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静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2
|本章字节:9260字
打工的想法是在半夜里决定的,邢小美也失眠了,白天发生的事情总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变得异常清晰,主任那张阴沉的脸、暧昧的眼神,自己被扣除的300元奖金,说是迟到早退的惩罚,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要是许鹏展还当着副县长,她就是天天迟到早退谁又敢扣她一分钱?!昨是今非,邢小美清醒地感到自己对单位不能再抱有什么幻想了。她必须靠业余时间赚钱,出些苦力,让可心有资本到国外去。
邢小美想过倒腾生意,比如推销安利产品,可她发现本市有许多个安利产品的销售点,机关里就曾有人向她推销过安利产品,这证明安利的销售市场已经饱和,自己哪怕变根针,也难以插进去了。
做别的生意她没有本钱投入,只能打工,打苦工,可打工目前也不太容易,所有的酒店和茶楼都喜欢招年轻人,男孩子下厨,女孩子做恃应,中年女人就没有什么好工种干了,除非收款当会计,但那大多是老板的贴心人。
邢小美利用业余时间出去打工,还不能声张,她毕竟是机关干部,单位是不允许的,一旦知道了又要有什么好果子给她吃了,这样她就不能四处求人托关系,只能凭借报纸上的信息寻找,这天她真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那是一家茶楼,名义上是茶楼,其实是家麻将馆,晚上九点以后麻将馆的生意就火起来了,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才打烊,因为在郊外,开馆几年了,公安也没来查过,天高皇帝远,老板始终安然自乐地往自己的口袋里装钱。这里缺少打工的人,一是路远,年轻人不喜欢来,二是深夜工作,年轻人吃不了这份苦,邢小美不怕吃苦,不就是给打麻将的人沏茶送水吗?最多自己少睡觉就是了,实在熬不住,就到办公室去睡,趴在办公桌上,把门一关,打呼噜都没人能听见。只是自己的面孔要伪装一下,不能让人看出自己是国家干部。
邢小美这天特意找了一件过去多年不穿的旧衣服,一双平底鞋,又到理发店里把弯曲的头发剪成了直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像一个中年下岗女工了,这才骑着自行车去应聘,当晚就留下来了,月薪1500元。邢小美提出双休日白天也可以找些事做,老板就安排她去厨房做快餐,工资又加了300元,这样一个月干下来,邢小美就可以拿到1800元的收入了,一年下来就是2万多元,再加上自己的工资,估计两年的时间她就可以把可心送出国去,美国和欧洲留学的费用都太高了,可心先到新西兰这样的英联邦国家,大约十几万元的费用就够了,以后要靠她自己奋斗,但邢小美必须帮她迈出人生的第一步。
前几天的晚上,邢小美处在打工的亢奋状态,赚钱的诱惑将疲惫一扫而光,总是精力充沛地在深夜的麻将馆沏茶送水,一周以后,邢小美的身体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先是哈欠连天,后来索性打起嗑睡来,一不小心将端着的茶壶茶碗都摔在了地上。这下老板可有话说了,麻将馆有规定,谁打碎了茶具就从谁的工资里扣钱,偏是麻将馆的茶具都极其精美,每套都有自己的产地,有来自南方瓷都景德镇的,也有来自北方瓷都唐山的,邢小美打碎的偏偏是北方瓷都唐山产的骨质瓷,而且是海格雷牌子,一套价值七八百元,老板眼一瞪,邢小美一周打工的工钱就全赔偿了。
更可气的是,白天她在办公室睡觉时,竟被主任看到了,主任有每间办公室的钥匙,邢小美正打呼噜的时候,主任开门进来了,他站在邢小美的身边听她打呼噜,而后悄悄出去将局长和其他办公室的人都叫了过来,指着打呼噜的邢小美大声嚷道:“你们看,这还像工作的样子吗?这是政府机关,我们是国家干部啊!”
这下,邢小美总算醒了,面对一屋子的人,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当她听清了主任的嚷嚷时,她忽然明白主任又在小题大作地整自己了。她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看自己的脚,脚上仍穿着平底鞋,凌晨回家忘了换了。她感到眼泪在自己的眼眶里打转,可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能用眼泪赢得别人的同情吗?谁又会同情她呢?
