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茹上班径直走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林志超跟进来向她汇报：“粮食局万局长打电话来说有事找你。”一双眼睛直盯着白茹看，看得白茹不好意思，起身将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一番。

“怎么啦？我身上没粘什么呀？”

“听说我林哥回来啦，看主任满面红光，这夫妻还是要在一起才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真是没个正经。赶快收拾东西到粮食局去办正事。”

“哦，不用去了。他们打电话来说请我们晚上直接到江城酒楼去坐坐。”

“现在又不是收购季节，谈什么呢？你叫上罗汉去我就不用去了。”

“不行啊，万局长交待一定要主任亲自去好谈工作。”

看着林志超还迈着关子，白茹脸一沉盯着林志超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嘛，干吗含含糊糊、吞吞吐吐？”

林志超看白茹已经反感起来，他最怕白茹这一招，赶快回答：“还不确切，可能是粮食局又想组建什么宾馆，想申请贷款。”

“这个老胡狸总是鬼点子多，他们粮食局还真行，公司一家接着一家不断开张，个个靠银行贷款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就是嘛。为此事政府还发了红头文件，要银行支持地方经济发展。”

“他们这些家伙动不动就把政府搬出来当挡箭牌，这银行迟早要毁在政府手里，真没办法。不别等到晚上，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情形再说。”白茹知道自己硬顶是没有用的，就连行长也是没办法，年底税收完不成任务的企业不也是靠银行贷款解决吗？大家都是捏着鼻子哄眼睛。白茹心里又多一层担忧。

“万局长发话了，这些天成立三家公司好多东西要理顺，白天可能没有时间，只有抽晚上时间和我们在一起谈谈贷款事宜。”

白茹一听心里沉思起来，不知这个万能局长又要使什么花招？和他这样的人交往时刻要注意提高警惕。“晚上叫上罗汉一起去。”没等林志超有所反应，她起身离开办公室。

林志超一脸不高兴：“罗汉，罗汉，干吗总叫上罗汉？你心中只有罗汉。”说到此，他突然明白了一点：他们俩真的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他一拍大腿，有故事情节了，高兴得在办公室扭动腰身跳起了迪斯科。

下午下班时，粮食局财务科长又亲自来接白茹去江城酒楼。万局长早已在此等候，看见白茹走进来，急忙走近伸出双手，白茹知道堂堂粮食局长主动向自己伸出手来不得不应付。虽然她害怕和他握手，但这是社会场合的礼节，并且代表单位和个人形象，不然别人会嘲笑你的单位用人素质太差，看不起你是一个土包子什么都不懂。

白茹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见过世面的人，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都有分寸。她是那种很有城府并稳重的人，谈吐文雅且有思想性，任何一个人和她交谈后就感觉到她是一个很内秀且有智慧的女人。正是这样，万能局长从第一次和她见面后就对她不得不刮目相看，心里总有一种意外的感觉，是什么感觉他也说不出来。在别人看来正是白茹这种与众不同深深地吸引着他，心里总是意欲不甘。

“坐，万局长请上坐。”白茹见他迟迟不肯松手，迅速将手抽出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万能局长很快反应过来，心里一阵高兴，紧挨着白茹坐下，一双眼睛眯眯地看着白茹，“白主任，你这个菩萨真是难请，天天说忙都说忙些啥呢？工作是做不完的，就像你银行的贷款今天放出去明天收回来，后天再放出去不会停止一样，周而复始，做得完吗？有时间我们聚在一起联络一下感情嘛。”

“局长说的是。我们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做好本职工作呗。”白茹应付着说。

“那当然。今天请你们银行老板们来，没有什么工作可言，纯粹是在一起吃餐便饭，于公于私我都要感谢白茹主任的帮忙。”

白茹愣了一会儿：“我的大局长，怎么这么说呢？”

“于公嘛，我们粮食局大小单位全靠银行支持发展；于私嘛，就是在最困难时白茹主任给我买到一台彩电，才使我的妹妹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

“哦，这已经是陈年往事，再提我就不好意思，能为你这个大局长效劳我是求之不得。”

“哈哈，你们听到了吗？就只有白茹主任说话中听，我最爱听了，有水平真有水平！”万局长说完竖起了大拇指。

众人听着随声附和：“就是，就是。”“白主任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性。”

白茹站起来双手合一：“别抬举我了，再说呀我这张脸就没地方搁了，饶了我吧。”她说完起身去洗手间。

这顿饭吃得很不寻常，万能局长并没有提及贷款的事，结束后他强烈要求白茹去唱歌，白茹婉言谢绝：“万局长，不好意思，我确实是不会唱歌。”

