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苗一捅还要询问孩子的余申，说：“你看谁来了，咋个办？”

余申一看，见宋诚和他的表哥、表姐、表嫂一行人正往这里走，估计他们是来迎接的，便对马云说：“老马，告诉他们，为避嫌，我们和支书谈过，再找他们。”

马云点点头，说：“晓得！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看着车。”

余申又对那个孩子说：“你能领我们到支书家啵？”

“得让我坐坐汽车。”孩子聪明地讨价还价。

“要得。你领我们到支书家，回来就让这个叔叔拉你走一段路。”

马云立即接上话，说：“快去吧。回来后，我保证让你坐。”

“我们也去。”几个孩子喊叫。

“要得！带路吧。”余申痛快地答应了他们。

“跟着我们走！”几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走在了前边。

小苗边走边说：“看不出，你还这么喜欢孩子。”

“没得错！俗话说，孩子嘴里讨实话嘛！”余申微笑着说，显得心情很不错。通过和孩子们短暂的交谈，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宋老四的突然变卦和年前年后进寨的汽车有关，应该顺着这条线索摸下去。

寨子里的支书也姓蔡，年纪大约40来岁。他穿着一身现今城市里已无人问津的蓝色呢子中山服，戴着一顶与衣服同样质地的帽子，听见孩子们的呼喊，满脸陪笑地从吊脚楼里迎了出来，与余申握手，嘴里接连说着：“欢迎！欢迎！”

余申在看到他的刹那间，以为他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一经握手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个支书根本没有和有身份的人握过手，完全是在比着葫芦画瓢，知道握手的礼节，却不知怎么握，攥着余申的右手大拇指一味地晃来晃去。余申哭笑不得地一边由他晃荡着自己的右手，一边用左手掏出工作证，说：“我们是省检察院的，这是证件。”

“不用看，不用看！”支书总算送开了余申的手，“一见你们的汽车，就知道是大干部，都进屋暖和暖和。”

余申和小苗跟着他走进吊脚楼的堂屋，看到屋子里烟雾弥漫，几个人在火塘边抽烟看电视。他们不知这是些什么人，以询问的目光看着支书。

支书毫不客气地关上电视，说：“省里的工作同志来了，你们都回去吧。”

余申本来就想召开一个座谈会，急忙说：“蔡支书，能不能把他们留下？”

“能啊！他们也不是外人，都是寨子里的干部。”支书说完，就一个个把他们的职务、姓名说了出来，边介绍边让他们给余申他们让出两条凳子来。

余申和小苗坐稳后，讲明了来意，请他们尽自己所知谈谈宋老四一案的情况，并一再告诫他们，说的话要负法律责任的。

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支书开口了：“唉──有啥子说的。我们的寨子是远近有名的精神文明单位，几十年没得人住过班房，平日里连打架生气的都没的。这次全让蔡光林给毁了。”

余申严肃地问：“蔡光林真的打了宋援朝？”

“那还错得了？你知道宋援朝是啥子人？他是我们寨子里的老革命。他的原名叫宋老四，在抗美援朝鲜时参加志愿军，才改得这个名，可是寨子里的人还习惯称他的小名。”

“这不能说明问题。我们想知道的是谁看见了。”

“我们都看见了。”支书抢先说，“宋老四，不，宋援朝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一个老革命不会说谎的。”

“我问的不是伤成了啥子样，是问谁亲眼看到了。”

“这个，”支书沉吟了片刻说，“黑夜里的事，没得人看见。”

“有人见过他找蔡子安要钱啵？”

“这是蔡子安造谣！说实话，蔡子安是我的长辈，还当过我的老师，他可真不该这么做，打了人家，还诬陷人家要钱。你们想想，5元钱算啥子？宋老四要讹他们，也不会只要这么一点钱。”

“蔡光林为啥子打宋援朝？他们有仇？”

“你这次算问到点子上了。寨子里的人都晓得，三年困难时期，蔡子安是寨子里的小学教员，也想在业余时间刨几快山坡地或到山林中弄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来养活四个儿女和刚刚高中毕业的小妹妹，偏偏手无缚鸡之力，啥子也干不成。宋老四种地不行，狩猎倒是一把好手，是那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克星，几乎天天有得收获，搞到猎物总是先到蔡家，往门前一扔就走。日久天长，他和蔡子安的妹子有了感情。蔡子安嫌宋老四没得文化，就把妹子嫁到了铁县，还说人家勾引他妹子，和人家记下了死仇。”

“你怎么晓得的？”

“老辈人都这么说。”

“我们听说，宋老四这些年和蔡子安关系不错，孩子们回家都不忘给宋老四买礼品。”

“要是有这事，还会舍不得5元钱？”

“我们想看看宋老四。”

“他住在县医院，你们愿意看就去哪里找他好了。”

“他是谁送到县医院的？”

“几个年青人。”

“我们想找他们问一点事。”

“这可难了。他们都是在广东打工的，把宋老四送到县城就没的回来，到广东去了。”

“我们听说他是坐汽车走的。”

“那里有汽车？”

“寨子里的还有一位老革命，过年没得回来？”

“一家人都在外面，回家干啥子？”

“听说年后寨子里来过两部汽车。”

“孩子们瞎说的。不相信，你问他们，问问乡亲们。”

众人乱糟糟地附和支书的话：

“没得错！蔡家没啥子好人。”

“宋老四就是他们打的。”

“寨子里今年还没得汽车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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