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近去，从包里拿出她的备用钥匙，放在茶几上，说道：“这钥匙，我还是还给你吧。”

她看了我一眼，目光盯着钥匙看了几秒，把目光移到电视屏幕上，淡淡地道：“随便！”

她的态度让我有些尴尬，但是我知道这是我唯一可以和她开诚布公的时候，如果我因为她的冷淡而离去，只怕我和她的友情就真的从此夭折了。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试探地道：“舒凡，你还在生我气？”

她扫了我一眼，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双手环抱在胸前，说道：“我哪有那份心情？！”

“舒凡，我很抱歉，但是……”

“不必解释了，男人嘛，我还没看得这么重。”她打了个哈欠，斜躺下去，“你的短信我收到了，不过这阵我懒得很，没有回信息，你别多心！”

她口中虽然说得漫不经心，好像真把这件事忘得干净，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实在开心不起来。她如果找我吵一顿闹一顿，这件事或者真的已经云淡风清，她越显示自己不在乎，其实越在乎。

我道：“舒凡……”

她又打了个哈欠，站起来道：“我去下洗手间，一会儿再说。”说着不再理我，匆匆向洗手间而去。

我无奈，只好坐在那里等她，电视上正放着肥皂剧，桌上摆着舒凡购物的清单，友谊商店的小票、广百百货的会员卡、王府井百货的清单、好又多的积分卡……

看来休假的日子，她并不是一直不出门，这大包小包的东西和包装各异的购物袋说明她的足迹几乎遍布了广州城里大小商场。

她还是把这件事放在心里的，不然，不会借购物来舒解心情。

电视剧放完一集，她还没有出来，只是上个洗手间，需要这么长时间吗？还是她在躲着我？我不断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洗手间的门还是没有打开。舒凡在里面做什么？

再待下去没有意义，想要解这个结，也不是一次就可以的。既然她不愿意见我，我还是先回家，以后再找机会和她聊聊。

拿起包，我走的洗手间门前叫道：“舒凡……”

里面没有声音。

我扬声叫道：“舒凡……”

还是没有人回答我。我抬手敲门，她在里面做什么呢？我这么大的声音她不可能没有听见，为什么不回答我？

门没锁，我只轻轻一推就推开了，洗手台上有摊开的锡纸，她正靠在洗手台边用打火机烤着锡纸上粉末一样的白色物体，凑近了吸，微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

我惊呆了，手一松，手中的提包“啪”的掉在地上。

舒凡——她，她居然在吸毒！

听到声音，舒凡睁开眼睛，见我站在门前看着她，她的神色间掠过一丝慌乱，我们四目相对，都呆在那里，这片刻，时间仿佛静止。我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而舒凡，也没想到我会进来。突然发生的事情让我们的大脑短路，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舒凡很快镇定下来，她满不在乎地看着我。

我冲上前去，猛地将锡纸和打火机扫到地上，抓住她的肩膀失控地摇动，叫道：“舒凡，你，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想过千百种可能，她不理我，她把我关在门外，她打我，她骂我，她搬走了……但我做梦也没想到舒凡她竟然会吸毒。她这样多久了？她为什么要这样摧残自己？毒品的危害不需要我再像灌输小学生一样一条一条说给她听，她比我更加明白，一沾毒品，一生也就完了，难道为了个男人，她宁愿毁了自己一生？

舒凡眼神迷茫，这是毒品的作用，她任我摇着，无神的目光落在洗手间一个角落，神情有些恍惚。

我泪流满面，心中充满了痛苦担忧内疚和焦急，我紧紧地扳住她的肩，叫道：“舒凡，你恨我？你对爱情失望了，所以你才会沾这个东西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这么傻，你可以打我，你可以骂我，你为什么要毁了自己？舒凡……”

舒凡的目光慢慢聚焦，这时候她才从毒品的作用下回复过来，她身子慢慢萎顿，从洗手台边滑下去，跌坐在地上。

我抱住她的肩，泪流下来滴落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我焦灼地叫道：“舒凡，去戒了它，戒了它……”

舒凡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不管我怎么说，她好像灵魂已经出壳，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但是我已经失控，我痛惜她竟然这样毁去自己的前程，痛惜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痛惜我们的友情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在毒品的摧残下，她神情萎顿，双眼迷茫，那么灵动的双眸，也显得呆滞了，在毒品的作用下，她的脸色不再是健康的红润，而是有些发黄。

“舒凡，你说句话呀！你答应我去戒了它……舒凡！”

舒凡缓缓推开我，慢慢站了起来，她没看地上的锡纸和打火机，也没看我，像个游魂一样，走回客厅里去了。

我跟到客厅，只见她坐到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一动不动。

我哽咽着声音叫道：“舒凡！”

她的肩膀动了一动，手中的遥控器被她攥得紧紧的，眼睛慢慢湿润了，她哑着声音道：“谢谢你！”

“我不需要你的这声谢谢，舒凡，你戒了它，好吗？我陪你一起去，不然你的一生就完啦！”我急切地说。

舒凡的眼泪滴落下来，她缓缓摇头：“戒不了的，你知道，这东西一沾就没办法戒了！”

“戒得了的，我陪你去戒毒所，一定可以戒得了的！”

