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房间，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做好了明早离开的准备。

八点半，她照例下了楼，去前面大宅给同同讲故事，或许这是最后一次。

山鲁佐德讲了一千零一夜个故事，最终迎来美好结局，她却是卷被铺走人的下场。

江绿汀自嘲的笑了笑，走下楼梯，那么巧，刚好霍易霆从花园里出来。

他停住步子，站在海棠树下。月华如水，即便他站在暗处，江绿汀也一眼看见了他。但她假装没看见他，垂着眼帘，低头匆匆往前走。

霍易霆出声叫她。

江绿汀只好停步，看着他从暗处走过来。

小楼廊下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投出一道冷而薄的瘦长身影。暖橘色灯光的缘故，霍易霆的目光看上去比往日柔和些许，只是依旧深邃幽沉，仿佛有说不尽的故事，看不透的心思。

“还在生气？”

江绿汀回了句“没有”，等他开口辞退她。

霍易霆开了口，让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用英语对她道歉！

这简直就跟听见“太阳打西边升起，世界是长方形的，人类是从外星球移民过来”一样的不可思议，石破天惊。

江绿汀突然间觉得心口酸酸涨涨，仿佛有很多委屈都涌了上来，冲口就道：“对不起啊霍先生，我大学文凭是买的，听不懂英语。”

说完，她转身就走，也不去看霍易霆的表情。憋了许久的不满情绪一清空，心情还真是神清气爽。清爽了一会儿她突然清醒过来：他给她道歉，显然是不打算辞退她。

她竟然没有就势下了台阶，竟然还胆大包天地进行了回敬。

去哪儿找这种工作，薪水又高，又包食宿，还有假期。没钱还硬气个屁啊，和人顶嘴能发财吗？负债累累还得瑟个毛线啊。

江绿汀在最短的时间内认清了自己是个穷鬼的现实，转身往回走了几步。

霍易霆刚好就在她身后，她小声小气地叫了声霍先生。

霍易霆停住步子，负手看着她。

此刻两人同站在大宅后面的那颗法桐树下，暗光下，可以看见他的容貌，一双眼却是黑沉沉看不见丁点的表情。

因为他平素寡言少语，江绿汀都是从他眸光中练就读心术，猜心思。此刻完全束手无策，不知道他此刻是否还在生气，反正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挤出笑容，向他道歉。

霍易霆沉默了大约几秒钟没说话。

江绿汀觉得这时间格外的漫长，紧张的想要掉头回去。

霍易霆慢悠悠道：“我正想夸你很有骨气。”

江绿汀羞窘得一张脸滚烫，默默咬牙：等姐有钱了，一定有骨气给你看。

她红着脸继续干笑：“您不会生气吧。”

其实她想说的是，您不会辞退我吧。

霍易霆又沉默了几秒没说话。这种对决真是折磨。偏偏他还站在阴影里，看不见眼神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啊，霍先生您当然不是。”

呵，你不是才怪。

“这世上，没几个人比我大度。”

霍易霆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

江绿汀：“……”

他竟然说他自己大度！这自恋的姿势真是不要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