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静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2
|本章字节:9690字
雨顷刻之间就把大地覆盖了,闪电像一个失恋的王子,在天空中滥施淫威,他撕开乌云,放出一道又一道金光,跟着金光后边的就是雷声的炸响。邢小美在雨中急跑着,她手中的雨伞早就被狂风扯碎,她跑着,任闪电和雷声在她的头顶闪烁和轰鸣,要在平时,这样的雨天,邢小美是不会出门的,她怕闪电和雷声,近几年被雷击死的人不胜其数。可现在,为了尽快见到女儿可心,别说是闪电和雷声,就是下刀子下枪子,她都要迎头而上。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眼下她总算领教了这句话的真正滋味了。
她是偷偷溜出办公室的,她走的时候还未到下班时间,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早退了,眼下她是单位人的眼中钉,她早退一分钟都会有说法,从过去堂而皇之地迟到早退,到今天的小心翼翼,她彻底领教了什么是世态炎凉。她刚刚出门,天空就电闪雷鸣,继而狂风大作,暴风雨真的要来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她想起高尔基的散文诗《海燕》,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在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一把雨伞,就迎着电闪雷鸣匆匆赶往汽车站,可心的学校在郊外,她要搭乘去郊县的大巴。
在她换乘车的途中,雨就下起来了,闪电雷鸣的交响中,伴着狂风大作,真是一副大自然的淫威盛典。在雨地里,她急速地穿梭,哪里还顾得上躲避雷电的一些要领和常识,马路上的树木和线杆都在她身体的穿梭中一闪而过,她只想尽快见到女儿,见到这个她当下生活的唯一希望和未来生活的唯一指望,天公啊,难道你真会在这个时候欺负人吗?母亲龚玉抒常说:“人欺人,天不欺人。”邢小美心里向天公祷告着,任雷电雨水狂风枪林弹雨般落在她的身上。
可心正站在窗前发呆,雨越下越大了,雷电不时从天边劈下来,隆隆滚过楼顶,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砸在地上,她看到地上被砸时的火光,吓得不由往后闪着身子,她的窗子没开,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自从田野的姐姐来过,她感觉田野对她的态度冷起来了,她没心情上课,她想在宿舍里独自静一静,要是田野能在这个时候跑到宿舍来看她,就证明他心里还有她。
两个小时前,她给妈妈邢小美打了电话,妈妈说要来看她,她不想让妈妈来,最近因为爸爸许鹏展的事情,妈妈的情绪已经糟糕透顶了,可她心里闷得难受,夜里又失眠,她怕患上忧郁症,不跟妈妈说又跟谁说呢?这雨下得太大,雷打得响亮,闪电闪得神秘,妈妈怕雷电,一定不会来了。
可心正想着,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被雨淋得如同落汤鸡一样的女人,她正以超常的速度向她的宿舍楼跑来,她的身影以及她跑步的姿势让可心一下子惊叫起来:“妈妈——妈妈——”可心夺门而出,快步下了楼,在宿舍楼门口,当她看到满身是水的母亲时,可心一下子扑在母亲怀里哭泣起来:“妈妈,这么大的雨你为什么还要来,雷电是会击人的。”
邢小美推开女儿可心,抖着满身的雨水说:“雷电长眼睛,不击妈妈,妈妈走这一路,都有雷电伴奏。”
可心被妈妈的风趣逗笑了,她一边拉着妈妈往宿舍走,一边说:“妈妈你今天真不该来,要是被雷电击着了,我就再也没有妈妈了。”
邢小美看看可心说:“刚刚几天的时间,你就这么憔悴了,妈妈知道爱情是很折磨人的,特别是初恋。今天我倒要见见这个田野,他姐姐的几句话就把他对你的爱意阻挡回去了,他对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心呢?”