罗汉赶紧给她解围：“就是，白主任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唱歌。”

“我不信，会说话的女人怎么不会唱歌？那我们去跳舞，怎么样？”

“千真万确，我是既不会唱歌更不会跳舞。”

“我们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对你，我还会不了解吗？赏个光嘛。”

罗汉忙说：“万局长，我们白主任是有原则的。”

“什么原则？说来我听听。”

“别听罗汉胡说，我是不会嘛。”

万能局长看见白茹说得斩钉截铁，就不再强求，无比忧虑地说：“请不动白主任，这是我平生最大的憾事。我只想和白主任共舞一曲，看来今生无缘啦。”其实，今天万能局长是有事要和白茹谈的，但觉得在酒席上谈不妥就咽了回去。关于贷款建宾馆的事，宾馆建成就要配备彩色电视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想偿还白茹一个人情，全部在林鹏远的家电公司购买，让白茹觉得他是个有情有意的男人。在彩色电视机最紧俏的时候，特别是日立二十一英寸的彩电在他想都不敢想时，就凭他一句话，白茹让林鹏远帮助给解决了，让她的妹妹风风光光嫁到县长家，他感动得不得了。这个人情他一直在找机会还给白茹，多少次被白茹拒绝了。当然他心里还有一个目的：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想和白茹跳舞，只有跳舞才有机会更深地接触白茹的身体，可白茹从来就没有给他机会，就连握手也是防着自己，这个女人鬼精，这让他心里很懊恼。看看粮食局哪个女人不想方设法投入他的怀抱，兔子不吃窝边草，可就是好多事情让他吃起了窝边草，这让他感觉到女人有各自的不同之处，让他快活如神仙。有时，他在心里想不透：这银行女人的心怎么和账本一样铁呢？不过，在他接触的所有女人中，他心里始终放不下白茹，她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是好多女人不具备的。他想着她从来不化妆，穿着那套深灰色的工作服，那白晰的皮肤，那一双深黑的大眼睛，还有那张樱桃小嘴，总吸引着他的心荡漾起来。他时刻找机会接触白茹，可她总是惊得如兔子般找各种借口溜掉了，越是这样就越是激起他心中的亢奋情绪，那种征服女人的快感在他心中激荡，他发誓只要自己还是个男人他就不会罢休。

白切看着万能局长想心事，就主动告辞：“局长，多谢了。”

林志超正想说点什么被白茹用眼睛制止，道别后各行各路。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林鹏远一下班就往家里奔，进门对正在做饭的白茹说：“茹，这次你可要帮我度过难关，公司销售一天不及一天，长期下去人员工资就成问题，我这个经理要难当了。”

白茹正在燃炉子，中午炉门封的不紧，一个蜂窝煤已烧过一半扯不起火苗。她打开煤气灶将蜂窝煤放在上面，烧红后入进煤炉，将水壶放在上面烧开水。她洗好白菜，一边用刀切一边说：“你说的废话，你公司销售不景气与我有何关系？这市场竞争就是这样，国家搞不赢集体，集体搞不赢个体，说明一个什么样的道理呢？你应该多去研究研究。我又不是你公司的一员，我有什么办法。”

“有，你有办法的。听说粮食局建立宾馆的贷款报告就是你给挡回去的，这不把我的一笔生意也给挡死了嘛。”

白茹听林鹏远这么一说，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吃惊地抬起头看着他：“我说林鹏远，这笔贷款贷不贷好像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是太平洋的警察管的闲事太宽了吧，管起我银行的贷款来。哦，我明白了，八成你是来充当说客的，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一边炒菜一边用铲子指着丈夫。

林鹏远从后面双手抱住白茹的腰，“我的大主任老婆，这你可猜错了，谁也没有请我当说客，而是我希望这笔生意做成。呶，你想想宾馆建成了，个个客房要配彩色电视机，组合音响。嗬，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做成了我给你分成。”

“嗬，做生意做到家里来了，真有你的，八成你是没有生意做了。”

白茹用铲子打一下林鹏远的手，见他仍没有松手的样子，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还是结婚时才有过，她不想让这种感觉迅速跑掉。但这样碍手碍脚不好操作，她问林鹏远：“你想不想吃饭啊？”

“今晚不吃饭了，就吃你。”林鹏远说着有了这个念头，就一把将她拽过身来，嘴巴也凑了过来。

“好哇，好哇，爸爸妈妈亲嘴哦。”他这个样子刚好被走进来的莎莎看见，嚷了起来。

他们迅速分开。林鹏远抱起女儿：“别胡说，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亲嘴，这还了得，看我不打你的小屁股。”

