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死里逃生

作者: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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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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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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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4346字

陈峰点头,哪敢让她动手,往前躲着说:“没打中,蹭过去的外伤。”


“你别跟我嘴硬,别动。”裴欢叹了口气拿纱布压上去。华绍亭却按下她的手,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不是你做的。”


裴欢看了他一眼,眼见华绍亭脸色沉下来,她只好松开手。陈峰赶紧接过纱布说:“是,三小姐别碰这些了。”


她无可奈何,华绍亭不再说话,转过眼睛望向窗外。陈峰迅速在电话里吩咐完,自己拉开衣服处理伤口。


他们出来正好赶上中午的时段,北区这条路上车流量很大,路口依旧堵车,对面车道远远传来警车的声音,但是路上太难走,警车赶不到刚才的事发地,他们也被卡在路上出不去。


兰坊的两辆车被迫停在路口,右侧突然有轿车疾驰而来,摇下车窗伸出黑洞洞的枪口。


华绍亭果断拉过裴欢,她还来不及看清已经被他按下头抱在怀里,他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别抬头。”


话音刚落,防弹玻璃上传来子弹砰砰的声音,敬姐已经连叫都叫不出,被陈峰一把按倒,蜷在座位下。


子弹角度刁钻,前挡风玻璃突然裂开,司机一声惨叫。陈峰果断扑过去把司机那侧的门打开,将他推出去,自己换到了驾驶位上。


裴欢在华绍亭怀里不敢乱动,她就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慢慢平静下来。华绍亭微微用力收紧胳膊,把她抱得更紧,固定在怀里,然后吩咐陈峰:“打轮胎,然后撞开前边的车。”


“是。”


耳边激烈的声音源源不断,夹杂着路人的喊声。陈峰冒险摇下车窗,伸出手去直接让对方爆胎,然后踩住油门直冲右前方撞过去,顶住对方的车,硬是在十字路口的车队里挤出一条空当。


车身剧烈摩擦碰撞,危险近在咫尺,防弹玻璃并非完全保险,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穿。但车窗之后的男人从头到尾连姿势都没变过,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不低头更不抬眼。


他伸手温柔地抚过怀里人的头发,安慰了一句,直到两辆车车身即将分离,他才微微眯眼打量窗外。


对面的车失去平衡整体侧翻。


陈峰猛地打轮,调转车头急速离开。


巨大的撞击让车内的安全气囊已经打开,裴欢不由自主地想要抬头,华绍亭按着她的后背,声音分毫未变:“没事,你睡一会儿,到家我叫你。”


她的脸被他的大衣领子挡住了,四周没有光,她就真的靠在他怀里,闭上眼什么都不管。


兰坊长大的孩子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裴欢不觉得害怕,只是有点担心他。但此刻,她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格外平稳,总算放了心。


华先生果然不适合随便出来走走,闹市火并,全城慌乱。


这么乱糟糟的浮生万象,裴欢却觉得安心。


市中心北区彻底戒严,他们遥遥甩开身后的人群,一路开回兰坊。


路上到了安全的地方已经有人接应,华绍亭和裴欢换了车,派人先把敬姐送走了。


华先生的车一进入兰坊那条街,陈屿和顾琳已经等在海棠阁的院子外边,顾琳赶过来给他开门:“先生没事吧?”


车外冷不丁灌进冷风,华绍亭侧身挡了一下才去推裴欢:“裴裴?到了。”


她揉了下眼睛才坐起来,正对上顾琳的目光。


顾琳竟然笑了,笑得别有深意,但很快就转过脸,再也不看她,又恢复了那个冷冰冰的大堂主。


这样的态度,比刚才那场事故还让她不安。


华绍亭往海棠阁里走,走得很快。顾琳追上去低声跟他说:“今天是我疏忽了,应该多安排人跟着先生……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华绍亭并不意外,停了一下回头看她说:“我不关心他们是什么人,既然敢派来就都查不出来。”


顾琳愣了:“那先生的意思是?”


