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凤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7
|本章字节:10900字
“人家地位那么高,要求一定高,我怕干不好。”陶楚说。
“不存在这个问题。”吴桐说。
“这位何总人怎么样呢?”陶楚问。
“挺和蔼的。”吴桐说。
陶楚点点头,说:“吴桐谢谢你。”
酒喝到最后,居然两人都没醉意。出了酒店,吴桐拦下出租车送陶楚,陶楚不依,说绕路,吴桐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陶楚推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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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公私几件事都落到实处,一切圆满。吴桐对自己很满意,有一种成就感。公呢,省市两级财税大检查最重大,特别在改制前夕,弄不好整个公司要翻船,更遑论“把船开出去风光无限”了。吴桐认真应对,丝毫不敢大意,大事小事都向王梅请示。何总也亲自过问,生怕出纰漏。终是平安过去。送走检查组吴桐竟有些后怕,因为做为总会计师他知道泰达能查出来的问题有多么严重,用许点点的话说是“头头掉头都够了”。他倒是十分佩服王梅,王梅对公司存在的问题比他还清楚,可她始终一副没事的样子,从从容容。这事他更看出王梅的大将风度,自叹不如。当然吴桐也清楚,这次能平安过关,除了早早在账上做了手脚,“铁律”也是制胜法宝。他有时想,假若自己是检查组成员,面对金钱的诱惑会不会放弃自己的职责。
他这么想是因为前些天从新闻上看到一件怂人听闻的案子,一段长江堤坝加固工程几百万工程款被私分,却没往江里丢一块石头,而验收工作组的二十几名成员全部在验收单上签了字。只为得到区区几百元的贿赂。“贱”得让人难以置信。他联想自己,做出的结论是自己不会,这多少让他感到宽慰。再是资产评估的事已定下由王前进的事务所做。当中也出现了反复。本来何总和王梅同意让他请同学来做,可拍板时两人都说另有考虑。后因意见相持不下,才又回归到他这里。这件事使他很有看法,也让他清楚了一个现实,泰达改制一张很重要的牌已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以此就能在何、王二人中间周旋。这么想他又再次对自己的品质提出质疑,想自己真是不知不觉地在变“坏”么?得益者自然是王前进,喜形于色,千恩万谢,分头请何总和王梅吃饭。他就做陪了两回。让他不解的是王前进没让毕可超参加,他很是替毕可超鸣不平,怎么说这事也是他给搭的桥,可王前进干的就是过河拆桥的事。这倒让他看清了王前进的人品。再一件事不大也不小,为泰达从银行贷出一笔数额为一千万元的款,这也是公司在改制前可以贷的最后一笔款。
几件私事也办得顺当,一是何总接受了他的推荐,请陶楚为他理家。他把陶楚带到何总家,谈了谈双方都很满意。这事成了,吴桐挺高兴,这多少减轻了一些对陶楚的疚歉。他打算等自己在公司里站住脚,再为陶楚安排一个像模像样的工作。再一件事是老家一个本家弟兄闻听他“当了大官”,来让他给找工作。这事要放在从前他肯定没办法解决,现在就不同,他给地产公司的安总讲了讲,就去了他那里。这事也觉得挺有面子。总起来说,除了家庭问题还悬在那里,其他方方面面都让他满意。像一首歌所唱:工作不错,身体不错,心情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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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首歌来概括双桃的近况也是恰如其分的。她也“不错”,和马尼的事情进展顺利。自那晚与马尼“邂逅”又喝了酒,之后两人便来来往往起来。一块吃饭,一块泡吧,一块兜风,一块在马尼房间里看电视。很快便打得火热并确定了恋爱关系。对比而言马尼的激情更甚,情种样张口“sweehear(甜心)”,闭口“iloveyou(我爱你)”,叫得双桃心里美滋滋的。回顾以往,大大小小谈过几场恋爱(结婚前与离婚后),可经过的男人没一个像马尼这样炽热,真心实意,包括她那个“好嘴”前夫“姓曹的”。
有比较方有鉴别,有了马尼她才体会到真正被一个男人爱着是多么的受用。有时她也对马尼不理解,想自己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倾心。后来她把这归结到外国人爱的“燃点”低。一点就着。常常在商场、饭店或马路上遇上中国女孩挎着老外,这些女孩十有八九不出色,有的还相当“困难”,让人看了为老外感到惋惜,把他们视为没审美眼光的“傻帽”。事实上双桃也多多少少把马尼当成“傻帽”,这不是自卑,而是她知道眼下涉外婚姻的不平等。以马尼的条件,他可以在中国大面积地挑挑捡捡,找个妙龄女郎也是稀松平常的事。而马尼把自己这个半老徐娘当成“宝”,实让她有些受宠若惊,时刻都想如何早早让他当上自己的洋老公。
