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4
|本章字节:7476字
两口子陪小雨看了病,拿了一些药,一起把小雨送回了学校。在这之前,张仲平建议在小雨她们学校附近找一家好一点的酒楼请她们母女俩。小雨说:“算了吧,我在学校吃食堂就行了,吃了饭好好补补瞌睡,昨天晚上陪妈妈太累了,老爸你请老妈吧,好好犒劳犒劳。”张仲平说:“你们两个真是的,怎么没个完?好像在家里受尽了剥削和压迫,真的需要争取妇女和儿童的合法权益似的。昨天夜里我还不是一个晚上没睡好?”小雨说:“你请请老妈总没什么错吧?”张仲平说:“我哪里说错了?好吧,我请你老妈去海内海鲜酒楼吃鱼翅、吃燕窝,我怕她舍不得钱,你负责做她的思想政治工作。”到了车上,唐雯说:“海内海鲜酒楼就别去了,你要是有时间,陪我去看一下王玉珏吧。”张仲平说:“王玉珏怎么啦?”唐雯说:“这几天她天天跟我煲电话粥,把我当垃圾焚化炉。”张仲平说:“你不是就要考试了吗?哪里有这个闲工夫?”唐雯说:“是呀,可是,人家来了电话跟你说那么隐私的事,总是想从你这里寻求点安慰,你总不好不冷不热地撂电话吧。”张仲平说:“王玉珏到底怎么回事?”唐雯说:“还不是为情所困,正闹婚外恋哩。”王玉珏是唐雯大学时的同班同学,也在河西另外一所大专院校里教书。
张仲平跟唐雯认识不久,也就认识了王玉珏,王玉珏上个周末还带着老公和女儿一起来玩过。王玉珏属于那种很会保养的女人,跟十几年前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仍然一副金边眼镜戴着,文文静静的样子。她和唐雯上大学时并不住在一个寝室,但因为来自于同一个地区,上学放假结伴来结伴去,家庭条件又都差不多,所以走得比较近。唐雯认为王玉珏是个可怜的女人,因为她目前正与她高中一个姓蒋的同学陷入一场婚外恋而不能自拔。唐雯说:“他们两个高中时就有那么一点意思,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谈成,前年同学聚会,一见面双方不管不顾地坠入了情网。玉珏找我找得勤,老问我这婚离还是不离。”张仲平说:“你怎么说?”唐雯说:“我能怎么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难道我还会鼓励她离婚?再说了,玉珏的老公你也见过,那个周教授文质彬彬的,整天笑容可掬,一脸憨厚,哪里比那个姓蒋的差了?”张仲平说:“中年男女的这种婚外情,有一种形象的说法,叫老屋子着火,那是没有救的。你不会也跟我来这么一场火灾吧?”唐雯说:“你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吧?”张仲平说:“哪里哪里?我哪里恶了?我怎么倒打一耙了?”唐雯说:“你有点反应过激。”张仲平说:“我只是太在乎你。”唐雯说:“那你是担心我也来这么一次啰?”张仲平说:“那当然,哪个男人不怕绿帽子?你想我死吧?”唐雯说:“呸呸呸。傻瓜,你就放心吧,我这人最传统了,典型的贤妻良母。再说了,你叫我找谁婚外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谈恋爱的对象第一个是你,最后一个也是你。不知道你前世积了什么德,修来这样好的福分。”张仲平说:“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哩,这辈子还不完,还有下辈子哩,我下辈子还娶你好不好?”唐雯说:“这话平时听着也还顺耳,今天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张仲平说:“不会吧?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唐雯说:“我怕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哦,真的,你不提我还忘了,当年你跟中文系的那个姓夏的谈恋爱闹得轰轰烈烈的,最近没什么状况吧?”张仲平说:“谁呀?我跟她能有什么状况?要有状况那也是国际纠纷,人家不早就是美国公民了吗?隔了一个太平洋呢,你怕什么?”唐雯说:“谁说我怕了?说穿了,她也就一美籍华人,活得还不一定有我们现在好,我听说当初你们吹是因为她嫌贫爱富?”张仲平说:“是呀,人家向往西方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生活。”唐雯说:“她以前向往的那种生活,咱们不也过上了吗?再说了,她可是你的初恋情人,不说整天魂牵梦萦,偶尔想想总会有吧?你可别不承认。”张仲平说:“岂止是偶尔想一想,经常想哩,因为我只要一想起过去,再看看现在,就知道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唐雯说:“你这么油嘴滑舌,真不知道你嘴里哪句话是真的。”张仲平说:“那还用说吗?当然句句都是真的。”在他们两口子之间,像这种讨论婚恋家庭的对话其实是很少有的。这跟张仲平有意回避的态度有关。在他与唐雯共同生活的十几年里,他对于她,已经有了太多的隐瞒、谎言和欺骗,岂止一个夏雨。毕竟,那早已被漫长的时光和遥远的距离磨平了尖锐的棱角的初恋的回忆,已经构成不了对他们家庭的威胁,但曾真呢?却是一颗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的炸弹。要在家庭之外继续保持跟曾真的关系,不说谎,不欺骗唐雯行吗?好在张仲平所有的花招和伎俩都已经被运用得驾轻就熟。他和唐雯的关系之所以是平稳的、和谐的,其中张仲平的谎话假话起了至关重要的黏合剂作用。