华绍亭褪下手套,看到衣袖上溅了一点血渍,进去换衣服:“我今天临时想出门,去的地方只有三个人知道。”


顾琳立刻闭嘴。


他慢慢地说:“你,陈峰,裴裴。”


三个人一起到华先生房间里去。


他换了衣服,出来拉开窗帘,屋子里光线亮了一点,他就坐在窗边的藤椅上。


华先生平常见人的这间外屋面积很大,中间被两排多宝槅隔开。


多宝阁上都是他喜欢的东西,放着很多香炉、香案,还有很多人见所未见的古董器具,形态各异。格子一层一层借了光,带出来的影子也就千奇百怪。


顾琳和陈峰站着,裴欢坐在他旁边单独的椅子上,这样一来,大家次序分明,人的影子也分明,和那些千百年腐朽的东西叠在一起,看得久了,渐渐就分不清谁是什么东西。


华绍亭挨个看过去,习惯性地拿了一颗绿奇楠放在手里玩,好一会儿才开口:“是我自己想出去,去的地方是裴裴定,随后知道的人就是顾琳,顾琳安排陈峰跟我出门,随后陈峰安排人手和车。”他顿了顿说,“想我死的人不外乎你们三个。”


他说后半句的时候语气没有一点波折,这反而让顾琳有点受不了,她率先开口:“这件事必然和三小姐无关,我和阿峰……先生觉得是谁?”


陈峰暗暗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没想到华先生反而笑了,他前几年大病一场,旧疾引起肺部并发症,一直断断续续拖着不好。他咳了一会儿好像不太舒服,去拿茶杯过来,随口转向裴欢说:“你一回来谁都不怕我了,你看看她,一点没觉得我在问正事。这么多年我说话敢回嘴的,除了你,就是顾琳了。”


裴欢低头不答话,看他咳嗽还是没忍住,起来给他倒水。这原本都是顾琳伺候的,但裴欢在这里,顾琳就只是戴罪之身。


裴欢低头想看他脸色,华绍亭有点故意避着她,她按他肩膀逼他抬头,华绍亭笑意更深:“你当着人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她意识到不太合适,又气又无奈,背过身小声问他:“憋得难受吗?不舒服赶紧说话。”


“没事。”


他让裴欢先坐下,又跟对面两人说:“我没说排除裴裴,她想杀我,我一点不意外。”


顾琳想起家宴上那一枪的事,保持沉默。


“只是她还带了外人去,对方不清楚我会在,显然她没和别人说这事,犯不着拉上无辜送死的。”华绍亭喝了茶好像缓过一口气,继续说,“至于你们,顾琳没有动机。阿峰……你?你儿子还没满月,想折腾,好歹也等孩子会走了再说。”


陈峰听不出这话是好是坏,他肩膀上的伤口草草止血,虽然不严重,但一阵一阵带着疼,他捂着肩膀开口:“今天对方堵住整个门口,我过去晚了,让他们险些冲到先生包房里去,这是我的错,华先生罚我我领。其他的,不是我做的我不能认。”


华绍亭并不意外:“我能坐在这里,就不怕多几个想杀我的人。今天之所以让你们三个进来,只想让大家明白,你们之中,可以有人想我死,一个,两个……最好不要是三个。”


他最后那半句不是威胁,但说出来,无端端让人不舒服。


他们都想开口解释,华绍亭摇头,轻声说:“这是我看重你们。”


彼此沉默,该说的话华先生都说了。


陈峰率先开口:“今天我有错,先生按规矩罚我吧。”


华绍亭点点头,示意顾琳,顾琳看了一眼陈峰,想说话,但华绍亭抬手让她照办,她只好拿来匕首扔在陈峰脚下。


“你还知道有规矩,那就一只眼睛吧……另一只留着看你儿子长大。”华绍亭说完就不再往这边看了,拿茶壶往后坐了坐,又说,“自己出去处理。顾琳,你跟着去,确认罚完了,给他叫大夫。”


陈峰咬着牙弯腰去捡那柄匕首,顾琳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要给陈峰开门。


裴欢再也坐不住了,起来拉住陈峰,回头和华绍亭说:“饶了他这次吧。”


椅子上的人毫不动容,边喝茶边问她:“为什么?既然有规矩就按规矩办。”


裴欢看不过去,一想到陈峰的儿子刚出生,一家人原本高高兴兴要庆祝,今天和她出一趟门回来就变成人间惨剧。她心里怎么都觉得难受,她毕竟不是华绍亭,没有那么硬的心。


她拦着陈峰,回身继续说:“嫂子刚从医院回家,孩子没满月,今天罚了他,他们全家就完了,何况阿峰已经受伤了。”


裴欢心里藏了事,越说越激动,陈峰还劝她,她死都不放手,最后把匕首抢过去扔到一边的地上。


顾琳在一边看戏,似笑非笑地等在门边。


华绍亭似乎有点累了,叹了口气向后半仰着,揉了揉眉心,半天才说:“裴裴,你让我坏规矩,为的是什么?”