主任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她知道那些话都是针对她的,她使劲收拢着耳朵的听力,就当他的话是耳旁风吧,刮一阵就没影了。
过了一会儿,聚在办公室里的人都走了,房间里只留下邢小美一个人,她感到自己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忽而又跑到了她的办公桌上,一会儿影子又变成了一堆小人儿,他们纷纷伸出手指责她,为什么趴在办公桌上睡觉?工作态度太不认真了,你还算是国家干部吗?……看着眼前这堆小人儿,邢小美再也忍无可忍了,难道你们都是尽心尽力工作的吗?你们有什么理由来指责我?邢小美跟这堆小人儿骂起来了,她骂得热血沸腾,浑身的汗腺都打开了,最后她看到这堆小人儿灰溜溜地跑了。
邢小美坐在椅子上,情绪渐渐冷静下来,思想又回到了现实,看来麻将馆她是不能去了,她毕竟人到中年,精神和体力都跟不上了。能不能利用双休日到酒店打短工?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要拯救女儿可心啊!
想到女儿可心,邢小美决定晚上坐公交车到学校看看她,有十天的时间没见她了,尽管每天都通电话,在电话里她能感觉女儿的情绪比从前好些了,夜里也能入睡一会儿了,看起来郝从容给找的心理医生还是管用的,但愿可心从此能重振精神,只要她将留学的钱款筹齐,可心就能乘风飞翔了。
我被她窝了,被这小骚狐狸窝了,她真是不得了了,嫁了个法国人就提起裤子不认人了……并不是我求你,是吴启正求你,你真的就不给他一点面子,他可是你曾经摘心摘肝相思过的男人啊!……
郝从容往楼梯上走着,她思谋着见到吴启正要说的一席话,她不能便宜了那个小骚货,此时不臭她何时再臭她?!
最近一段时间吴启正下班喜欢在家闷着,也许是调班子的敏感期,官员们在这期间都不喜欢去酒店歌厅了,那些招事惹非的地方,去多了,就像摆弄棋子一样,一招不慎,定输全盘。
吴启正在家的时间自然是弹钢琴,他弹的曲子跟以前相比略有变化,过去喜欢弹的《致爱丽丝》等,如今都被他的琴排挤出去了,他喜欢弹雄浑高亢的曲子了,《黄河》几乎成了他每天的必弹之曲。郝从容每逢听到吴启正弹这首曲子,就想他真是雄心勃勃地想大干一场呢,问题是谁帮他搭这个云梯,砌这个台阶。
走到门口,郝从容就听到了熟悉的《黄河》,那美妙的声音居然出自吴启正之手,在她看来,吴启正本来是个没什么艺术感觉的政府官员,可他居然弹出流畅的钢琴曲,人真是不可思议,人的潜能究竟有多大,谁都无法知晓,有人也许就是天才,但没人去挖掘,一辈子就跟平庸厮守了。当年吴启正要是被人发现弹钢琴的天赋而去深研钢琴,说不定会成为一个举世闻名的钢琴家,而不会是一个无所建树、寻规蹈矩的官员,官员谁都可以做,而一个出色的钢琴家却不是人人能为的。郝从容只怪吴启正生不逢时,他们这代人从一出生就为吃饭发愁,哪里有精力去顾及风雅,像现在的孩子,真是太幸福了呀,只要想学艺术,父母削尖了脑袋也要让他达到目的。
郝从容用钥匙打开门,随着她身影在吴启正眼前的出现,流畅的钢琴声渐渐停了下来,吴启正抬头看着郝从容,郝从容一脸的风尘,显然刚刚跑了很远的路,郝从容最近在为他的升职问题四处奔跑,这出乎他的意料,同时也感到夫人的重要,很多事情自己出面不太妥当,而夫人出面就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了。
郝从容与吴启正目光相对的一瞬间,竟茫然无措,她刚刚在楼梯上想好的有关方菊的话,一时不知是说好还是不说好了,当她发现吴启正脸上的期盼时,她决定闭口不谈方菊,本来她去找方菊他也不知道,说出来伤了眼下的和气似没必要,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已经像春天的冰一样很脆弱了。
郝从容一笑道:“怎么不弹了?行云流水的钢琴声让外边的鸟都在门口的树上停下来了,它们喳喳叫着评价你弹得动听悦耳呢。”
吴启正从椅子上站起身,差开话题,声音热情地问:“你又出去跑了,有结果吗?”
