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于隐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38
|本章字节:6856字
徐澄让苏柏到旁边的椅子前坐下,想静静地听苏柏讲他那鲜为人知的故事。
苏柏哪里敢坐,眼前的徐澄可是后日就要登基为皇的人。苏柏朝徐澄作了个揖,“在下站惯了,坐着会不自在的。”
这是他第一次有倾诉的愿望,脸上有了表情,心中有了情绪,原来他并非是一块千年冰,也并非是冷血兽,而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坚毅男人。
他站在一旁,双眼窘窘有神,好似能看到他的童年,画面还很清晰一般。他娓娓道来,“那年我才五岁,就每日去国子监读书了。我爹说,我是他的长子,是长皇孙,待他继了皇位,就封我为太子,我以后也是要当皇帝的,所以我必须要好好读书,这样将来才不会当昏君。那时我年幼,根本不懂得这些。有一日我赖床起晚了,怕爹知道了会责罚我,我干脆先去找爹认错,主动认错爹不但不会骂我,还会夸赞我的,因为以前每次我主动认错他都会很高兴。可是那一日,我去他的寝院并未找着他,我就去后院找,想到平时爹跟我捉迷藏都会躲在一个假山洞里,我便寻了过去,有一位伺候我的奴才一直追着我,我绕来绕去把他甩掉了。我跑到假山洞前却发现……”
苏柏哽咽了一下。
徐澄听呆了,手里的杯子一直悬着未放下,苏柏曾是长皇孙,那他姓……邺?
苏柏又接着说:“邺征是二皇子,也是我的叔父,他那时才十九岁,便已打过不少胜仗。他似乎很喜欢我,平时很喜欢抱我,但那次他见了我,不但没有抱我还伸手掐我,他掐死了我爹,还要掐我。我屏着呼吸,就那么看着他的眼睛,他似乎一时心软,手松了劲,便一把将我甩进了旁边的水池里。待我醒来时,已是躺在伺候我的那位奴才怀里,住的是一间破庙。他告诉我,皇上已公告天下,说太子爷与太孙皆已染病暴亡。自那时起,我和我的那位奴才相守度日,为了掩人耳目,我叫他苏叔,他叫我柏儿。苏叔靠卖饼养活我,攒的钱用来请山里的一位隐侠教我武功。直到我二十岁那年,苏叔染了重疾,他在临死前问我知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学武功,我说知道,那就是报仇,他才瞑了目。”
苏柏讲完已是两眼湿润,但他眨了眨,那闪闪的泪光便不见了。他忽然朝徐澄跪拜了下来,“在下因有苦衷才隐瞒身份多年,还望大人见谅!”
其实徐澄向来是个极为谨慎的人,身份来历不明的人他是不会用的,唯苏柏除外。因为五年前初次见他,他饿得都快断气了,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竟然会沦落到饿肚子,这足以表明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否则早就去偷去抢或直接杀人夺财了。
那时苏柏徒步走了一个多月,才从晋地走到京城,身上那点钱早就花完了,他就饿了整整五日,倒在京郊外,被徐澄给带了回来。
不知为何,徐澄对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所以一直让他当贴身侍卫。
现在想来,那日邺征死在苏柏的剑下后,苏柏若是想当皇帝,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谁都知道苏柏是他徐澄的影子,他说的话就是徐澄的命令,他想调兵遣将太容易了。
徐澄终于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了,心里不只是感动,更是钦佩,他从未如此佩服过一个自己手下的人。
“邺博,你不想为皇么?”徐澄似乎很随意地问。
苏柏释然一笑,“大人还是叫在下苏柏罢,在下听顺耳了。在下既然已随了苏叔姓,就永远尊他为父,早在二十年前,在下就与邺朝断绝了关系,与邺姓一刀两断。一个苏姓侍卫,如何能为皇?”
他竟然笑了,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升起都要稀奇。
徐澄看了心里一动,如此一个好男儿竟然被邺征害得在外逃亡,邺征如此残忍,或许早就注定要亡朝的。苏柏五岁的时候,徐澄也才刚十岁,他记得当时京城贴出了太子邺延及其长子邺博染病而亡,整个京城一片唏嘘,而徐澄的爹徐昭回来时却仰天长啸一声,之后便再没作其他反应,想来他爹应该也知道其中一些细节的。
徐澄现在更加明白邺征为何那么溺爱宝亲王了,因为他杀死了嫡亲的哥哥,心中有愧,便把忏悔加在了宝亲王这位嫡亲的弟弟身上,以此弥补他心里的那份不安。
亲兄弟们为了皇位互相残杀,让徐澄久久难以回味过来。他看着眼前的苏柏,再想到自己几个儿子,因嫡庶有别,几个儿子平时就很少在一块玩,没甚么兄弟感情,到时候待他快老死时,还不知会出甚么事呢。
徐澄长叹一声,自己还没当皇上,就开始为儿子们将来的相处着急了。
他揉了揉脑额,不让自己寻思那些,对苏柏说:“你大仇已报,是不是该成家立业了?要不是邺征,说不定今日的天下已经世袭到你这儿了,现在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容儿恋你许久,你无论是娶她为妻也好,还是纳妾也行,你好歹先有个女人服侍,待过些日子我封你为护国大将军如何?”