裴欢放开陈峰,忽然抬眼盯着他说:“为什么?为你能积点德!为你的孩子能少受点苦,下辈子别再投胎做人!”


陈峰脸色一下就变了,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急忙提醒:“三小姐!”


裴欢却像被揭开了伤疤,看华绍亭这么云淡风轻的表情就受不了,他就是这样的态度,当年才能狠下心。


华绍亭起身过来想拉住她,但裴欢推开他的手,努力压着自己的声音,愤怒让她字字句句都发抖:“虎毒尚且不食子!弄死自己的孩子还不够吗?你那年是不是就这么派人逼我去医院?是不是就这么随便一句话!”


顾琳越听越惊讶,眼看裴欢眼泪涌出来,她发现这个秘密竟然超乎想象。


华绍亭过来抱住裴欢让她冷静,她气得说不出话也挣不开:“饶了陈峰,看在他孩子还小的分上。”


“好。”华绍亭答应了,给了顾琳一个眼色。


顾琳忽然回过神,意识到华先生让他们先走,立刻伸手拉陈峰出去。


华绍亭抱着裴欢靠在窗边,她的手还没好全,全是可怕的缝线伤口,和他打都没力气,她擦了擦眼泪和他说:“算了,是我自己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罚不罚陈峰无所谓,你不喜欢就算了。”


“我对不起孩子。你永远不会懂这种心情,做父母的心情。”窗台不高,角度又正好,裴欢借着他抱住自己的胳膊用力,坐上窗台,靠着冰凉凉的玻璃。


她拿了张纸擦鼻子,把自己收拾得不那么糟糕,整个过程里华绍亭就靠在窗边抱着手臂看她,她低头说:“我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她都四个月了,这就是作孽,我们会遭报应的。”


她揉着那团纸,擦干的眼泪还是往下掉:“我给了她这条命,可我连生她的权利都没有,甚至要她死的人是她父亲。你可能根本就不觉得这算什么,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裴欢勉强抬头,满脸都是泪,看着他说:“大哥,你老说心疼我,对我好,那你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多少次想自杀吗?当年我什么都不懂,盼着自己到二十岁,一心一意想嫁给你给你生个孩子,你呢?你把我彻底毁了。”


他什么都不说抬手擦她的眼泪,慢慢地说:“都说我不喜欢孩子,都说我冷血……裴裴,我要真是这么冷血的人,当年何必留下你们姐妹,给自己找了一辈子的麻烦。”


裴欢的眼泪源源不断,华绍亭是真心疼,他就怕裴欢哭了哄不好她,最后抱着她竟然完全没办法,一边叹气一边弯下身,半求半哄的样子,把脸靠在她肩膀上说:“别哭了,好不好?”


他这样的口气让她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爱一个人总不想他为难,可他偏偏就是华先生,他毕竟不只是她哥哥这么简单。


这么温柔是他,那么残忍也是他。


裴欢被逼着面对生活,面对现实,她以为自己终于宠辱不惊,可一回到兰坊,一回到华绍亭身边,她就知道自己还是没能走出来。


可是她再也不能,再也不能这样地爱一个人了——即使是他。人的心有限,人的热情也有限,她只有这么一壶爱的烈酒,当年他亲手泼掉,就再也没有了。


最怕各怀心事,所有的温存都值得珍惜,这最后一场戏,是裴欢演得最好的一场戏。


到了晚上,裴欢坚持进行完康复练习,推开门看见隋远正好从华绍亭的房间出来。


她过去找他聊聊,隋远看她的右手,觉得这个恢复速度已经很不错,让她多忍忍,受了伤,总有个过程。


“反正全好了你也别想和过去一样,可能写字也不方便,你要做好重头练的准备。”


裴欢早已经接受现实,笑了:“你还和当年一样啊,说话这么直接,不管别人怎么想。”


隋远“嗯”了一声,无所谓地靠着走廊里的柱子:“跟你不用见外嘛。”


裴欢的长发乱乱的,绾在耳后,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隋远问她:“你哭了?眼睛还肿着呢。”


她也靠在他对面的柱子上,不接话,只往天上看。院子四四方方,夜色浓重,星星却比平常多。


她看着夜空问隋远:“你跟我说实话,我大哥的病,这几年到底什么情况?”


