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茹不想把精力花在四个男人观念的转变上，她深信无疑，有句格言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待他们了解她后，自然会对她另眼相看。她充分相信自己的能力，当务之急是应尽快进入角色，了解企业的基本情况，争取工作的主动性。她想了想就从销售归行率最差的企管局一线开始，从明天起就和分管的信贷员夏逸杰到企业了解情况。

尽管白茹又一次失眠，但她上班从不迟到。一阵沉默过后，她翻开笔记本，说：“经过一个月的观察我觉得应该调整一下分工，我先说说个人意见，大家讨论再定。”

四个男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白茹这么快进行工作调整，不免心中有些惶惶然。这次调整使一向镇静自如的王叔傻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白茹进行的所谓分工调整就是对他这个老家伙一个人进行调整，他当了多年的信贷员，现在要他当信贷内勤，不就是嫌他老了不中用。自己还干八年离退休远着呢。再想想他们三个年轻人，哪一个比他有经验，都是还未入门的门外汉。徒弟才干一年多，就接管他一直分管的企管局一线业务，他懂个啥？不想则已一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便直向白茹发难：“白茹，自我入行以来，一直是信贷员，现在凭什么安排我搞内勤？难道你嫌我老不中用吗？你不要欺人太胜！哼，我找行长去。”

白茹早已料到王叔会场来这一招，早想好了对策，便胸有成竹地说：“王叔，等我把话说完你再去找行长也行。论年龄、论辈份您都比我长，论资格您又都比我老，我一直非常敬重您。这次调整主要是考虑到您的身体状况，并无其它想法。”

“说去说来，还不是嫌我碍手碍脚老不中用了。白茹，我告诉你，我还不到五十二岁，哦，也快了还差三个月。我什么人没见过，就你这点小算盘能算出几我看不出来吗？”

白茹没想到王叔作为长辈说话没有一点原则，她不顾王叔的抢白继续说道：“王叔，您如果执意要这样误解我也没办法。不过我告诉您一点就是，我是有修养的人，从来不嫌弃任何一个人。在一起共事就是缘分，共事要共得开心，这是我所希望的。”

“说得真好听，做的却狗屁不如！”

白切不理会王叔的指责，语气温和地说：“王叔，您听我把话说完，人人都有老的时候，谁也不能担保自己永远长生不老是不是？现在大气候都在谈改革，我敢担保要不了几年，我们也要退出一线，说不定那时还没人要呢？现在报刊杂志上到处都在讲改革，这已是大势所趋。王叔我敢说过不了三五年，银行的铁饭碗将要打破，竞争上岗将成为一种趋势，说不定连饭碗都保不住。”

“白茹，你少给我谈大道理。”王叔没听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夏逸杰担心地问：“还真去找行长啊？”

白茹说完便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和想法没有？大家若是对我有意见，有看法和不满就当面提出来，不要在背后发牢骚，也不要憋在心里不痛快，搞得彼此不舒服。”她见大家沉默不语就问林志超：“全县粮食收购需要多少头寸有统计吗？”

林志超傻了眼，呆呆地问：“说什么？什么头……什么寸？”

罗汉听着笑得四仰八叉，夏逸杰忍不住也哈哈地大笑起来。

白茹没笑心里开始沉重起来，作为银行一员对“资金头寸”这个常用术语就不懂，如何开展业务？她一脸严肃地说：“林志超，下午你到粮食局去核实一下去年的收购情况，今年他们收购计划是多少？我们要早做到心中有数。”

“这……”

“怎么？有问题吗？”她刚一说完，市粮食局财务科钱科长打来电话：“万能局长下午要到银行来拜见新来的女主任。”

晚上，粮食局宴请白茹。没想到酒过一半，林志超扔下她不管一个人溜之大吉。她一个女人怎能抵挡粮食局那一帮男人的攻势，醉意朦胧的她看见坐在身边的万能局长一杯接一杯地将她的军，大胆地拉着她的手，她惊惶失措将一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这是一个多么严肃的时代啊！她没见过有这么大胆的男人。她很少和男人主动握手，除非是领导或长辈主动伸出手，她才握一握表示尊重。她的思想很守旧也很老套，虽然她到省城大都市读过两年书，心胸也没有开阔思想还没有解放。她觉得两性之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一个时代的特点。最后万能局长请她去看电影，虽然她醉了但在关键的时候她却能保持最清醒的头脑，找一个借口逃脱了。一进家门，她便像一团软泥倒在客厅里，保姆见状将她扶到床上便不省人事。

