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杀了他

作者: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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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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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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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762字

这天晚上,大雨如泼。


在满世界的雨声中,张清兆开始烦躁不安,好像大难即将来临。


他翻来覆去,一夜未睡。


天快亮的时候,那个男婴哭了起来,他的哭声在巨大的雨声中显得极其微弱。


难道他有了什么预感?


王涓醒了,用胳膊肘碰了碰张清兆,说:“去给孩子煮瓶奶。”


他爬起来,去了厨房。


他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给他煮奶了……


平时,这个男婴哭的时候,只要用奶瓶堵住他的嘴他就不哭了,今天却不一样,王涓举着奶瓶喂他,他扭动着脑袋,一口都不吃,还哭。


王涓打开灯,抱起他摇晃。


母亲也起来了。


她披着衣服走进卧室,担心地说:“这孩子怎么了?”


王涓说:“我也不知道。”


他哭得越来越厉害,上气不接下气,脸憋得通红,左眼上那块胎记不怎么明显了。


母亲接过他,一边颠晃一边走来走去。


他一直哭,哭得一家人很丧气。


王涓瞪了张清兆一眼,气呼呼地说:“你一天就知道傻站着,想点办法啊!”


张清兆平静地说:“他很快就会不哭了。”


母亲走过来,不安地说:“清兆,我想起了一件事。”


张清兆把头转向她。


“你还记得那个穿雨衣的人吗?”


母亲也想到了这个人!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那次你没有念叨口诀……”


张清兆深深低下头去。


假如,那次他埋铜钱的时候把口诀念三遍,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这个男婴正是那次失误的衍生物。


日落西山黑了天,阴曹地府鬼门关。无头无脚朝前走,永生永世不复还……


“要不,咱们烧点纸吧?”母亲又说。


张清兆没有表态。


原来,他一直这样想,但是,现在他认为,即使烧了纸也不会有任何作用,这个人已经爬进他的家了!


男婴一直哭到天亮才渐渐停下来。


接着,他睡着了。


外面的雨停了,但是还黑黑地阴着。


阴雨天气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


电视上说,全市平均降水近140毫米,与往年同期相比降水量增长了一倍。


全市境内共有大中小型水库一百三十多座,五月初以来连续不断的小雨、中雨、大雨,使这些水库的水位平均上涨了一米多。


有关部门组织了近二百个抗洪抢险突击队,队员十几万人……


吃早饭的时候,张清兆对王涓说:“今天你和妈出去转一转吧,我在家看孩子。”


母亲说:“湿淋淋的,我才不出去呢。”


张清兆继续对王涓说:“你出去给妈买件衣服。”


结婚以来,王涓从没给婆婆买过衣服,这件事让她一直很愧疚,叨咕过几次了。她马上赞同地说:“行,一会儿我们就出去。”


母亲说:“买什么衣服啊,我有穿的。”


张清兆说:“妈,你不要说了,王涓早就要给你买的。”


接着,他又对王涓说:“你再到婴儿商店给孩子买一套小衣服回来。”


王涓说:“我看看再说吧。”


张清兆说:“挑好的,贵点没关系。”


吃完饭,张清兆主动收拾碗筷,说:“你们带上伞快走吧,一会儿可能得下雨。”


直到出门前,母亲还在嘀咕:“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买什么衣服啊?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王涓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看了张清兆一眼。


张清兆感觉那眼神太复杂了,不由抖了一下——那里面有一丝难过,有一丝不安,有一丝鼓励,有一丝犹豫……


他不自然地问:“你怎么了?”


她没说什么,低下头,慢慢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张清兆不知道自己面对门板呆愣了多久。


终于,他慢慢转过身,目光蓦地射向了卧室。


他一步步地走过去。


到了卧室门前,他停下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种过地,做过大酱,开过车……


但是,它从来没有杀过人。


昨天,120的大夫走了之后,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突然萌生了这个念头——杀死他!杀死这个诡怪的东西。


这个男婴的病让他有了一个借口。


如果王涓和母亲问起来,或者别人问起来,他就说他中风死掉了。


当时,他一下兴奋起来。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不自信了。


他觉得他杀不死这个男婴。


尽管他只有一尺长,可张清兆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成功。


他颤颤地推开门,跨了进去。


窗外的天黑得厉害。这个卧室在北面,采光不好,显得更暗淡。


男婴无声无息,好像还在睡着。


张清兆希望是这样,他不想看见他的眼睛。


他一步步走过去,却猛然看见,这个男婴在襁褓里睁着眼睛,好像在等着他一样!