隋远想了想说:“你也知道,他的先心病属于比较严重的类型,室间隔缺损严重,肺血管也有异常,这样的情况必须开胸手术。这么多年拖着……说实话,如果不是我敢冒险,他活不到现在。这两年他肺部高压,情况也不乐观,而且我最近担心这样下去很可能心衰竭。”


他确实没隐瞒什么。


裴欢仰着头说:“他坐在主位上,做手术不但有风险,还有其他威胁。”


像今天,突然想出去走走也闹出这么大的事。


隋远当然没有裴欢考虑得这么多,揪下一根破树枝拿在手里玩,跟她开玩笑:“得了吧,我看敬兰会的人都魔障了,这么多年就守着一个病人当主人,还人人都怕得要死。反正我是不懂,我只是个大夫,就知道他情况越来越不好,就算能想办法给他做心移植,那也得他配合才行。”


裴欢被他逗笑了,和年轻的时候一样,过来抢他的树枝要打他。隋远指着她的手威胁:“哎哟!你都残疾了还欺负人!”


“替我大哥教训你!”


裴欢追着隋远跑出好远,最后累了,自己坐在长廊上不肯动。两人好久没见,裴欢回来又是因为受伤,直到今天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隋远扔了树枝不和她打,嘲笑她:“三小姐还没长大啊,小孩儿似的。”


裴欢低着头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种事都过来了,哪能还是小孩。”


隋远心里一颤,不敢再接话。他看周围确实没有别人,这才走过来小声跟她说:“其实……其实他心里也难受。你走之后,他大病一场,就是从那次引发肺炎,没了半条命。”


裴欢并不意外,盯着地上的树影:“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你还不知道吗,被带去强行引产是什么后果。我怀孕四个月了,死活不肯生下来,他们一群人就压着我的手脚要动手!”


隋远实在没忍住,压低声音说:“华先生赶过去了,你已经不在……地上……地上全是血,刚成型的孩子……血肉模糊的,都没事后清理。他真的差点就不行了,我眼看他整个人都垮了……后来我们才知道是蒋维成把你接走了。”


裴欢突然站起来打断他:“隋远!别再说了。”


隋远意识到裴欢当时不肯听话,被打了镇静剂,并不清楚她自己后来的惨状。他不再说话。裴欢低着头吸气,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好受一点。


“就算他后悔,还有什么用?”


隋远看着她,很久很久之后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说:“裴欢,敬兰会里有命令,这件事不能提,我没法再多说了。但是……你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


他说完急匆匆要走,裴欢追过去喊他:“隋远!”


他回头,她还是想问:“你能不能告诉我阿熙在哪里?大哥说她病了,就算别人都不知道……你肯定知道。”


隋远表情更凝重了,退后两步看着她:“我也不知道,二小姐失踪了。”


裴欢很着急:“那你就告诉我她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六年没有一点消息,难道她不想见我吗?”


隋远实在无能为力,只能不断摇头,转身离开。


裴欢一个人顺着长廊走回海棠阁,去华绍亭那边,看见里屋卧室亮着灯。一进去,他正站在书架前,还没准备休息。屋子里并没点香,只有木料经年累月积淀下来的味道,温温柔柔。


他穿暖和舒服的开司米,人是笑着的,回身看她的时候,岁月静好。


他拿了本书随口和她说:“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出去吗?”


裴欢晚饭的时候提起过要出去一趟,有些离开公司的事没处理。她“嗯”了一声:“你还是别陪着我了,我自己去。今天就闹这么大,我看市里还在查,明天的新闻也压不住,肯定引起恐慌。”


华绍亭同意了,她走到他桌子边上,坐在他椅子上又说:“你真觉得是阿峰做的?”