白茹早上醒来头如千斤重，四肢乏力。她想想昨晚上的情节，觉得没什么丢人的地方心里宽慰多了。女人在外就是要当心，特别是漂亮的女人，走到哪儿就成为焦点人物。她并不想在外陪客人，有时也是工作所需身不由已，就像昨晚你不去的话，那万能局长是任何人得罪不起的主，更何况得罪粮食局一班人是事小，事情闹到县政府事就大了，那些政府官员借机上纲上线，她白茹挨批评不算，银行的声誉就要受影响，她陪得起吗？

白茹上班径直走进营业室，问叶春丽：“刘红霞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

叶春丽想了想说：“变化可大了。时常听她说，总有一天要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还有肖想想越来越不像话，成天穿得花枝招展。这些姑娘真不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

“哦，爱美是人的天性，对工作也没影响，大家就应该穿得漂漂亮亮。”

白茹家在农村，共有九口人，算得上是家大口阔。全家靠父母亲挣工分养家糊口，不饿肚子就已经不错了。七个姊妹只有她读到高中毕业，好几次差点辍学，多亏学校校长给她减免学杂费才坚持读完高中，考上省银行学校跳出农门。她特别不喜欢打扮，朴实无华，自然得体，但她爱看别人打扮得漂亮。她本人也是一幅美人坯子，苗条的身材显出女人的抚媚，齐耳的短发显出她的干练，白里透红的皮肤显出她的丽质，美中不足的是她脸庞的一对酒窝不是一对而是一个显得不怎么对称，却很有特色。只要见过她一次的人都能记住她，就像粮食局的局长自那次在一起吃饭后，每天以谈公事为由给她打电话，她心里明白，他是醉嗡之意不在酒。

叶春丽见白茹若有所思，便不再说什么。突然，她一拍桌子：“我的妈哟，差点把大事忘了。刚才接到支行通知，地区中心支行组织业务技术比赛，要我们选送人员参加，我正在发愁呢。”

“愁什么呢？王丽娜不是现成的人选吗？”

“支行要在我们这儿挑选五名人员，上哪儿找去？”

“就地取才嘛，加强训练不就成了。”白茹很自信地说。

“我的主任说得简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临时上阵能行吗？”叶春丽无比担忧地问。

“怎么不行？一定能行，现在只有临时抱佛脚。动员全体会出人员，利用一切时间苦练，要求珠算人人能过四级，出纳点钞时速过一万六千张，与第三季度奖金、工资挂钩。通知晚上开全体会出人员会议。”白茹果断地下达了决定。

“白主任，我看还是不要同工资挂钩，一个月就那么三十几元钱要养家呢。”

见白茹没吭声。叶春丽还是担心地问：“还是你有办法，不过三个月时间来得及吗？”

“事在人为嘛。不要小看这些人哟，个个都能拼的，说不定能捧回金牌呢。”

叶春丽见白茹如此有信心也增加了几分自信。

三个月以来，白茹每天与信贷员到企业了解情况，首先让信贷员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见，她再提出自己的观点，共同商量讨论理出切合实际的思路，充分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让他们在企业有了很大的发言权。一个个都觉得白茹简直是个怪人，工作方法堪称一流。在企业面前给足了他们面子，对白茹也佩服得五体投地，特别是罗汉一下子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无论到哪个地方，他都处处保护她，有好几次到企业喝酒，她面临四面楚歌，他都给她挡了回去，自己却醉得一塌糊涂，几乎是当起了护花使者。

