,无从知道。那个刘占魁真的就是市公安五处直接插手抓捕的。据说抓走后,本县公安局才得知消息的。当赵晓青离开高志远时,他清醒地意识到世上的人们,尤其是自己所有的熟悉的人以及熟悉自己的人,都在拿手指头戳自己的脊梁骨:这个没囊没气的!还不一头栽到井里淹死!
不!我也是一个男子汉,我要作给你们看!他的心里遂滋生出一个朦胧的念头:给那个王顺昌点儿颜色看看!
当赵晓青闷着头,走到周文龙家北屋后墙根儿下时,便注意了一下这房子:高高的石头垒就的墙基,石墙基上面厚厚的大青砖一卧到顶的屋墙。而这高屋的前脸,他也是清楚的,屋门前五级石台阶,两侧是溜滑的斜下来的护石。屋地要远远高于一般屋地,足有八尺高。上辈人留下的这未完成的楼座,突然使赵晓青想起关于这家的一个故事来:文龙一家六口,因张姓一家挤占自家的宅基地,而引起争端,反过来却被张家一男子统统杀害,唯有六岁的小孙子周文龙因住姥姥家,而得以幸免。十一年后,这个孩子成了奉军的一个兵。一天深夜,这刚刚十七岁的周文龙突然潜入本村,夜空中骤然响起一串“砰砰”的枪响。所有被惊醒的村人们,惊恐地倾听街上的动静,便听到了尚稚嫩的半大孩子的细嗓门:“父老乡亲们……我是周家的孙子周文龙……我为我们一家报仇来了……与他人无关……”之后,出了村。天亮后,人们发现张姓一家十一口,统统倒在血泊中,无一幸免。赵晓青清楚地记得,在听到这个真实故事的当时,他胸中突然涌起的激情,他暗自想:好小子!有种!
而今,这故事竟突然使赵晓青的思路异常的明晰了起来:干掉这个王顺昌!这个念头一当冒出,便不可遏止,并急于落实,他甚至担心稍一耽搁,而使自己的决心有些微动摇。怎么干掉?用枪?枪是最易下手,又效果最佳的。怎样得到枪?这时,赵晓青想起听到的邻县武装部民兵武器装备库枪支被盗的案件,据说,那个盗枪贼是掏穿了弹药库高高的后围墙,从而避开了高墙上的电网,又爬上了弹药库的房顶,避开了库房厚重的大铁门与窗户上的报警装置,揭开房瓦,掏穿房顶,用绳子缒下。据说,这个盗贼不会想到那库内房顶上为防盗纵横交错编织着钢筋网,他竟拨开那网,继续下缒,竟然顺利得手。这个案件赵晓青之所以知晓,是因为一经发生,便引起了极大的震动。而这个枪弹的盗窃者,后来在持枪劫持一辆汽车时,被当场擒获的。对于这样的得到枪支的方法,赵晓青摇头否了。他想:不,这家伙抢枪的目的是抢劫,而且竟然不顾忌一旦枪响,会伤及无辜。更何况这件事发生后,各兄弟区县民兵弹药库吸取其教训,统统添置了各种现代化的报警装置,加强了弹药库的警戒措施呢!
赵晓青的脑际又映出庄头镇发生过的那起案件。那个家伙竟然自鞭炮制作厂轻易地弄到了足够的炸药,要知道那炸药里全是放过闪光成分的,威力极大。就是一个小鞭,在炸响的瞬间,也会有一团白光骤然一闪,邻居的玻璃怕都要被震碎的。而这个家伙竟然腾空了一个煤气罐,竟然结结实实地装满了这样的炸药,而且导火索都已经安装妥当。这个家伙显然为了携带的便捷,竟还制作了一颗小型炸弹。利用啤酒瓶子装满炸药,为了增强它的杀伤力,竟弄来了三尖铁片,再用布带将铁片一层层牢牢地缚在外围,再装好雷管、导火索。就是这个小型的土制炸弹,在后来公安人员追缉他的过程中,被他出其不意地甩出了手,炸掉一公安干警的一条胳膊。他自己也未幸免。而当他被捉拿再自他家中截获了那个土制大炸弹时,所有的公安人员无不惊出一身冷汗。连后来听说了这事的赵晓青都想,要是那个大家伙真的炸响了,那将会有多少的人员伤亡、财产的损失?