“妈,您最好别掺和这事,你一掺和,好像我们家里很在意他似的,其实两条腿的男人哪里都有,何必非他不可呢?”可心故意说。
邢小美在楼梯上停下步子,打量了一眼可心,“你的心态不错,车到山前必有路。可眼下咱家正是走背运的时候,你能在这个时候获得一份爱情,妈也算放心了,女孩子有了爱,就会什么都不顾了,一门心思地谈恋爱了。”
可心将食指按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妈妈别再说话,她看看楼道里没人,便拉着妈妈快步走进宿舍,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让妈妈换上,邢小美穿着女儿的衣服哪里都发紧,上衣扣子甚至扣不上,可心安慰着妈妈:“中年女人都会发福,不过妈妈的身材已经很不错了。”
邢小美靠在女儿的床上,打量宿舍,两个人一个房间的大学宿舍,学校的硬件条件还是不错的。她看看时间,马上要中午了,另一位同学会很快回来,她和可心母女俩的谈话,有了外人在场,就显得不自在了。如果是从前,她来看可心会在校门外租星级宾馆住下,吃山珍海味,并有专车接送,今非昔比,往事不堪回首了。
邢小美忍不住问:“可心,一会儿下课的时候,那位同学会回来吗?”她指了指可心对面的床铺。
“说不定,她正跟我们班一个男人谈恋爱呢。到了大二,几乎所有的男女生都谈恋爱,不问结果,只求过程,这也是当代青年人快乐生活的方式,恋爱失恋都再正常不过了。”可心见到了妈妈后,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反倒时时用话安慰妈妈了。
可心懂事了,女儿越是这样,邢小美越能感觉她内心深处的一份悲凉,对女儿的愧疚也就越深,她本来不应该背负许鹏展的这个沉重包袱,可她摊上了,只能认自己倒霉。
“也不知这衣服什么时候能干,妈妈这个样子是没办法带你出去的,更没办法见田野。”邢小美扯过一条毛巾被盖住身子,她感到浑身发冷。
可心将空调打开,风向转到逆着妈妈的地方,她将妈妈的衣服挂在空调下面吹,“妈妈,你别急,一会儿衣服就会被空调吹干的。见到田野,你想说什么?”
可心突然问的这个问题,让邢小美沉思,真的,见了田野,她应该说什么?她好像至今没想好应该说什么合适和恰当,既显得不卑不亢,又能恰如其分把田野的心拉回到可心这边来,可以说这是一次谈判,长辈对晚辈的谈判,未来的丈母娘对准女婿的谈判,这场谈判对邢小美来说必须高屋建瓴,否则她就面临着输给对方的可能,又如同下一盘棋,棋错一着要失全盘啊。
“你说我应该跟他谈什么呢?”邢小美沉思了半天,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女儿。
可心忽然觉出了妈妈的心计,忍不住笑说:“妈妈,我可不是能掐会算的诸葛亮,能把你的心思看透。你跟田野说什么,我能做出规定吗?那不成了我跟田野的对话吗?”
邢小美被女儿可心的机灵逗笑了,暗想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可心推开窗子,雨后清新的空气旋风一样钻了进来,邢小美顿时有了精神,她心里忽然明白应该跟田野谈什么了,便问可心:“田野平时都喜欢什么呀,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
可心想想说:“田野喜欢读书,喜欢思考,不喜欢人云亦云,他身上有一种反叛的气质,这也是我欣赏他的地方,他爸爸开古董店卖古玩,可他最讨厌古玩,说有一种腐朽之气。”
“那他喜欢哲学吗?”邢小美问。
“他也不喜欢哲学,觉得那东西太玄乎,离生活太远。田野既是有抱负、志存高远的人,又是很现实的人,总之他是一个内心比较丰富的人,他虽然学的是金融专业,可他对历史、法律都很感兴趣。”可心又说。
“那么他对文学呢,有没有兴趣?”邢小美追问。
“他对文学没有兴趣,他说诗人都是神经病,但很多世界名著他又都看过。”可心补充道。
邢小美扯掉毛巾被,从床上站起来,下地穿好鞋子,摸摸空调下边挂着的衣服半干了,便若有所悟地说:“听你这么一介绍,我倒觉得田野真是个不错的男孩子,跟他这样的男人相处一辈子,倒是你的福分呢。”
“可惜我们的缘分要被我爸爸的事搅散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怪田野,谁不为自己的前程着想呢,我只恨我爸,好好的副县长不做,偏偏干那些傻瓜的勾当,他就是不为你着想,也应该为我想想吧!……”可心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自从爸爸出事,她还是第一次在妈妈面前发脾气。
“什么叫鬼迷心窍?这就叫鬼迷心窍!好了,别说他了,他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有我们的日子要过呢。”邢小美很理解可心的心情,女儿已经很不错了,理该在母亲面前任性。
邢小美摸摸衣服,感觉可以穿了,便从衣架上取下来穿好,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真正的黄脸婆了,一个年轻的男孩儿能接受一个中年黄脸婆的规劝吗?想到马上要见田野,邢小美的信心似乎不足。
夜长梦多,说行动就行动,郝从容与祖灵艺在电话里联系好后,就想尽快跟她见面,她甚至要求连同她姑姑一块见。
祖灵艺在电话那边很坦率地拒绝:“我姑姑不是什么人都见的,我要先看看你值不值得让我姑姑见。”
这话就像一把带锯齿的刀子,锯得郝从容心痛,谁敢跟我这样说话?我毕竟是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夫人啊!一个小小的歌唱演员、不知靠什么手段争来了一点名气,居然敢在电话里对我指手划脚,撇开市委副书记夫人这一角色,我还是一个作家吧,作家跟演员相比,哪个更有文化内涵?哪个更应该被人尊重?!