林志超自从上次丢下白茹逃跑过后，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之中，对白茹心存愧疚。想想人家罗汉那才是男子汉的作为，而他在关键时却当了逃兵，他怨自己没有一点眼光，什么事情做在表面似乎不是男子汉的胸怀，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军人出身。男人什么意见是不能流露在脸上的，应该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像罗汉就比他狡猾万分，白茹第一次来时他表现出的态度比谁都明朗，可到关键时，他又比任何人都能挺身而出保护白茹，凭这一点他就没法与罗汉比。好在他自己能马上醒悟过来，几次他想对白茹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的行为有必要解释吗？这次他听刘红霞说营业部可能要提拔分管信贷的副主任，他心里暗暗叫苦，真是自作自受！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愿望，这个愿望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为了让这个愿望实现，他开始动脑筋、想办法，动起了心思。他罗汉算什么呢？了不起一个豪爽的武夫而已，他从心眼里睢不起罗汉。他在部队已是连级干部，理应得到提拔的。

他算得上是一个攻于心计的家伙，当兵的人在部队好多练就了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那是一双善于转动的眼睛，善于观察风向的眼睛。

这些天他急于要解开一个秘密，但又让他无从下手，便一直在心中问：“是什么让罗汉有了如此大的转变？白茹给他吃了什么定心丸？是不是要提他当副主任？”他问过夏逸杰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反而被那个小子奚落一通。

有一次，在他们喝得醉熏熏听罗汉正在讲白茹的趣事时，林志超一脸神秘地问他：“伙计，说老实话，是不是对白茹有那个意思？”

罗汉也不回避地说：“我罗汉平生只佩服两种人：一种人是有大将风度的男人，就象周恩来；另一种就是有与众不同的女人，就像白茹。你们搬起手指算一算我们银行有几个？”问得他们一个个点头称是。

“罗汉，我可要提醒你，你已经进入危险期了。”

罗汉白了他一眼，“什么危险期？说什么呢？有屁快放。”

“我以侦察员敏锐的眼力侦察，发现你小子八成是对白茹有了意思。”

“谁说的？这可不能乱弹琴。这种事是随便乱说的吗？这是多么严重的作风问题！人家有丈夫，我也有老婆，。”

夏逸杰连连摆着手说：“我不欣赏女强人，睿智的女人鬼精虽漂亮却没味道。”

“是啊，听说她丈夫不和她那个？”林志超挤眉弄眼地说。

罗汉心里一惊，表面上镇静地问：“你听谁说的？人家夫妻上床的事还能和外人讲吗？你和你老婆做那个事对外讲过吗？”

“又听说她婚前打过胎，不知那个孩子是谁的？”

“一个男人总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关心别人的隐私，还是个男人吗？打没打过胎孩子是谁的？新婚就能见证，人家男人还不知道吗？真是没有一点素质。”

“好，算我没说，行不？好，我没素质，你有吗？”他不服气地反问到。

“我有没有这一点可以说明，本人从来不关心别人的隐私问题，这才是男人修养。”罗汉说完就走出办公室。他一向看不起林志超，来的时间不长，他就看出这小子不地道，心里弯弯肠子太多。

“哼，还男人休养，你懂得什么是修养？”林志超心里特别不服气，但仔细想想罗汉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过他并不关心白茹和她老公上床的事，婚前打胎的事，而是关注罗汉与白茹会有没有文章。这一点对他很重要，他在心里说着。

白茹并没有觉得他们四个男人对自己态度有什么改变，但她发现信贷员一个个很有潜力，除了王叔那个老顽固因分工对自己产生很深的成见，还惊动分管信贷的刘行长，好在刘行长听了白茹的解释也没有什么意见。后经她多次做工作，王叔才没有发难。她觉得一个人有多大的才能就应该充分发挥出来，而不是束缚住他们的手脚，甚至提供他们浪费时间与生命的机会，那简直是泯灭人性！人生能有几回搏！年轻时不博，更待何时？就像她自己，这次不也是准备以拼搏的姿态接任全市信贷规模最大的营业部吗？要不她坐在办公室写写画画多么舒服，风不吹、日不晒、雨不淋，干吗还要跑到基层来受气受罪？钱行长说是马是骡子赶出去溜溜。她自知自己不是一匹千里马，但起码要用行动证明自己也不是一头跛驴。在这里必须靠大家的力量，单凭她一个人力量是无法撑起这片天的。白茹想到这里舒心地笑了笑，对未来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