当然她和马尼之间也存在着问题,这问题甚至对他们的关系具有毁灭性,那就是语言的障碍,两人难以进行交流。双桃不能指望马尼速成汉语,这是不可能的。她呢,即使再努力(像她妈说的“现上轿现包脚”)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达到实用的程度。这样两个人在一起“谈”恋爱变成了“看”恋爱。相对无言,只靠眉目传情。也着实艰难。后来双桃冷丁想起姐夫吴桐说的那句“抱着词典谈恋爱”的调侃话,觉得不失为一着,就真的搬出英汉大词典,借助书本与马尼“谈”了起来。什么叫本本主义,这就是了。开始是极可笑的,她先从词典里找到一个能表达她意思的中文单词指给马尼,马尼便找到于此对应的英语单词,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采取行动。比方双桃指的是一个“冷”字,马尼就赶紧去开空调,指的是“热”就关了。也可应答。
双桃指个“回家”,马尼意会后便翻出个“晚一些时候”指给双桃,双桃就明白是说不要急于走。双桃指出一个“雪”,马尼就指一个“出租”,意思是乘出租不怕下雪,对话简单完成,如同下棋,你走一步他走一步,亦步亦趋。时间稍长,情况又有所改善,两人在单词的基础上进行组合,形成简单的句子,就能把比较复杂的意思表达出来了。比方双桃合成一句:你——何时——回国?马尼亦如法炮制:等——公司——通知。再往后单词掌握多了,又可以手口并用,会说的词汇加上查出来的单词“雨夹雪”样向对方扑头盖脸而去,对方亦照此办理。这样一来二去,有一天他们忽然醒悟,他们进行的竟然是学“外语”之最佳方式,水平得到迅速提升。有时竟可以放下词典,慢慢交谈。恋爱由此就“谈”起来了。说起来也真是可歌可泣的。假若有人能看到这奇异的一幕,肯定会为爱情的力量而大受感动。“独怆然而泪下”也是说不定的。
只是当交流已成为可能,新的问题又接踵而来,这也是许多恋爱中人所必需面对的问题—由柏拉图到弗洛伊德。马尼要求双桃留下过夜。说他需要她,说没有她他无法渡过漫漫黑夜。这就让双桃犯了难。马尼的要求既不能说不合情,也不能说不合理,但双桃不想早早和马尼有这种关系,并非是观念方面的顾忌,这个双桃并不太看重。不说别的,她的“头一遭”便不是发生在婚床上。后来离了婚又一个接一个谈对象,更不拘泥什么,顺着自己的心意,像歌所唱:跟着感觉走,该发生的就任其发生,甚至“一夜情”的事情也发生过。那个小她十岁的男人(叫男青年更洽当),虽已不知去向,可他那幽幽的眼神还时不时撞击着她的心扉。她是个心大的女人,不计较得失,谈不成各走东西也不像别的女人那样觉得吃亏上当。可她就是拒绝了马尼。她知道自己所以这样,不是对他轻慢,恰恰是太看重他。她想和他结婚,不是一般地想,而是太想,她担心马尼一旦得到了她便不再珍惜,最终离开她,这也牵涉到对外国男人的偏见,即所谓的“燃点低”,热得快,冷却也快。尽管她难以断定马尼是否也这样,可她不敢掉以轻心。被拒绝了的马尼明显显示出他的不快,因此双桃忧心忡忡,不晓会连带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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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双樱总见周囡不断把眼光瞄向她,猜想一定有什么事。果然午休的铃声一响,周囡便忙不迭地向她奔来,说声跟我走。她想问一声去哪儿,见周囡根本没有回话的心思,就没出声,跟在她后面出了工厂大门,又见周囡往商场方向去,她心里便慌乱起来,想莫非她又有吴桐的“绯闻”要告诉自己?这么想,心就隐隐地痛起来,气也有些喘不匀。同时她也猜到周囡要领她去的地方一定是商场快餐部,近来那里是她俩的“交易”地,一方提供信息,一方提供午餐。
今遭双樱倒没完全猜对,周囡把她带到快餐厅不假,但坐下后立刻宣布今天她请客。双樱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瞪大眼望着周囡,直到周囡叫过服务小姐点菜她才确信这顿饭要由周囡“埋单”。明确了这一点,她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不是因为请吃变成了吃请省了钱,而是意会到今天周囡不会有“消息”告诉她了,无消息就是好消息。
周囡却始终闷闷不乐,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吃起饭才开始和双樱说话,且吞吞吐吐,她问:“双樱你……你对我说实话,不和男人‘那个’能受得了吗?”可谓是不鸣则罢一鸣惊人,一句话将双樱弄个大红脸,她警惕地看着周囡,怀疑她不怀好意,故意揭自己的伤疤。周囡赶紧解释,说:“双樱你别多心,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自己是不是太贱?”
