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彦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4
|本章字节:9832字
这天晚上,那位形容古怪的周易学会的会长王先龄先生来程普家里串门,他的突然造访让程普颇感意外。
“什么风把王先生吹到寒舍啊?”一见面,程普握着王先龄的手笑呵呵地说。
王先龄看定程普说:“普公面色不错,想必是一路春风。”
程普说:“什么春风啊!老了,就只剩下秋风了!请坐请坐!”
王先龄固执地说:“不!我看是春风!”
他们在客厅里落座,程普用一盏漂亮的细瓷盖碗从净水器里接一杯白开水放到王先龄的面前,他一直都没有忘记王先龄是不抽烟不饮酒不喝茶差点就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
坐定以后程普问王先龄:“王先生此来有何见教啊?”
王先龄说:“哪里有什么见教?闲着没事,来串个门,不打扰普公吧?”
程普说:“哪里话?求之不得呢!”
停一停王先龄问程普:“请问普公今年贵庚啊?”
程普摇摇头:“五十四岁,已近黄昏了。怎么想起问我的年龄了?”
王先龄说:“不瞒普公说,我来之前曾给你卜过一卦……”
程普没有急着询问结果,而是笑笑说:“是吗?谢谢你呀!但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常言说‘五十而知天命’,我都五十四岁了,哪能没有自知之明呢?”
王先龄摇摇头说:“孔夫子所谓‘五十而知天命’其实不确啊!人可以知道过去,但不能预知未来。即便是过去经历的,人们也未必看得清悟得透,何况还没有经历的,怎么能识得破呢?‘五十而知天命’无非是告诉人们,五十年后是前五十年的惯性延续,其实并非一定如此!五十年之后说不定又是另一重天地呢!”
程普笑着说:“这么说我还有光明的前途?”
王先龄端起那个细瓷盖碗轻轻呷一口白开水然后放下说:“未尝不可啊!”
程普说:“那我可真要托王先生的洪福了!”
王先龄说:“我说的绝非虚妄之言!不过,只有参透了时事,才有可能悟透命运,只能人随天势而不能人违天势。”
程普问:“王先生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王先龄说:“听到还在其次,关键是悟到!《易经》的精髓其实就是从瞬息万变的时事中参悟顺势之理和应变之道。普公知道我从不过问政治,但这不妨碍我研究时事。”
“说说看。”程普饶有兴趣地说。
“宁康最高的职位是市委书记,对吗?”
程普笑而不答。
“因为它最高,所以才备受瞩目,因为它最高,所以才岌岌可危。古语说:‘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你想,许多人都打这个位置的主意,这个位置能不危险吗?”
王先龄说到这里停一停,他大概想看看程普的反映。
程普依然笑而不语。
王先龄继续说:“最终总要有人坐到这个位置上,但不管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他都是坐到了火山口上,因为得不到这个位置的人不会就此俯首听命甘愿称臣,而是要千方百计地取而代之。”
“或许是这样。”程普说。
“最想得到并且最有条件得到这个位置的却没有得到,但没有想要得到的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就是命运的玄机!”王先龄说。
“也许你说得对……”程普说道。
“没有得到的会死心吗?不会!但他最终能得到吗?也不会!”王先龄说。
“为什么?”程普说。
“很简单,他不懂得顺应天势,所以就会遭到天谴!我敢断定,他的结果不会太妙!普公大概知道我说的是谁。”
程普轻轻地摇摇头说:“这与我有关系吗?”
王先龄说:“当然有关系!还需要我说破吗?”
程普说:“王先生把我弄糊涂了……”
“普公并没有刻意想得到什么,这就是普公有希望得到的原因……”王先龄说。
“我越发地糊涂了……”程普说。
王先龄“呵呵”地笑了几声,他笑得似乎很放肆。笑过之后他便端起那个漂亮的盖碗,将里面的白开水一饮而尽。然后他放下茶碗站起身来说:“我一向把普公当作知己,所以才不惜泄露天机。天机是什么?天机就是依据卦象作出的判断。‘天机不可泄露’之说是一些江湖术士害怕自己判断不准确而故弄玄虚罢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普公只需在灶膛里再加一把火就可以了!这就是我给普公卜的一卦。不可不信,不可全信,信与不信,任凭普公!”
程普也站起来说:“王先生是不是让我落井下石啊?这我可不干!”
“不!”王先龄说,“我是希望普公顺应天势,如此而已!告辞告辞!”
送走了王先龄,程普在客厅里独自坐了许久。
先前,程普因为没有陪同新任市委书记江云天到矿山机器厂调研而心存疑惧,也曾问计于这个王先龄。这位世外高人的一席话着实让程普折服。他就是依了王先龄的指点,才有了多少年来从未有过的心情舒畅。今天王先龄不请自到,又来为他指点迷津,这不能不使他为之心动。“难道我程普真的还有最后一搏?难道我还真能再最后跃一次龙门?”他是将信将疑。
宁康的形势好像越来越明晰,董伟清可能是凶多吉少气数将尽。但程普在此之前还真没有想过那个位置的归属,现在他不能不想了。是的!那个位置的确应该是他程普的啊!如果李轶群不挑起旅游开发区的重任,或许程普就没有了机会,因为李轶群比他年轻。现在不同了,没有人能够和他竞争这个位置了。但程普也很明白,他最不利的因素就是自己的年龄。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支持,或许那个位置对于他来说仍然是一个美丽的梦。那么谁能给予他“强有力的支持”呢?只有市委书记江云天!