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就看你拥有的层次和程度,你如果要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拥有鱼和熊掌,那当然不可能,但是,现在社会多复杂多丰富多彩呀,你今天拥有鱼,明天拥有熊掌不就行了吗?这叫交叉换位打时间差,所以,张仲平是从来就不拿唐雯跟他生活中已经出现或可能出现的女人做比较的。不错,有比较才会有鉴别,但是,如果你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做什么取舍,那比较又有什么意义呢?什么叫内外有别?内外有别就是家里的就是家里的,外面的就是外面的,千万不能把界线搞混了。张仲平认为,这就是他在外面风流快活的底线,也是他对唐雯、对家庭负责任的表现。他从来就没有关心过唐雯对他的感受,不是他天生冷漠,他是害怕涉及这个问题。因为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势必要打破那种建立在虚假的话语环境之上的平稳与和谐。每个人都害怕被别人欺骗,张仲平当然也害怕别人欺骗自己,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的心理负担,他害怕或者不愿意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时时刻刻在欺骗唐雯。
和王玉珏两口子一起吃了中饭之后,唐雯又有了新的感受,说:“要不是王玉珏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我还真看不出王玉珏暗中准备跟她老公分手,你看她对周教授多好,脉脉含情,深情款款,当着我们的面还一个劲儿地往他碗里夹菜。”张仲平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在外面做了亏心事,心里多少有点内疚,忍不住就要做出一些补偿。”唐雯说:“你倒是一下子就理解了,是不是也这样做过?”张仲平说:“你看你这个人,还真不能对你好。”唐雯说:“说漏嘴了吧?要是在外面没鬼,对我好一点是应该的。”张仲平说:“我们在谈女人,你倒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扯。”唐雯说:“女人怎么啦?”张仲平说:“女人有表演天赋的也只是极少数,但当女人说谎的时候,却个个都是天生的表演艺术家。”唐雯说:“你见识多,是不是深有体会?这样的艺术家你碰到过多少?”张仲平说:“你看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回家的时候,张仲平有意没有在那间摩托罗拉专营店门口停,把车一直开回了家。他想到了曾真,担心她给他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唐雯正处在杯弓蛇影的状态,要是万一再从维修的手机里发现一点什么线索就麻烦了。
其实昨天夜里的事能够化险为夷,也还得归功于唐雯,她要是对他的说法心存疑虑,亲自到省人民医院跑一趟,他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要揭穿男人的谎言,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用一点心思就足够了。说穿了,纸是包不住火的。张仲平有很多怪论,其中纸能够包住火就曾经是他的怪论之一,比如说灯笼。但严格地说来,点燃的蜡烛虽然带了火,却不过是火的一种极特殊状态,它被外面的纸包住了还能起到照明作用,仅仅因为蜡烛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它与灯笼纸之间有了绝对安全的距离与空间。想到玩火,张仲平不得不想起与曾真的关系。两个人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越过了警戒线,从而失去了绝对安全的距离与空间?玩火者必自焚。曾真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一点也不顾忌吗?不怕自焚也不怕把他或者她和他一起烧了?在男女关系问题上,张仲平本来是有一套理论的。因为老婆红杏出墙而离婚的丛林,对此曾经十分反感。按照张仲平的说法,丈夫的适度花心对维护家庭的稳定是有积极意义的。在外面做了亏心事的丈夫回到家里一般都会对老婆言听计从,决不会动不动就跟老婆斤斤计较,反而会因为自己做贼心虚而竭力讨好老婆。关键的问题是适度,是分寸感。
丛林说:“什么是适度,什么叫分寸感?怎么量化?由谁来掌握?别忘了做这种游戏的是两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而感情是最难把握的。你把握得了别人的感情吗?一时一事可以,一生一世呢?恐怕就不行了。按照这个标准,你不仅把握不了别人,你甚至把握不了自己。”张仲平承认丛林说得对,说:“如果真的遭遇到了自己也把握不了的感情,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有什么办法?”其实,丛林也就自己说说而已。毕竟,对自己感官的放纵就像吸食鸦片一样,有一种让人上瘾的致幻效果。张仲平就知道丛林在离婚不久的一段时间里,同时与两三个女孩子保持了拉拉扯扯的暧昧关系。开始还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后来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脸皮越来越厚。像那些城市演艺厅里的表演明星一样,这里那里地赶场子。丛林有次喝了一点小酒,约了张仲平开车到香水河边上去看慢慢退却的洪水。丛林跳起来,对着满天星斗的夜空,突然叫了一句:“这个社会,可真他妈的好呀,不知道多么自由、多么幸福。”在跟曾真认识以后,张仲平倒不知不觉地有点改邪归正了。曾真有时候跟他开玩笑,说:“教授应该给我发奖金,因为你蛮乖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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