郝从容拿着电话的手有点发抖,可她深知自己眼下有求于对方,人到无求品自高,她现在有求于人,何谈“品”呢?她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温和地说:“好吧,你见了我就知道我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了。对了,我们在哪里见面啊?”郝从容想让对方说出见面的地点。
祖灵艺拿着腔调说:“我比较喜欢泡温泉,可惜这几天我都有演出任务,没时间去泡。这样吧,就在我住地的附近找一家酒巴吧。”祖灵艺随后告诉郝从容酒巴的位置、名称,并将见面的时间也说了。
放下电话,郝从容坐在办公桌前发愣,听祖灵艺的语气,她能判断这是一个很狂妄的女孩子,她所以这样狂妄,是因为她的背景,那么郝从容接触她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她的背景,她在精神上心理上自然没必要大惊小怪她的狂妄,现在她不是以一个市委副书记夫人的身份去见她,也不是以一个作家的身份去见她,而是以一个清政廉洁晚会策划人的身份去见她,她应该端着架子才对,郝从容失悔刚才在电话里说出要见祖灵艺姑姑的事情,这会不会让对方想到其他?……她看看表,离见面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又涂了点口红,便匆匆出门去祖灵艺指定的酒巴。
郝从容在酒巴里坐了一会儿,十分钟后仍不见祖灵艺的身影,她有点着急,暗想对方不会耍我吧?又想她有耍我的必要吗?我是为了晚会而找她,明摆着是想抬她的。郝从容暂时没点茶,服务小姐已经来过两次了,她不知道什么茶适合祖灵艺的胃口,所以在等她到来的这段时间里,她的手里只端着一杯白水,是酒巴里免费赠送的。
半个小时后,祖灵艺来了。
郝从容没见过祖灵艺,但从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的装束看,她断定来者就是。她通身的装束都很夸张,头发烫得像炸开的鸟巢,上衣领开得很低,乳峰若隐若现,还有她的脚趾甲全部涂成蓝色,配一双淡粉色的凉鞋,让人一看便知她在演艺圈里混着。
祖灵艺也没见过郝从容,可她站在酒巴门口往郝从容的身上扫了几眼,便很自信地走到她跟前说:“我叫祖灵艺。”
郝从容热情地站起身,伸出手:“我是郝从容。”
祖灵艺没有跟郝从容握手,她傲慢地坐下,左腿搭在右腿上,翘着蓝色的脚趾说:“只是因为晚会的事情找我吗?其实参加这样的晚会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出场费不多,观众也都是那些看演出不买票的白痴,没劲!”
祖灵艺的开场白,一下子把郝从容压住了,接下来她说什么呢?以什么姿态跟她拉上关系呢?她原以为神圣的事情,在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眼里竟变得可有可无,甚至是一钱不值。一向在外交场合纵横驰骋的郝从容,犹如秀才遇上兵一样,不知从哪里开始说理了。
她嗫嚅着,又很快将自己的尴尬用点茶的方式遮掩过去,“祖小姐,请问你想喝什么茶?”
祖灵艺将长发往脑后甩甩说:“随便,喝什么茶都行,我不太喜欢喝茶,要么来杯咖啡吧,墨西哥产的。”
郝从容只好随着祖灵艺要了两杯咖啡,服务小姐很快端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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