郝从容一边从冰箱里拿饮料一边说:“又不是飞毛腿导弹,哪有那么快呀,你也知道,人事上的事情是最难磨的,何况是一个从副厅到正厅的干部,你有这份心思,别人更有这份心思,一个位子八百双眼睛盯着,要找对了路子难啊!”郝从容说着喝了一杯弥猴桃汁。
吴启正看着郝从容说:“依我看,找谁也不如找你那位老同学,她丈夫是现管,我的事还不是一句话。”
郝从容不屑地说:“干嘛在一棵树上吊着呢,条条大路通罗马。”
“你的思路倒也对,过去你在报社当过记者,无冕之王,见多识广,跟你说,官员对记者还是不敢怠慢的。”吴启正有点讪地说,又问:“那你近日是不是又找了其他的关系?……”
郝从容不屑地扫了一眼吴启正,心说真是个官迷,外边八字没一撇呢,你心里倒刻不容缓了,但她故意卖关子道:“我认识的关系海了,如今办什么事都得靠关系,别的关系都好找,就是升官这种关系比较难找,明明觉得能帮你的人,找上门了,人家大话一吹,民主啊程序啊,一下子就把你的要求封堵了,不过我关系多,马上筛选一下,到底哪个关系最铁又最有用。我马上就去楼上打电话。”
郝从容说罢,跟吴启正微笑了一下,便转身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忽然想起邢小美。眼下邢小美虽然走了背运,但她过去的关系多,说不定还能利用一下呢,于是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邢小美,“小美,可心看过心理医生了吗?情况怎么样了?跟你说,最近我也很烦心,我们老吴到了升职的关口了,可祁有音不肯帮这个忙,我四处找人,至今也没头绪,心也满烦的,一般的关系还顶不上劲。什么?你表妹护理的病人很有背景,这种关系怎么可能办成老吴这么大的事呢?……没准也行,那就试试吧。”
郝从容从楼上下来就换衣服去见邢小美。
吴启正奇怪地问:“怎么刚回来又出去呀?”
“有了新的头绪,自然刻不容缓了。”郝从容跟吴启正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吴启正追到门口,“晚上吃什么饭?我下厨。”
郝从容匆匆说:“随便吧。”
郝从容见了邢小美就急不可耐地问:“你表姐在医院看护的是什么人啊?”
“一个很有背景的老太太,听说她的儿子是省里的高官,她还有个孙女是北京某汽车公司的经理,认识上边很多官员呢。”邢小美说。
郝从容立刻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来了精神,她避而不谈吴启正,而是问起可心的事情:“医生到底有没有什么说法?可心不是忧郁症吧?”
邢小美就把可心的病情大体讲了一遍,而后说:“自从看过心理医生,可心的情绪好多了,最近晚上也能睡着觉了。谢谢从容大姐给找的这个医生,医术很高明啊。”
郝从容望了邢小美一眼,又说:“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你看上去很憔悴,别女儿病好了,你又病倒了,人到中年,我们女人要处处懂得呵护自己了,如今许鹏展什么忙也帮不了你,你千万要善待自己呀,丈夫对不起你,你要自己对得起自己,想当年为了把他提起来,吴书记可没少费了心思,幸亏我们老吴这个人清政廉洁,没让许鹏展办什么事,要不现在也牵连进去了,想想真是后怕。不过我们老吴要是能谋个正职,兴许还能为许鹏展的事搭上话。”见邢小美低头不语,便说:“赶快去问问你表姐,她陪护的那位老太太究竟有多大背景,能不能帮吴启正解决正厅的问题,如果她的背景可靠,我这边就要赶快行动了,再迟就来不及了。”
邢小美这才如梦初醒似地说:“我现在马上给表姐打电话,问问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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