赵晓青有时也想,他到底想干啥呢?他要报复社会嘛?他为什么要报复社会?要人们惊醒嘛?他要人们警醒什么?
赵晓青途经静河商城时,越来越多的车辆以及熙熙攘攘的行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站住脚,往旁边让一让,脚掌被硌了一下。他一低头,便看到了一个地摊儿。这地摊儿的摊主竟然不知自什么地方弄来那么多生了锈的破旧铁器,什么镐头、斧头、破剪子、锈菜刀,以及铁环、钢球、狗链子、马缰绳之类,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摊了一片,倒也不怕人们的踩踏。赵晓青有些好奇,低头看,却突然看到在那些刀具堆里竟掺着一把异样的长刀,刀柄很长,二指来宽,刀刃一面有些弧度。在那一瞬间,赵晓青的脑际霍地一个闪电,还需那么复杂?这个家伙就行呀!他立马蹲下来,将那把刀拿起来,翻来调去地看。整个刀身有些锈斑,但他将右手拇指肚放在它的刃上,像每年夏收割麦子前,磨镰刀时试镰刀那样,轻轻一试,果然有明显的锋利的感觉。也就在那一刻,赵晓青甚至感觉有人发觉了自己心中的秘密似的,“咚咚”地心跳,便没作任何的犹豫,连讨价都没有,依照摊主的要价,摸出5块钱,交给了对方。再要来一张旧报纸,将那尖刀胡乱包裹了一下,夹在胳肢窝里,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快步走了。回到家,他瞒着妻子郑玉凤躲到厨房里,找出已经成了弯月形的磨刀石,将那尖刀重新磨过。
天色黯淡下来的时候,他将那刀子在腰间掖好,对妻子郑玉凤说:“出去遛遛。”便出了家门。妻子郑玉凤知道丈夫因猪场被铲而心情郁闷,心想出去遛遛散散心也好。然而,她再也不会想到,他的向来不张狂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丈夫要去做一件令所有人为之一惊的大事!
赵晓青首先出现在售楼中心。他猜想王顺昌此刻尚在他的那个灯光通明处。果然如此,王顺昌站在那张硕大的相当逼真漂亮的别墅效果图前,几位着装整齐的小姐站于一侧,像是给这些工作人员提出什么接待业务上的要求。赵晓青在“中心”门口一闪现,或许以为来了顾客,所有的人的目光,“唰”地向着他投来。相当沉静的赵晓青的视线,迎着这些目光看去,便看到王顺昌的脸上陡然闪现的讥笑。他定然会以为赵晓青又是来找他追问什么的,他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而赵晓青的视线自王顺昌的脸上朝着旁边一滑,竟然又瞥到了靠着墙角沙发上坐着的曾经照过面的壮汉,那两个也朝着赵晓青笑笑,但笑得特别,像笑话他的无能。赵晓青在心里“哼”了一声,在心里嘀咕一句话:“我要让你们笑不出来!”但他同时便清醒地意识到,这个地方不是动手的地方。
赵晓青旋即不见了,他遂在王顺昌家出现。他借助其房后的一棵大枣树,在渐次拉开的夜幕的掩护下,顺利地攀上了那高高的房顶,伏身潜伏在房顶上。再匍匐到门窗的顶部,等待着王顺昌的到来。一旦王顺昌进屋,他会即刻顺其靠房的一棵榆树溜下去,潜入院内,伺机下手的。似乎等得时间很久,终于听到了门的响动,接着,便听到了王顺昌的脚步声。赵晓青贴着房顶的心脏便“咚咚”地跳了起来,却立马听到尚未进屋的王顺昌大声地朝着室内的妻子喊:“你——走!走!到老宅子去!”接着,便听到了他站在门口的妻子的回应:“怎么?我的家,我就不能待啦?”王顺昌显然有些不耐烦:“走!走!我有事哩!”王顺昌妻忿忿地说:“哼,知道你喝完酒又急着喊那个不要脸的来睡觉!”房顶上的赵晓青果然嗅到自房下飘上来的一缕酒香。听王顺昌妻接着嚷:“哼!今天我偏不去老宅!你就喊她来!你喊她来,看我不撕烂她的***!你喊她来!”听得出王顺昌真的摸出了手机,给别墅区出现过的那个“模特”三姑娘打电话,但内容变了:“你别到我这儿了,你到我家老宅子去,我去那儿等你!”