他打了个冷战,来不及多想,一下就用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天上响起了一声炸雷,整个楼房都抖了一下。


他紧紧闭住双眼,使尽了全身的力量!


那个脖子很软很软,像一团泥……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猪肝一样青紫的脸,这张脸完全变形了,就像中风了一样。


两个眼睛只剩下了眼白,充着血。


小嘴微微地张着,嫩嫩的舌头伸出来,裹着一些白沫……


张清兆没有放松,继续用力掐。


在他断定这个婴儿确确实实死了之后,才一点点松开了手。


奇怪的是,婴儿的眼皮在慢慢合拢,他的黑眼珠也随着一点点落了下来。


最后,他的眼皮并没有完全合严,还有两条缝,露出那两只死鱼一样微鼓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张清兆右边的背后。


他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张清兆踉踉跄跄地退出卧室,跌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的心简直要蹦出来。


这一刻,他心乱如麻,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跑到卫生间的水龙头前,大口大口地吞水。他感到嘴里干得要命,心里好像烧起了熊熊大火。


终于,他平静了一些,从卫生间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点着烟,开始思谋对策。


这时候,他心中的恐惧已经转型了。


他仿佛看到很多警察出现了,他们的身子晃动着,渐渐逼近。


他们的大盖帽都压得低低的,看不见眼睛,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些大盖帽下闪动着彻骨的寒意……


门响了,张清兆哆嗦了一下。


是母亲的声音。


他镇静了一下自己,跑过去,手忙脚乱地拉开门。


母亲在前,王涓在后,她们拎着两个塑料袋子走进来。


张清兆大声说:“完了完了,孩子断气了!”


母亲一下就呆住了:“断气了?”


没等张清兆回答,她已经扔了手里的袋子,直接朝卧室跑过去。


张清兆说:“刚才他又犯病了!我还没来得及打急救电话,他就蹬腿不行了!”


他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王涓会发疯,会跟他拼命,没想到,她似乎很麻木。


她避开张清兆的目光,朝卧室走过去。


这时候,母亲已经趴在那个婴儿的身上哭起来。


王涓走进卧室,平静地说:“妈,别哭了,这是他的命。”


母亲哭得更厉害了。


“来,妈,你让我看看他。”


母亲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把脸转向窗外,继续哭。


王涓坐在床边,静静地看那个婴儿。


张清兆也进来了,他无言地站在王涓旁边,和她一起看那个婴儿。


婴儿的眼睛依然微睁着,看着半空。


张清兆突然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圈紫色的痕迹,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王涓好像没注意到这件事,她慢慢抬起一双泪眼,说:“怎么办?”


张清兆满脸悲苦地说:“送火葬场呗。”


母亲一下就转过脸来,说:“不能烧!我要把他带回巴望村,就埋在屯子旁!”


“那怎么行呢?”张清兆说。


“怎么不行?”母亲不哭了,态度变得很强硬:“这孩子连户口都没有,谁查?”


母亲是个守旧的人,她一直强调,她死了之后就把她埋起来,不能烧,要留下全尸。她说,人死之后要是烧成灰,下辈子就不会托生人了。


王涓看着张清兆说:“那就听妈的,悄悄埋了吧,也省得别人……乱猜疑。”


张清兆愣了一下。


他也马上想到,要是把尸体送到火葬场,就必须有死亡证明什么的,否则,火葬场不敢随便烧。


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


王涓又说:“你现在就跟妈回去吧,拉上他,到巴望村埋了。我就不回去了。”


说完,她转过头去,继续观望那个婴儿。


婴儿的眼睛还在看着半空。


张清兆打了个冷战,突然想到:他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