他摇头,把书都放回去,整理顺序,和她说:“今天临时起意,让对方时间太赶,没工夫好好安排,这么匆忙的事陈峰不会做,我压着他二十年了,他真想反哪能这么着急。”


“你怀疑顾琳?那何苦最后非要罚阿峰。”


华绍亭笑了,看裴欢认真想事的样子觉得有趣,过来低头亲亲她的头发:“不,虽然不是陈峰,但我今天出去的事是他泄露的。前两天……南边的阿七带人来沐城讨说法,我根本没理,人应该还在陈峰那边住着呢。”


裴欢懂了,叹了口气看他,突然拍着身下的椅子感叹:“坐在这里有什么好?一时半刻不能省省心,什么都要心里有数。”


“你明白,可陈峰陈屿就是不明白。”


裴欢伸手东翻翻西看看,他桌子上好多东西还都是过去的:“你还是喜欢旧东西。”她说着看见他收好的盒子,里边是那条翡翠腰链。


她打开看,华绍亭找当年的人又配了一个同心锁。


真正经历岁月的东西,即使在幽暗的盒子里也自有雍容,这一串链子上的东西足以传世。裴欢不是行家,虽然耳濡目染,但也只能粗略地看看,就这样她也知道这是华绍亭的心血。


华绍亭伸手拿过来:“我都串好了。”


裴欢想把盒子盖上,他不让,拿着链子想扣住她的腰,她躲着说:“别,你自己收好,我还给你了。”


他听了这话手上力气更大了。裴欢觉得他不高兴,好好和他说:“我知道它们很贵重,当年我小不懂事,现在我明白了……你把它给我,我怕哪天又弄没了。”


华绍亭微微笑了,半抱着把裴欢从桌子上挪到床边上坐着,哄小女孩似的让她听话,她又无奈又想笑:“别闹了,你还是好好收着吧。”


他去拉开她衣服,裴欢披着毛衣外套,他顺着下摆往里探,她一下就脸上发热,可是房间里灯光明亮,裴欢终究没这么厚的脸皮,不好意思就想跑。华绍亭伸手抱紧她,不轻不重地说一句:“丢了就赔。”


“谁赔得起你的东西,都没人见过的宝贝……痒。”她腰侧特别敏感,他手还凉,一碰到她就让她忍不住笑,猫似的滚在他怀里,最后缩着肩膀躲他,“多少年了……我当年才十八岁,现在这个尺寸戴不上。”


事实证明,她还真的戴上了。


华绍亭用两只手环着裴欢的腰,往后看了看说:“裴裴,你又瘦了。”


她被他的目光看得实在羞得受不了,拉着衣服要放下来。他偏不让,低头扣上了同心锁,再也别想打开。


华绍亭掌心里帝王绿的珠子和她纤细白皙的身体衬在一起,风情无限。他抱紧她吻,两人被迫向后仰倒下去,她的尖叫都被他堵住。


华绍亭看她委屈的样子笑了,不跟她闹了。裴欢总算把衣服拉下来,指了指旁边说:“睡觉,今天什么也别想。”


他拍拍枕头:“那你就留在这里睡吧。”


裴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左手使劲按他这张格外华丽的大床,又过去揪着他,非要推他起来问:“我以前就觉得你的床特别软,为什么?你看,就是比我的软。”


华绍亭看她头发乱乱的还一脸困扰的表情特别好玩,揉揉她的脸,止不住笑,起来去换睡衣不理她。


裴欢不依不饶,每个人小的时候心里都有好多未解之谜。


华绍亭终于被缠得没脾气了,说:“我不把床弄舒服点,你怎么能喜欢黏着我睡。”


她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半天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骂他,最后气得背过身闷头睡觉。


说他是老狐狸一点都不冤枉。


第二天裴欢早早就要出去,沐城这几日一直在降温,眼看就要过年了,可是气温没有一点回升的意思。裴欢穿了过膝的长靴子,低着头系拉锁,头发垂下来,刚好刮进去,她右手还不灵活,笨手笨脚地折腾半天,看得华绍亭直叹气。


他蹲下身挽着她的头发,松开拉链,让她坐直了,然后帮她整理好,淡淡地说了一句:“看看,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他不过随口一说,可当他站起身的时候,裴欢忽然像想到什么,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身上,很久很久不说话。


他抚着她的头发笑了,和她说:“早去早回。”


裴欢的手还不能开车,陈峰执意送她去,她没推辞。到了rs公司的楼下,她先进去,暗中盯着陈峰的车离开,然后又从后门自己打车去了惠生。


她在路上买了很多孩子喜欢的东西,到了孤儿院一一发出去,最后抱着笙笙去活动室里玩。


一段时间没见,笙笙头发长了一点。她的身材和裴欢一样,总比其他孩子瘦。裴欢心疼她,问了她最近的情况,给她换上新买的绒衣,梳好头发,坐在地上陪她画画。孩子特别喜欢黏着裴欢,一看到她来了很高兴,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就不放开,贴着她说:“裴阿姨,今天多留一会儿,好不好?”