“我不去戒毒所，我一去，谁都知道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了可以一切从头开始。舒凡，不戒了它，后患无穷啊！”

舒凡双手掩面，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双肩痛苦地抽动着。我心中充满了悲伤，缓缓走近她，在她身边坐下，抱住她的肩，她的头伏在我的肩上，有冰凉的泪水滑落我的肩头。

我的心被悲怆铺满，怎么样我才能帮她，怎么样我才能帮她呢？

“都怪我，是我害了你，舒凡！”

“不关你的事！”她哭着道，“不关你的事，你不必内疚，你也不必因为我不接受庄周。很多事都是注定了的，我们没有办法改变！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又何必陪着我痛苦？”

“不，舒凡，没有什么注定，生活不是这么无望的，你只要戒掉她，你的生活轨迹就能回到从前。舒凡答应我，你一定要戒了它！”

舒凡慢慢地平静下来，她擦去眼泪，看着我被洇湿的肩头，她脸色变了又变，一脸痛苦地道：“让我静一静，钟欣，你让我静一静……”

我默默无声地站起来，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她的确需要安静一下，安静地想一想这些天发生的事，安静地想一想所有的后果，安静地想一想怎样将偏离轨迹的生活矫正。

我走到门边，回头看她，透过泪眼，我看见她泪流满面，痛苦悲伤。我说：“我会再来找你，舒凡，不管生活发生怎样的变化，你在我的心中，仍然是第一位的！”

她的身子一颤，慢慢抬眼看我。我和她对视几秒，开了门，走出去，将她的目光和身影关在门里。

今天所见到的，给我的冲击太大了，我的脑海还在一片混沌之中。我没有打车，我不想回去，舒凡需要静一静，我也是。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周围人来人往，我却像个游魂，看不见一切，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只是下意识地走着，走着。

我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人行道向远远的地方延伸，路灯的光线将我的身影拖长又缩短，缩短又拖长。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我从来没想过我和舒凡会为了同一个男人而生芥蒂。我从来没想过这么洒脱这么率性的舒凡，会沾染上毒品这种可怕的东西。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可以帮她什么。我的心很乱，很乱。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广州有舒凡，我又怎么敢和申永明只提着一个小包就直往这里闯？这两年，不论得意失意，不论快乐忧伤，舒凡都是我坚强的后盾。

我以为我们的友情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像古城墙一样，坚固悠久，原来一切都是会改变的。而且变了太多太多，我和她之间，不知不觉中已多了一条鸿沟，虽然近在咫尺，心却已远了，远到我伸手也抓不住，远到我想挽留也挽不回。

想到这里，我的心空落落的，空得让我疼痛。我好像迷路的孩子，心中空茫一片，充满了恐慌和忧伤。所有的脆弱和忧伤全都涌上心头，我好像身在一片旷野，不知道该去哪一方，也不知道哪里可以给我的心灵片刻安宁的港湾。

夜色已浓，街边的行人渐少，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走得太远，穿着高跟鞋的脚已经一阵阵发酸，我脑子里面还是空的，慢慢蹲下来揉我酸痛的脚。这时我才发现我身后不远跟着一辆车，是那辆我熟悉的宝马。

庄周坐在车里，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的手停滞不前，怔忡地看着他。

我和他就这样隔着一层玻璃对视着，都没有动，时间仿佛停顿，呼吸仿佛静止，不，一切都是静止的，连我们的眼睛。

我已经穿过了很多条街道，走过了很远的路程，我不知道他跟在我身后多久了，但是，知道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再一下，接着，一片汪洋。

不知道我们对视了多久，我看见他眼底的痛惜越来越浓，终于，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大步向我走来。

我还怔在原地，仿佛已不会思想。

他拉起我，默默地将我揉进怀中。

在他宽阔的怀抱里，我闭上了眼睛，我累了，真的累了，就让我借他的怀抱休息一下吧。舒凡，原谅我，爱情来了，谁也没有办法挡住。

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那样灼热，那样急促，仿佛要将我融化一般。他的唇急切地搜寻着我的，如同一簇火焰，吻到哪里，我的身体便燃烧到哪里，那种喷薄的热情，一经引燃，再也无法控制。当他的唇和我湿润的唇碰触在一起时，我的脑海中更加空白了，只知道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回应着他排山倒海般难以抵挡的热情。

我们唇齿相接，疯狂又痛苦地吻在一起。

这样狂热的一个吻，我和他仿佛都期待了很久，焦灼和火热，痛楚和期待，忧伤和彷徨都渗杂在其中，我们仿佛要将彼此吸进自己的身体里。那样狂燥热烈，那样不顾一切。

这一刻，我们的心中没有舒凡，也没有秦茹佳，没有天和地，没有了一切，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他。

在窒息一般的甜蜜里，有窒息一般的痛苦，爱情让我们不顾一切，可爱情又让我们矛盾心酸。

是飞蛾扑火也好，是不顾一切也好，我无法忽略自己的内心，那样一个本能的不受我大脑控制的自然而然回应的吻已经使我更清楚地看见了我的内心。

我没办法再逃避自己的感情了。

庄周将我拥在怀里，背后的万家灯光照耀下，他的身影高大，神色温柔而缠绵，他满足地叹息道：“我终于找到了我生命中的蝴蝶！”

我融化在他柔柔的目光注视中，心如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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