显然,这个王顺昌退让了。潜伏在房顶上的赵晓青不得不改变行动方案,他立马顺原路,自房顶溜下,凭借着对村里的每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过道、小胡同的熟悉,赶在王顺昌之前,出现在王顺昌老宅子前的胡同墙头外。在听到胡同里王顺昌的脚步声刚刚响过的时候,赵晓青便飞一样,轻捷地跃墙而过,飞身落在王顺昌的身后。而当他已经举起手中的尖刀朝着王顺昌的背部捅去的时候,被动静惊醒的王顺昌站住脚,转过脸来。赵晓青便将尖刀放低,猛地刺到了王顺昌的腹部。王顺昌用双手捂住,弯下腰来。赵晓青的动作极其利落,他抽出刀来,又一刀刺中王顺昌的心口窝,王顺昌便将整个身子歪了下去。赵晓青再一刀,便刺向了王顺昌的背部。
赵晓青凭借着手感,完全可猜想得到这三刀的效果,便重新跃过墙头,消失了。整个过程几乎不曾有任何的动静。
当赵晓青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衣襟被喷溅上了血迹,便脱下来,顺手塞到了灶洞里,再塞几把柴火,点着了。这时,里屋的妻子郑玉凤听到风箱响,问:“干啥哩?”赵晓青答:“热口吃的。”
他之所以这样做,倒并不是担心被公安人员发现,而是怕妻子见了害怕。他没有一丝逃跑的打算,他知道,公安人员不难破案的。他只是希望这样的日子推迟一些,他也好多帮妻子做些什么,与老父亲以及可爱的小女儿多待一会儿。
赵晓青被抓走了。其实,最早知道赵晓青要被抓的消息的人,应该是夏雨生。作为常务副县长,发生在本县的这么一个重大的命案,更何况又涉及到本地区颇具影响的一个人物王顺昌身上,案件发生后,夏雨生在第一时间便得到该命案的发生,及案情侦破的进展情况。而也许这个赵晓青在他作案的整个过程,就根本未曾想过反侦察什么的,便为案件留下了过多的线索,以至于使刑侦人员轻易地便确定了赵晓青这个重点犯罪嫌疑人。在那时,夏雨生便在心里深深地为其的鲁莽而惋惜了。因为王顺昌贿选村主任的事件一经发生,偏偏又由于县长张宪书以及那个县长助理方红生的极力干扰,王顺昌贿选村主任竟成了既定事实。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他的贿选、违法占用集体耕地等非法活动已初露端倪,夏雨生已经背着张宪书、方红生等人直接向上级部门作了报告。或许,并不需要多少时间,这个王顺昌便会得到其应有的惩处的。然而,这个赵晓青显然不会了解到这些,便鲁莽地动了手。杀人是要偿命的,他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夏雨生无奈地摇着头,连连说:“可惜呀!可惜呀!”
而赵晓青的父亲赵长增,在抓儿子赵晓青的警车凄厉地鸣叫着远去,儿媳郑玉凤哭着扑向自己的时候,也突然老泪纵横了。他突然张开双臂将小孙女搂在怀里,哽咽着说:“你爸咋这么傻呢?我放回来后,又找到过王大奎,又给上级写了材料的。即便县里不追究他的问题,那上一级也会追究他的嘛!到那时,他还会这么狂嘛?”
赵晓青的父亲赵长增当然是完全知道他的老伴儿白景丽与那个王顺昌的关系,以及最终老伴儿白景丽的结果的,他同样清楚儿子赵晓青之所以杀王顺昌的直接原因,他依然哽咽着说:“那不是怨自己嘛?那哪儿能怨人家嘛!——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