裴欢的手还不是很灵活,就勉强拿着笔在纸上画了个房子的轮廓,指着它问笙笙:“明天等我把房子租好,就接笙笙去住,以后都和我住在一起了,好不好?”


笙笙想了好久,小声问她:“那如果裴阿姨不要我了,我是不是还要回到这里?丽丽就是,她又被送回来了……很伤心。”


裴欢愣住了,低下头抱紧她。小孩子刚才吃了布丁和糖果,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水果糖味道,纯良无害,让她整颗心都柔软下来。她贴紧笙笙的小脸说:“不会,绝对不会。”


笙笙不想那么多,立刻答应,高兴得不得了,她乖乖地趴在小桌子上把裴欢画出来的房子涂上颜色,又画了两个小人,一大一小,手牵在一起。


两人的脸一模一样。


不过是小孩子的简笔画,没有那么多花样,但她们确实一模一样。裴欢看着画上人,辛酸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母女连心,这是她拿自己命去赌,豁出一切生下来的女儿。


裴欢拿起这张歪歪扭扭的画,捂着嘴哭出来,她不能让任何人听见,心里自责又难受。明明有那么多的话,全都不能说,即使说了笙笙现在也不能理解,她只能忍。


如今,裴欢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把笙笙接回身边,等她慢慢长大再告诉她实情。如果将来笙笙不能原谅自己,她也认了。


笙笙看出她在哭,用小手挡着她的眼睛,有点害怕地问:“我是不是惹裴阿姨生气了?”


“没有,笙笙很乖。”裴欢擦干眼泪冲她笑。


孩子探头往四周看,然后又扑到她怀里说:“我想叫你一声妈妈,可以吗?不会让别人听到……护工阿姨说,不许我们随便叫人的……不礼貌。”她低着头,有点委屈,“可是我想让你做我妈妈,就一次……好不好?”


裴欢使劲点头,明明想控制眼泪,却根本忍不住。她抱紧她说:“可以,以后笙笙都可以叫我妈妈。”


笙笙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耳边,一连叫了好几声。裴欢的眼泪蹭在她的小脸上,让笙笙不知所措。


她轻轻亲吻孩子的脸颊,笑中带泪:“笙笙,我就是你妈妈。”


笙笙点头,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但是她高兴,懂事地拿纸来给裴欢擦眼睛,还使劲冲她笑,让裴欢跟着她学,要大大地咧开嘴,要和她一样才对。


裴欢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她静静地看着笙笙画画,心里无比平静。她被一场噩梦折磨了六年,困守着过去的记忆,只留下这个孩子作为余生全部的意义。


世上从没有脆弱的女人,只有伟大的母亲。人之初,爱之深,为了笙笙,她受什么苦都值了。


当年她没有能力,现在她要保护她的孩子,从今往后,她将为此努力生活。


裴欢一直陪着孩子吃了午饭,教笙笙和其他小朋友唱歌,给他们读书,笙笙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院长在门边看着,莫名有些难受,等到裴欢即将离开的时候,院长和她到走廊上说话。


“裴小姐真的很喜欢笙笙,我们都同意您把她接走。”院长叹了口气看了看屋里天真无辜的孩子们,“她和其他孩子还不一样,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我们不清楚她的家族遗传史……影响治疗进展,这样的情况,很难找到领养人。”


裴欢感谢院长,又和她说:“我明天就来接她走,今天回去安排一下房子的事情。”


“蒋先生不和您一起来吗?”


