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电话铃响了。

张清婷去接。

“魏总，电话。”张清婷把电话伸过去，“是尔娟。”

“噢，是尔娟，你刚才不在办公室吗？啥时出去了？给我整理床铺？对，中午你过来吧，同清婷一起吃午饭再谈……对。好的，拜拜。”

魏总放下电话时，张清婷把那条湿毛巾拿到洗手间去洗了一次。

魏巨兵用湿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渍。每逢处理完毕一件事，张清婷就会把一条湿毛巾递上去，这是老例了。

两个多月来，这老例已经终断。但当他坐回这个位置的时候，又自然而然地恢复了。

魏巨兵突然觉得身边少了谁，随口问：“容名之呢？”

“不知道，已经几天不见他了。”张清婷说，“他也四出寻找你。我想，他还不知你回来，说不定还在骑摩托车到处找你呢。”

“我真不该鬼迷心窍，让这么多人为我担心。”魏巨兵心里难过起来，“清婷，我对不起你，你应当骂我，惩罚我……我正等着你的惩罚。”

张清婷瞪大眼睛笑了：“魏总，你啥时学会了婆婆妈妈啦？你是老总谁敢惩罚你呢？”

她说着哈哈地笑起来。这是两个多月来第一次笑声。

两个多月来，她只有忧伤、苦恼，完全没了笑容。

这时，有人敲门。

张清婷去开门见是容名之，便说：“容主任，魏总回来了。”

容名之一怔，随后两眼发亮，起步跑了过来，连声说：“魏总，魏总，你可回来了，回来了，天都亮了。”

他说着拿起水壶往他的茶杯里加水。

“小张，你是拿新的西湖龙井给魏总沏茶吗？”他转身问道。

“是的。是新西湖龙井。”张清婷答道。

这时，有人报告说：“刘代总的爱人唐耿英来找魏总。”

“快去接她上来。”魏巨兵对张清婷说。

张清婷转身就出了办公室，上了电梯。

唐耿英是市重点中学的英语老师。文静而有点羼弱，说话清晰而温柔，典型的贤妻良母。平素一放学就回家打理家务。孩子是高二学生，叫刘锐军，一米八身材，是学校球队的中锋。羼弱的母亲生出一条猛龙来，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唐耿英说：“我的一半给了他，另一半给了锡华，所以所剩无几了。”

虽是说笑，但刘锡华和儿子心知肚明：这个作为妻子、妈妈和老师的善良女性的确是忘我地付出了很多很多。

唐耿英刚进办公室魏总就迎上来了。他早就知道唐老师是女性公认的楷模，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敬意，一见唐老师就说：

“稀客，稀客，唐老师，快请坐。容主任，泡茶。”

容名之即刻去沏茶。

魏巨兵说：“唐老师，真是不幸，老刘竟在这个时候遭人绑架……”

“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吗？”唐耿英用殷切的目光望着魏巨兵，“我真担心……”

“公安机关和我们的保卫部门已经四出调查了。无论如何要确保老刘的安全。”魏巨兵说着把茶水捧到她的手上，安慰说，“唐老师，你得多保重，不要太伤心。”

唐耿英点了点头就起身告辞。她的手被魏巨兵那双大手握住了。魏巨兵深情地说：“我们挂念刘总，一定及早找到他……”

“你工作忙，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唐耿英小声说。

唐耿英被容名之送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张清婷和魏巨兵。

魏巨兵独自摇了摇头，背着手站立窗前向外望去。

张清婷觉得奇怪。魏总怎么啦？

她走近魏总问道：“不舒服吗？魏总。”

良久，魏巨兵才叹道：“妻子心啊！”

他忽然想起妻子贺丽雅。死去的妻子也是这样，贤妻良母一个。她何时不记挂住自己的丈夫？唐老师的心里记挂着刘锡华的安危，自己亲眼目睹了；妻子贺丽雅先前记挂着自己时，自己却没有亲眼目睹呀。失去的妻爱今天才倍感可亲，自己已无法报答妻子了。

魏巨兵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妻子。他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张清婷叫了几声才转过身来。

“魏总，你一定有难言之苦，能告诉我让我也分担一些吗？”张清婷傻傻地望着他。

“我想着贺姨，我对她关心实在太少了。”魏巨兵喃喃地说。

“那时你也太忙……”张清婷为他开脱。

“不，是我不好……”魏巨兵心里很痛苦。

他自己很清楚：自己的心思放在事业上这点是有目共睹的，但凭良心说，相当一部分心思放到婚外恋上了。翟美美，他为她费过多少心血和情感……还有张清婷……还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可以一个又一个地回忆，甚至能准确地想起许多难忘的细节。可是对于自己的结发妻子，自己真正给过温情吗？

张清婷知道，这时谁也难以准确地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是个久经考验的成熟的人了，他不需要别人过多的担忧和安慰。她也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空气似乎凝固了。

张清婷不敢再问他什么，她知道他现在的心事重重。

魏巨兵的心乱极了。

贺丽雅的形象好像只在眼前闪了闪就逝去了。尽管他感到内疚，但很快就消失了。

翟美美的命运和归宿始终像一条百丈蛇来回盘结着自己。他摆脱不了。她的夜里出走，更增加了他的愁绪。一个女子在夜幕里钻到哪里去？是远离此地，还是重回刁达八的家里？他无法揣测，只知道，她走得相当痛苦。

他没有把翟美美的事告诉张清婷，只铭刻在心里，心即使破碎了也不能告诉张清婷。

张清婷几次想问翟美美的下落，都咽住了。她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不喜欢提起翟美美。她也知道魏总的大半感情倾在翟美美的身上。对自己或者有几丝几毫的留恋，或者是逢场作戏。不管怎样，自己和魏总相处的时间比谁都多。就这点来说，她已经很满足了。

整整一天，魏巨兵都在打电话。

下午，他把熊瑛和李东方请到办公室里来细斟密谋，连续商讨了四个钟头。

他在给海外朋友的电话里，恳请他们多方了解龚德、刘远志和洪志峰三家的虚实，尽量提供可靠的文字资料。

作为死对头刁达八的活动如何？他一概不知。他只得委派部下几名干将深入刁达八的阵营进行刺探、摸底。

回来报告的人说：“长乐花园的谢老板近日就住在刁达八的‘霸福’别墅里，商量承建的事。看来，刁达八已使出绝招，‘长乐’成了他的囊中物了。”

“消息有几成可靠？”魏巨兵问。

“少说也有七成。”报告的人肯定地说。

魏巨兵传张清婷。他要她立即给长乐花园的负责人香港老板谢先生送一封亲笔信去。

“我怕一下难找到他。”张清婷说。

魏巨兵把几个来报告的人叫到跟前对张清婷说：“不是说谢先生住在刁达八的‘霸福’别墅么？”

“是的。这是昨晚的消息，估计还在。”来报告的人肯定地说。

“你们配合张小姐，把我的信送去。”魏巨兵说着去写信。

“我知道‘霸福’在哪，我说是谢生公司的人不就行了？不必那么多人跟着，反而不好。”张清婷说。

魏巨兵在挥笔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