“你,你什么意思呀周囡?“双樱被这不着边际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那天我也问过李芬芳……”
“李芬芳?”双樱险些掉了筷子,李芬芳是她们一个车间的女工,几年前离了婚,一直独身,“独”得无风无浪。周囡向这样的女人问这样的事,也太不着调了。
“李芬芳一点不避讳,对我说了。”周囡说。
“真说了?”双樱惊奇。
“说了。”
双樱心想:五百里地放两屁,两个二百五。
“李芬芳说没男人问题,照样过日子。还说她从不想那事,一躺下就着,一觉到大天亮。可她的话我不太敢信。”周囡说。
“咋?”双樱问。
“你想嘛,一个大活人能没七情六欲?没这个结婚做甚?我对她说不想是不可能的。她直朝我翻眼珠,问我啥意思,是不是怀疑她作风不正派?不等我解释,就朝我开骂。”
双樱心想挨骂不多。
“她骂我用***心理看待良家妇女。我真他妈的倒霉,一脚踏在蒺藜上。”周囡越说越冤,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你自找,干嘛胡问八问的。”双樱说。
“我寻思都是不错的姊妹,问问也没啥。”周囡说。
“怎么没啥?有男人的问没男人的,人家会怎么想?刚才你问我就有气嘛。”双樱说着竟又来了气,加上一句:“神经病!饱汉不知饿汉饥!”
“谁是饱汉?”周囡反问。
“你不是?”
“我不是。”
“你没男人?”
“对,我就没男人!”周囡刹那间眼圈红了,脸窝窝着一副冤得要哭的样子,弄得双樱慌张起来,不晓出了什么事让周囡这样。
“我他妈活守寡,等于没男人。”周囡的眼泪流了下来。
双樱赶紧向四周瞅瞅,见没人注意她们,赶紧向周囡递去一张餐纸,周囡擦了她再递,直到周囡止住哭方罢手。这中间她已心有所悟:周囡委曲许是她男人不行。可不行也不至于这样呵。报上说现今的男人大多数不行,不行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她想劝劝周囡,又不知怎样开口,只是默默地望着周囡。
还是周囡自己向双樱“亮底”,大出双樱意外的不是周囡的老公不行,而是他听人说禁欲能长寿,因此便不肯和周囡同房。
“他从哪听说不那个就长寿了?”双樱开口问。
“他说报上登的。”周囡回答。
“你信么?”双樱问。
“我信不信有啥用?他认准那样我能咋样?能反对人家长寿?”周囡哭咧地说,“为了表示有决心,他还给自己起了个出家人法号叫明广。
“有老婆的人,说要当和尚就当和尚,也太不负责任了。”双樱替周囡抱不平。
“开始我没当真,寻思是和我说着玩的,后来见他一上床就死人似的躺着一动不动,才知道他是真格的了。你刚一动动他,就像叫蝎子蜇着了似的大呼小叫。我也有气,想你他妈是什么玩意儿,你这样我也不掉这个价,就……可最后还是熬不过他,我就想是不是自己太没出息了?贱?所以我想知道别的女人……双樱,你和你老公分开多长时间了?”说来说去周囡又转到开始的话题上,而且转得很自然。双樱心想,人家小周什么都向你交底,无藏无掖,自己再拿捏就说不过去了。
她说:“两个月零五天了。”
“你倒底想不想那事?”周囡眼直愣愣盯着双樱。
双樱避开周囡的目光,心想怎么说呢。自和丈夫分开脑子里可没少想事,可“那事”想的却不多。本来便不疯狂,加上工作和家务都累,心身疲惫也确如李芬芳所说“一躺下就着,一觉睡到大天亮”,就是想,也是最近的事,迷迷糊糊中身子里外翻浪似的那么一热,喝口凉水就压下去了。她想要不要把自己这个办法告诉周囡,叫她也试试。想想还是觉得难开口,便直接回答周囡的问题,说:“一点点的想。”
“咋叫一点点地想。”周囡又问。
“一冒头就没了。”双樱说,想想又说,“一会就过去了。”
“我咋就过不去呢?我咋就过不去呢?”周囡一付垂头丧气的样子。
双樱看看周囡又看看几盘没动的饭菜,想周囡真是让“那事”折磨得不轻。周囡是个贪吃的女人,为偷吃流水线上的点心没少挨班长的批,也没少扣奖金,可就是改不了,吃来吃去就吃得胖乎乎的。她想没准就是因为身体壮才要求强烈吧。又想自己不像周囡那么要死要活,大概是和身体瘦有关。
“周囡,你减减肥咋样呢?”双樱鼓足勇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