说心里话,程普非常佩服江云天这位年轻的市委书记。他来宁康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稳稳地控制了局面,宁康的形势正在按照江云天划定的路线稳步向前推进。最让程普口服心服的是江云天的胆识和魄力,他面对董伟清的强大攻势从容应对,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对手逼到了墙角。即便是在来势汹汹的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吴竞存面前,江云天也表现得从容不迫不卑不亢。不仅如此,他甚至竟敢在这位太岁头上动土,将利剑直指他的儿子,并即将把那位劳尔斯送上绝路。
不过,董伟清恐怕不会那样不堪一击,最后的决战谁胜谁负仍然难以预料。董伟清多年来编织的那张网不是说撕破就能撕破,他展示给江云天的或许只是一种伪装。
程普应该助江云天一臂之力!
市委副书记程普很清楚自己的分量,他倾向于哪一边,哪一边的阵脚就会更加稳固,哪一边也就多了几分胜算。江云天之所以能够握有主动,应该说与他程普的辅佐是分不开的。在关键时刻,总是他轻轻地拨转船头,朝着江云天设定的方向前进。所以他想,如果那个位置真的腾出来,江云天第一个想得到的就应该是他程普!
是的!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程普是应该“在灶膛里加一把火”!
程普的心里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样翻滚着,他就这样独自坐在客厅里一直到深夜也没有挪动……
第二天下班回家以后,程普的心情好像非常好,一进家门他就对老伴说:“江书记的爱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他们的孩子,咱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他们早早地吃了晚饭,出门买了一大包小孩子爱吃的零食,就一起到江云天的家里。
一见来访的是程普夫妇,江云天高兴地说:“程书记、温大夫,你们来预先该跟我打声招呼,也好让我有所准备,咱们好好喝上两杯!”
程普说:“江书记不要客气!我哪里敢和你喝酒哇?你是海量,我充其量只能算个小水坑。”说完,程普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江云天转向温馨并握住她的手问:“温大夫身体还好吗?”
温馨说:“这阵子还不错。”
江云天说:“这就好,身体好比什么都好!”
妞妞站在妈妈一边,笑眯眯地听爸爸和客人说话。
温馨走过来把妞妞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好漂亮啊!和你妈妈一样!”说着她把妞妞搂在怀里问:“叫什么名啊?几岁了?上几年级?”
妞妞回答说:“我叫妞妞,十一岁,上五年级。”
路菲说:“妞妞,还不谢谢爷爷奶奶,看给你买了多少好吃的呀!”
江云天对路菲说:“怎么能叫爷爷奶奶呀?你把我往哪儿放啊?”
江云天这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只有妞妞没有笑,她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问:“那我该叫什么呀?”
江云天说:“叫大伯大娘啊!”
妞妞说:“可是,大伯的头发都白了……”
江云天笑着说:“头发白不一定年纪大啊!我记得你们班有一个外国小朋友,他的头发就是白的,但你不能因为他头发白就说他年纪大呀!”
妞妞想一想然后说:“好吧!谢谢大伯大娘!”
“妞妞好灵巧的小嘴儿!”温馨拉着妞妞对路菲说:“走,咱们到你的书房去吧,我不愿听他们说话,三句话不离本行,多累呀!”
“你看,光顾了说话……程书记快坐呀!”江云天说。
两人落座以后程普问:“江书记,听说前几天省里来了一个调查组,是不是啊?”
“是的!”江云天说。
“他们来干什么啊?好像挺神秘的。”程普又问。
“开始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调查组临走的时候找我谈话,我才知道他们是冲我来的。”江云天毫不隐讳。
程普沉默一刻说:“果然不出所料!”
江云天有些不解:“你们……”
程普说:“我和张书记曾经暗自猜测过,如果不是针对你,他们有必要绕开市委搞得那样神秘吗?但他们调查的具体内容我们猜不出……”
江云天说:“具体内容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最后他们只向我透露了一点,就是怀疑我借暖房之机大肆敛钱……”
程普听了真有些生气,他提高了声音说:“简直岂有此理!这是你要收的吗?这是宁康的乡俗嘛!”他停一停又说,“这么说是我们连累了江书记……”
江云天摆摆手说:“那倒没有,其实这些钱我都以大家的名义无偿捐给了矿机厂。”
“天意啊!真是万幸!”程普松了一口气说,“不过,这也给你我敲了一记警钟啊!”
“是啊!”江云天说,“‘手莫伸,伸手必被捉’!”
程普摇摇头说:“我是说,要警惕有人暗地里搞鬼啊!”
江云天笑笑说:“人家要搞,你能拦得住吗?”
程普说:“做到心中有数总是必要的!江书记应该看到,反映这个情况的人绝不是为了纯洁党风,而是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居心不良啊!”
江云天说:“脚正不怕鞋歪,我江云天行得正坐得端,他能把我怎么样?”
程普说:“话是这么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宁康复杂得很!行得正坐得端并不能保证一切平安无事。前任市委书记陈德霖就是例子,他平生一贯小心谨慎洁身自好,但最后怎么样呢?还不是被人家赶出了宁康?”
江云天默然无语。
程普停一停继续说:“就拿暖房这件事来说吧,江书记恰好在调查组到来之前把钱捐了出去,如果再晚几天将会是怎样的结果呢?你就是跳到黄河恐怕也洗不清了……”
程普的这句话让江云天的心猛然一紧,是啊,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
程普接着说:“这件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上面硬要拿这件事做文章,恐怕就难办了!”
江云天蓦然间就感到有些后怕。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是的……”
温馨她们从里面的书房里走出来,温馨说:“老程,不早了,妞妞瞌睡了,我们也该走了……”
妞妞说:“我不瞌睡!”
温馨笑着说:“赶明让妈妈领你到大娘家玩好不好?”
妞妞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