苏柏作揖道:“还望大人莫为了在下而乱了纲纪,在下乃一个五品侍卫,若提拔为护国大将军,如何服众?将士们不服,必有后患。李大将军和蒋子恒大人才配得上护国大将军这个军衔。若大人想成全在下,就让在下继续当大人的侍卫,在下愿意一生一世护大人的安全。”
徐澄点了点头,眼里晶莹闪闪,得此一人,乃终生幸事啊!
“你不肯立业,成家总不能耽误罢?”
苏柏嘴角微翘,“在下愿听大人的安排。”
说完此句,他的脸色又像往日那般冷峻起来,说:“只是……在下想带容儿一起去见一见在下的生母。”
徐澄浑身一滞,他记得,当年那个小邺博的生母在失了夫又失了子之后是做了邺征的侧妃了,这个女人颇有手段,后来竟然做了邺征的皇后。现在,她已经被送到静叶庵里去了,并且由暗卫盯着梢。
“你为何要去见她,当年你爹枉死或许她也是知晓的,你不恨她么?”
“恨!恨之入骨!”苏柏答道。
徐澄不想让他再受虐,他是不会杀自己生母的,若母子相见他除了心痛又能如何,便道:“那你就别见了,她做了亡国的皇后,即便余生在庵里吃斋念佛,她那颗心也静不下来,肯定会日日受煎熬,也算是受到了惩罚。”
“还望大人成全,在下想让她知道,是她的儿子亲手刃了她的皇君,是她的儿子在为她的前夫报仇!一个人此生到底造了甚么孽,总该清楚明白才是。”苏柏为了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他必定是要去的。
“那你为何还要带容儿去?莫非……?”徐澄猜测着,他不会是想让容儿去看一个背叛亲夫的女人的下场罢?
虽然徐澄并未说出口,但苏柏知道徐澄已经猜到了,“对,若见过在下生母之后,容儿还愿嫁给在下,在下会娶她,也会对她好的,而且会一生一世,只要她这么一个女人。倘若她不愿嫁,大人可以另给她配良人。”
一生一世,只要她这么一个女人。从苏柏嘴里说出来听似很简单,徐澄听了却心头一震,倘若他自始至终只有一位夫人,没有妾室,后宅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章玉柳或许能另嫁王侯世家,纪姨娘肯定是邺征的爱妃,宋姨娘或许会嫁给家世差一些的男人,但可以当正妻做主母。
他从来没有真心爱过她们,因为对她们一直有戒备,可就是这样,他毁了她们一生的幸福。
至于夫人,以前不也一直是不温不火的把她晾着么,要不是因为李祥瑞忠心于他,或许他到现在也不会爱上她。既然现在夫妻二人恩爱如蜜,他该将这样感情保持下去才是。
可是……一生一世只要她这么一个女人,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估计是空前绝后的,哪怕真的只爱哪一个女人,后宫也会有其他女人为妃为嫔。他知道自己并非是圣人,真的难以做到这些。
他陷入了沉思中。
次日,一辆辆车、一群群人从宰相府出发,浩浩荡荡地往皇宫而去,路两旁全是穿着崭新衣装的御林军,个个看上去威武雄壮,好不气势。
李妍坐着豪华的凤鸾驾车,穿着精美华服,她没有掀开窗帘向外看,尽管外面百姓终于出来了,还欢呼声一片,她也确实想向外瞧一瞧热闹的景象。但是贵为一国之母,其仪容何等尊贵,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见得到的,这是崔嬷嬷说的原话。
崔嬷嬷还让她穿凤袍,这点李妍坚持不穿,不为别的,她觉得还是等明日徐澄登了基再穿,因为皇上登基的最后一项就是派官去册立皇后。册封官呈上皇后金印与册典,她身穿凤袍双手去接,这样才像那么回事。
一件衣裳而已,何必急着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