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律师是陈晓成多年的好友，她离婚后去了香港，也为自己早早办理了移民加拿大的手续。当年，她作为中国人民大学最年轻的法律博士，毕业后，分配到了国家部委。王为民曾经陪陈晓成去跟她吃了一顿饭，饭后，这家伙说：“我终于理解了那句经典名言，上帝是公平的，还是给了你一个聪明的大脑。”他的潜台词，如果给不了你好的身材和容貌。

彭博士在28岁的时候终于迎来婚姻，那次婚礼陈晓成还受邀参加。在主持人的捉弄下，一个苹果用细线吊着，二人两嘴相对。在大家的嬉笑、喊叫声中，他们互助吃掉了苹果，寓意着未来生活中，彼此相依。

可惜，这样的婚姻仅维持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离婚后彭博士出走美国，拿下纽约州和中国香港律师的从业资格，也成了陈晓成个人资产的法律顾问。

彭律师在香港金钟太古广场办公，陈晓成在太古广场的奕居挑选了一个靠窗的包间，迎接彭律师。

彭律师进来的时候，穿着一套紧身的运动服，干净、利落。她看到陈晓成满眼惊诧之色，笑呵呵地说：“吓着了，弟弟？香港节奏再快，也得运动健身。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律师这一行，干的纯粹是体力活儿，哪有你们在内地活泛，个个都是转眼间就让我们刮目相看，个个都挂着土豪金。”

陈晓成指着自己瘦削的脖子，做委屈状：“姐姐，我可不是土豪，挣的是辛苦钱。”

“呵呵，对你，我还是了解的。你的口头禅是，大脑是人类最宝贵的资产。”

“咳，那不是我的发明，是大学死党谷良的专利。”

来之前，他们在电话中简要沟通过，但很多事情在电话中没法儿沟通，尤其担心电话随时被监控。

彭律师业务广泛，主要是非诉业务，包括移民，甚至还包括合法资产转移。人民币目前还不能自由兑换，中国对资本项目的管制还很严格，个人每年购汇的额度只有五万美元。

倒腾换汇成本不菲，这也是内地有钱人的烦恼。北京一位朋友在美国旧金山花280万美元买了一栋豪宅，发动所有信得过的亲戚朋友帮自己，连高中同学的父母和岳父母都上阵了。这位朋友一共凑齐了56个人，他先把人民币转给亲戚朋友，然后每人帮他换五万美元，并从不同的银行汇往他在香港的账户，而这仅仅是为了节约中介佣金。后来这位朋友说，简直麻烦透顶。

彭律师说，其实“蚂蚁搬家”是违法的，违反了国家外汇管理局个人不得以分拆等方式规避个人结汇和境内个人购汇年度总额管理的要求，按规定银行应不予办理。

但是，现在有一些银行出台了合法的理财产品，这个适合国内投资移民做。比如中国银行的内存外贷服务，客户可以在国内的中行存一笔1000万元人民币的定期存款，然后中资香港分行可以在香港为这名客户发放一笔金额相当的港币贷款，用于与移民有关的金融投资。内存外贷不仅手续便捷，还能帮客户获得利差和人民币升值的收益，所以比较受欢迎。目前国内定存一年期的利率是35%，而境外的贷款利率都比较低，比如香港为3%~35%，新加坡更低，只有18%，客户支付的贷款利息还没有国内银行的存款利息多，十分合算，如果算上人民币升值的收益就更可观了。

但这些手段还不能满足土豪们的要求。彭律师笑笑说，其他都是非法或灰色地带，要谨慎使用。比如借助虚假的境外贸易合同将资金转移到离岸公司，或者通过“高报进口、少报出口”等方式将资金截留在境外。

两年来，国家外管局加大了对虚假贸易行为的打击力度，以虚假贸易方式转移资金越来越难。人民银行、海关、商务、银监等部门开始出台综合措施遏制此类贸易活动，比如加强跨境贸易融资业务管理、筛选重点企业开展专项核查、加强外汇资金流入管理等，货物贸易资金流动也回落至相对均衡的水平。

“那么就没有合法的途径了？”陈晓成问。

“当然有，如果是境内企业家或公司董事有意投资移民，通常我们会建议他们借助公司资源优势，直接投资境外公司的股权或矿产项目。

“如果境内公司愿花费数百万美元投资海外矿产或商业类公司的股权，当地移民部门会认为境内投资方高管需要经常出境沟通投资进展，便会先提供一份商务签证，如果海外投资项目运作良好，三到五年后直接转成永久性签证的概率相当高。而且，境外项目投资的估值高低没有标准可参考，容易实现个人资产混迹其中转至境外。”

“你是我弟弟，个人一部分资金可以通过海外投资的模式转移，更多的可以通过这个模式。”说着，她双手比画了一下，然后诡秘一笑。

她是指地下钱庄，快捷的转移渠道，交易成本低，唯一的问题是安全性，需要靠谱的关系网。地下钱庄的操作方法很简单，内地客户先把人民币打入钱庄指定的内地账户，地下钱庄在扣除手续费后，将港币或美元打入客户在境外的账户。地下钱庄的效率很高，只要客户告知转移金额和币种，钱庄就可以按照即时兑换汇率帮客户把钱转出去，一个小时内客户在香港开设的银行户头就能够收到相应的港币或美元，手续费为08%~15%。如果客户转移的金额特别大，则建议分批次完成，每次的汇款金额都不要大于100万元人民币。

圈子里的朋友有不少选择深圳地下钱庄。协助地下钱庄划转资金的除他们的香港私人同伙外，还有一些香港的人民币兑换点，在香港开设几个外汇账户，物色几个马仔打理即可。虽然有关部门不断加大对地下钱庄的打击力度，但因香港奉行资金自由兑换政策，进行私人兑换和私人资金往来属于合法，所以屡禁不绝。靠人脉关系和个人信誉，地下钱庄每年让巨量资金在粤港之间无序游走。

地下钱庄主要做熟人生意，提供“一揽子”服务。

正在交谈中，陈晓成的手机响了，是王为民的电话，声音低沉、急躁：“凯冠生物出事了！”

陈晓成心脏猛地一跳：“什么事？”

“被内部人举报，涉嫌ipo财务造假，可能会立案！”王为民轻叹一口气，“人算不如天算，看来得启动应急措施，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陈晓成放下手机，颓然地往后仰靠在橘红色条形沙发的靠背上，一时愣怔。

也许正应了算命先生那句话，人生就是曲折向上，先苦后甜，甜到尽头又是苦。那么，为什么就不能甜的尽头就是人生尽头，就是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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