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余申和小苗踩着铁县公安局上班的铃声，走进了公安局办公大楼，到一楼办公室请他们向局长通报。

不到5分钟，余申和小苗就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眼袋松弛的中年警察挺着啤酒肚推门进来，立正之后，身子摇晃了一下又站稳了，然后敬礼大喊：“余处长，铁县公安局局长刘士军奉命赶到。”

“不必客气！”余申急忙起身还礼，伸出右手和他握手。

刘士军陪着笑脸，伸出两手握住余申的手摇晃着，大声吆喝：“大英雄！大英雄！您来怎么不打招呼？”

“怎么没打招呼？”小苗从他身上嗅出了一股酒臭味儿，厌恶地皱皱眉说，“我们在昨晚都开枪向你报告了。”

“有这事？”刘士军立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余申微笑着点头。

“啥子地方？”刘士军吼叫着，“狗东西们越来越不象话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报告，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英雄在我这里出了事，不是要我的命吗？”

“啥子英雄？我可不敢当。”余申笑着说，“其实没事，一个小毛贼而已，同志们兴许以为放鞭炮呢。”

“也许是吧！不过，你也不要谦虚！一下子搬倒了包括我们厅长在内的几个厅局长，全国闻名的大案啊。我正说请您来给我们局的干警们上一课呢，没想到你自己来了。”刘士军毕竟不是宋诚他们，对余申还是有所了解的。

“那是中央和省委领导的结果。我没的说。”

“不打官腔！不打官腔！”刘士军亲热地挽住余申的一只胳膊，“走，到我的办公室去。”

“就在这里吧！话不多。”余申微微挪动着身子，想挣脱开刘士军的手。他也闻到了刘士军口中吐出的酒臭味，想离他远一点。

“话不多就是不投机了？”刘士军斜眼问着，手松开了余申的胳膊。

“不是那个意思！绝对没有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余申想到这次破案是离不开刘士军的，犯不上为这点小事让他不愉快，急忙解释了两句，反而挽起他一只胳膊说，“恭敬不如从命。我听你的，跟你走。”

“这就对了！”刘士军挽着余申的胳膊，身子几乎全部压到了他身上，边走边以近似耳语的声音说。“全省政法系统的干部都为您打包不平呢。办案人员立个三等功就得到了提拨，为什么就不提拨您，甚至连重用……”

“不要犯自由主义。”余申急忙打断他的话，胳膊拉着他沉重的身躯往二楼上走。“批捕处和法纪处都是处嘛。”

“处和处不一样。批捕处的权力多大？法纪处能管谁？”刘士军几乎是在余申搀扶下走上二楼的，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后坐下，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嘿嘿”一笑，伸出了大拇指。“好！有城府！我听了你刚才的话，觉得你能忍辱负重，城府很深，前途无量啊。”

“不说这些了。咱们说正事吧。”余申想到了那个领导的评价，露出了一丝苦笑。

“急啥子？”刘士军说着，弯腰从背后的一个纸箱里拿出两条软“中华”来，扔给了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余申，“抽烟，喝水，不影响谈话嘛！”

“我不抽烟。”余申拿起烟来，起身要送回去。

“你不要，我要！”小苗拉住了余申说，“别为两条烟伤了同志感情。”

“对头！对头！”刘士军稍稍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了，“让人家晓得省检察院领导连我刘士军的一支烟都不抽，我这张脸往哪里放？哪个小同志，给你们处长倒水呀。”

“水就不喝了。”余申阴沉着脸把烟放到他与小苗相隔的茶几上，“我们时间紧，得先办正事。”

“我聆听省检察院领导指示。”刘士军笑眯眯地说，“保证听从指挥。”

“我算啥子领导，也没得指示，只想问问那个下岗女工的案子。”

“啥子？”刘士军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笑容。“你们怎么也关心起那个骚女人了？告诉你，看守所长周全文是一个工作起来连家都不顾的好警察，连年立功受奖，才从基层派出所调上来，我们准备提他当副局长的，你们可不要听别人胡说。那个女人就是仇恨我们抓她，故意造谣中伤我们的好同志，给我们公安队伍摸黑。你们来查，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群众反映很大，查清楚好交代嘛。”

“你们坚持做这无用功，我也没得办法。不过，你要是查不出问题，造成恶劣影响，我可就不高兴了。”

“不会的。我们只会让你头上的帽徽更干净，不会……”

“随便！”刘士军突然一耷拉脸，起身要走。

“我们要到现场调查，请通知他们一下吧。”

“没必要。你有自己的权力嘛！”刘士军扔下他们，扬长而去。

“这脸变得真快。”小苗不满地嘟囔。“把客人扔到自己办公室，算啥子事？”

“不管他！咱们走！”余申站起来，伸展一下胳膊，“刚才上楼，可把我折腾苦了。他身子软得像面条，全凭我拉着上楼，嘴里吐出的气味也熏得我头疼。”

“我早闻到了。”小苗起身说，“莫非他早饭也喝酒。”

“不是！他昨晚肯定喝得时间太长了，现在还没醒过来。”余申看见小苗往随身携带的挎兜里装烟，严肃地说：“干啥子？把烟放下！”

“不义之财，取不伤廉。”小苗手指刘士军写字台后的箱子说，“看看它就明白了。咱们拿回去放到办公室，待客用。”

余申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一个中华烟的箱子，明白了小苗的用意，正要说什么，却看见刘士军返了回来。

刘士军不等余申开口，就陪着笑脸说：“对不起！我在昨晚喝多了，不够冷静。不过，也不是扔下你们不管，而是给你们派车去了。局里车少，没得办法，只好让我的车送你们。你们下楼，看见楼门口的越野车就是。司机把你们送到看守所后，会让他们配合的。”

“谢谢刘局长。”余申说着，伸手与刘士军告别。

“免了这些客套吧。”刘士军挥挥手说，“这一阵子，弄不好得天天见面，见面就这样，有啥子意思。”

“真爽快！”余申笑着看看刘士军，和小苗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