莎莎用力一蹬就从林鹏远的身上滑下来往外跑去，他撵了出去随即又折转身来，“你看看现在的孩子什么都知道，真是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动画片里什么玩意没有，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个社会最害孩子的就是电视。”

“好了不说别的，还是说正事。那贷款的事你要三思而后行，为了我的发展，你还是通融通融，我的好老婆。”他说完又用双手抱住白茹的腰。

白茹命令似地说：“拿开，让女儿看见多不好。”白茹边说边炒菜，“你想的美，想这等美事，哼，你尽早死了这条心。正因为我丈夫是销售家电的，我不能假公济私，所以就给挡了回去。”她说得很认真。

林鹏远听白茹说的这番话松开手：“你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你不给贷款就成啊？还有其他银行也会贷的。白茹啊白茹，做人不要太自信，做事也不要太认真，如今做事过于认真会吃亏的。”林鹏远开始教训她，对她的行为不满起来。“你想想，其他的银行贷款建成宾馆，我去找他还不是一样答应我的要求。”

白茹很不服气地反击道：“你当你是县长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也不想想全县家电又不是你一家，他能答应你也能答应别人。再说你和他又没有任何特殊关系，他凭什么要照顾你？真是自以为是。”

“粮食局所有单位全在你的银行贷款，他总要给点照顾的，这就是特殊关系。”林鹏远很自信地说。

“我可警告你，找任何人办事可不能带上我的名号。”

“哎呀，你以为你是谁呀？充其量一个银行下属单位的小主任，有多大的威望不成，谁会把你看上眼，别人看重的是你手中的权力。”林鹏远心里开始反感起来，说出的话也很难听。

白茹不理会林鹏远说的这些话，特别反感他这种处世态度。她太了解他这个人了，现在已变得纯商业化市场化，在他的心中有奶便是娘。这一次，她针尖对麦芒地说：“林鹏远，我警告你——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我们谁也别想沾谁的光发迹，各人凭本事做事。无论我是什么，任何时候你也不要打我的小九九。是夫妻就好好和睦相处，说话不要伤人，也不要动老婆的歪心思，利用自己的老婆做生意，你说这是什么事嘛！这说明你林鹏远无能呢还是说明我白茹有本事？也不多想想，真是的。”她说着关好煤气灶，走出去叫女儿吃饭。

林鹏远心里好不舒服，真想和白茹大吵一架。但转念一想，吵架也不能解决问题。他在心中懊恼地骂道：“妈的，这个晚上过的。我真是脑子进水，我，就凭自己这本事，还需要求老婆帮忙？奶奶的，这是什么事嘛？”

万能局长可真是万能，他想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贷款报告退回去的事很快让分管信贷的刘行长知道后，将白茹叫去训斥：“白茹，你真能啊！谁的话也不听了，是不？”

“不是，刘行长，我这是为我们银行贷款安全考虑。”

“就你聪明，你有责任性，难道我们都是败家子？”

“刘行长，你误会了。我……”

白茹还想说什么，刘行长打断她的话：“我误会？红红的文件，你不去执行，你心中还有我们吗？”

“不，刘行长怎么这样说呢？”

“不别解释了，回去看着办吧。”刘行长说完，就拿起电话开始拔号。

白茹见状只好起身告辞出来，感到背后一阵阴森，如芒刺在背，若刺戳在心。

粮食局一直是该行的老客户，方方面面都牵涉好多关系，不是白茹一句话就行的。白茹心里不悦也不便多说什么，将他的批示拿了回来，照计划发放。

林鹏远知道这件事后，心里格外高兴。每天回家哼着小曲，进了家门还扭几步舞步。他在心里想，白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是向着他的。夫妻嘛就是要有难同担，有福同享，这才叫真正的夫妻。他不由自主又想起夏红莲的种种不是，横看竖看就觉得夏红莲只是个***，做他的情人都不配。那时被她鬼迷心窍还和她上床，好在自己没有动真情，说没动真情，为什么自己总还想起她呢？他也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东西在作怪？或许是他结婚以来接触外面的第一个女吧。她和自己的妻子是没法比的，白茹才是女人中的好女人，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她。人，都是这样，一心想去摘取远方的蔷薇却把身边的玫瑰给丢了，他的白茹才是一朵让人百看不厌的玫瑰，香在其中，自己不知珍贵。想到此，他抽了自己一耳光，同时，他的疑心病又发作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像白茹这样的女人肯定有其他男人想入非非。那个匿名电话打得不是没有道理，八成是在提醒自己什么？这是一瓶藏在他心里的醋，但愿不要溢出来，一旦溢出来将是惊天动地，对整个家都将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