“不了,他比较忙。”


“哦……他这几天还打电话来问了好几次,降温之后天气冷,他怕笙笙身体不好容易生病,让我们多注意。”


裴欢盯着窗外叹气,摇头不再提这件事。她恳请他们今天将手续盖章都办好,她明天一早就过来。


院长让她放心。裴欢进去和孩子们暂时告别,亲亲笙笙的额头,告诉她明天早点起来,等她过来有惊喜。


笙笙声音糯糯的,笑着和她小声说:“妈妈,再见。”


她伸出手和她拉钩。


一出惠生,裴欢就打电话给敬姐,问她房子的事情。敬姐之前提过,她父母留下的一间公寓没有人住,一直空着想租出去。裴欢请她去打扫一下,明天她就过去。


敬姐自从上次咖啡厅事故之后一直不敢给裴欢打电话,今天听见她什么事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那房子你随便住,就是地方远,在郊区呢,所以不好租……哦,打扫的事好说。对了,你怎么了?不是回家了吗?”


裴欢告诉她明天见了再说,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准备先回兰坊。如今什么都安排好,她的手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决定今晚就问出姐姐的下落。


裴欢心里不伤感也不难过,这么多年她所有的棱角都被时间磨平了,曾经付出那么惨烈的代价爱过恨过,如今已经没有力气歇斯底里。


爱情这场局,同样的故事,说了千百年,不是天下有情人最后都能在一起。她从少女时期就疯了一样迷恋华绍亭,他的眼,他的脸,他的手,他的声音,他的一切,他给过她的世界,她从来没能忘记。


可惜纵情过火,他们难以为继。


人间事,大多事与愿违。


裴欢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到车,隋远就突然给她打来电话。裴欢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以为是华绍亭的病有事,匆匆忙忙接起来,却听见隋远用极低的声音问她:“听我说,你是不是跑去了什么……惠什么孤儿院?陈峰去找华先生汇报,他们查出你和蒋维成藏了一个孩子,后来的话我出去了没听见,不过他很生气,要让陈峰去找你。”


隋远明显在背着人的地方,说得快而急,也来不及细问她:“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孩子,但是华先生又和当年一样……你别急,先找地方避一避,有什么话等你们俩都冷静下来再说。”


和当年一样……华绍亭绝对不能知道她有孩子,他不可能容忍。


裴欢蓦然回身看向惠生,院子里两栋矮楼,隐隐传出钢琴的声音,孩子们该开始上音乐课了。她转身快步往回走,最后几乎跑起来:“隋远,谢谢。”


“我真不想看他脾气上来,你们又后悔六年,尤其他最受不了你和蒋维成的事……千万小心。”


裴欢迅速关闭手机,这一生都没有这样焦急。她跑得心都要跳出胸口,推开惠生的大门就冲了进去。


凌晨两点,裴欢在床边哄了很久,终于把笙笙哄睡了。小孩子第一次离开孤儿院,又兴奋又激动,好不容易才睡着。


敬姐刚好从外边赶回来,锁上门说:“开车找了半个小时,高速上的服务区才有二十四小时店,买了水和吃的,还有电池,先凑合吧。这老房子好多年没人住,有的东西都坏了。”


裴欢把电池放到遥控器里,敬姐过去鼓捣空调,老式的空调很难开,她们一起试了半天终于打开暖风,屋子里总算暖和起来。


这是一套不大的两居室,收拾得还算干净。裴欢进房间里去给笙笙的被子上压了件外套,又看她睡得踏实,这才走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一晚,她用最快速度想尽办法把笙笙提前接出来,然后迅速让敬姐带她们先躲到郊区的房子,折腾完这一切已经凌晨。


裴欢坐了好一会儿才拳起腿,抱着膝盖长长出了一口气。


客厅里灯光暗淡,敬姐四处看了一圈,最后也坐在她身边,问她:“你可以跟我解释了吧?这么急来这里,明显在躲人。还有……这孩子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当年消失那段时间就跑去生孩子了啊!我可受不了这刺激……”


敬姐一急就说个不停,裴欢赶紧让她小点声:“嘘……笙笙刚睡着。”


敬姐心里憋气,伸手来拧她,到底还是心疼:“是不是就和上次那个男人有关?你是敬兰会的人?”


裴欢犹豫了一下,点头承认:“他是敬兰会的主人。”


敬姐吓了一跳,差点嚷出来:“真是华先生?那种人你竟然敢惹!”


“他是我大哥。”裴欢慢慢给她解释,没直说两人后来的感情纠葛,只草草说了这么多年的矛盾。但敬姐上次在咖啡店就看出他们的关系,再加上这些年的前因后果,她显然能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