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最重要的朋友(2)

作者:梨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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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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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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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052字

“你且先记得他们的顺序。此为五行:金、火、水、土、木。两两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比邻相抵: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此后乃五音:宫、商、角、征、羽。八阵最为灵活,但凡运用切忌心智不坚……”


我听着听着晕晕乎乎的不小心打了个呵欠。他停下一脸肃色看着我,“你且先记着这些。都记住了吗?要不要为师再说一遍?”


我心里郁闷很想驳他一句:喂,我还没答应要拜你为师呢。你怎么就成我师傅了?看他神色不佳我只有硬着头皮点点头。“嗯,记住了。”


他一听舒展了眉,和颜悦色道:“那么无名说说这五行生克为何?”


啊,马上考核了?这个师傅也太严厉了吧。我求救地看了看齐哈达鲁,那厮朝我一笑只顾喝他的酒。我只好认命一股脑把方才听的那番话重复一遍。


看齐哈达鲁一脸出乎意料的表情,我心里直乐。这几年总结下来,这柳宣林绝对是一天才。脑袋瓜记事物几乎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可惜白令初师傅却不甚满意又问道:“为何是这般?”


呃,还不能死记硬背,要理解才行的么?


我略微思索,淡定的喝了口酒,一本正经把风水里的一套说辞理了理道:“徒儿是这么理解的:金销熔以生水;水润泽则林木生;木干暖可生火;火焚木为灰烬生尘土;土坚实化矿藏可生金。刚胜柔,专胜散,实胜虚,众胜寡,精胜坚。所以金胜木,木胜土,土胜水,水胜火,火胜金。”


说完灿烂一笑往他肩上一搭讨好道:“师傅,徒儿的理解对么?”


白令初一愣,嗯了一声低头喝了口茶,把琴往我面前一放,让我演练,我立刻苦了脸,正在犹豫着说与不说,拒绝掉他的好意,找个借口溜掉。齐哈达鲁突然颇有感触道。“什耶多说得不错,你们俩在一块儿就像一幅画。”


我赶紧转移视线接道:“怎么说?”


“无名,你这模样要是生为女子定是倾国城的美人,令初又生得这般俊。你们定然便是一对才子佳人了。”


我一听不悦道。“九爷莫不是喝高了。倾国倾城?颠覆了家国那不就是红颜祸水了么,我可不爱倾国。九爷也不差啊,着了女装化个妆说不准也是一娇俏佳人,三宫粉黛无颜色哪……”


“噗。咳咳。”旁边某人听了我的话险些喷茶,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笑意,用手掩住嘴轻咳了几声,拿过琴轻轻弹奏起来。


齐哈达鲁一愣,仿佛才突然消化了我的话意,连忙站起举杯道:“失礼失礼,无名莫怪。达鲁自罚三杯。”


“这一杯为谢无名两次出手相救之恩。”


“这一杯为今日的相聚。”


“这一杯为令初弹的好曲子。”


“这一杯为此良辰美景。”


“这一杯为了……”


他咕噜噜一下连喝了六七杯,我往地上一看他一人已经喝空了三四坛酒了。我一手挡住他,一手赶紧把最后一小坛未开封的酒护住。


“且慢,九爷你这是在骗酒喝。我可不干。”


齐哈达鲁哈哈一笑,移开我的手。整了整神色,认真道:“这一杯替午时兄弟们的失言向无名赔罪了。”


我一怔,笑了。莫非他是专程来向我要来道歉的?其实他们也不是那么糟糕,即使心存提防,时不时的暗中监视我,面上对我算得上恭敬了,在这里我的行动并不受任何限制。


齐哈达鲁又摸了坛子倒酒。


“这一杯为了达鲁方才和接下来的,冒犯之言……”


原来后头才是正题。借了酒意,说些不着边的话,绕了一圈才终于兜了正。


我压住他倒酒的手。“九爷有事要问就直说,这一杯就免了。这坛梨花白可是无名的最爱,九爷莫要借着由头骗了去。”


我拆了酒封,自饮一杯。看面上微熏有些吞吐不知如何开口的齐哈达鲁,笑道:“说吧,九爷找我来有什么事。”


原来这看似潇洒的九皇子也有婆婆妈妈的时候。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无名确实是你的名字吗?”


“是。”我毫不迟疑的点头。


柳无名,当然不是我的本名。不过也并非我随意取的一个名字,是确实有这样一个人的。


在遇见白云之前,那是连他也不知道的一段过往。那时我方离开明日轩,为避开耳目化身为乞丐四处流浪。柳无名便是那段时间认识的一位“乞丐”朋友。


柳无名这个人是个性格孤僻又思想奇怪的人。他不爱和乞丐们扎成堆,却没哪个乞丐敢欺负他,常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同样做乞丐他却比一般乞丐爱干净,也从不去哀求路人的施舍。常讨不到东西却不见他饿过肚子。她便一时好奇悄悄的跟着他,结果发现这个乞丐不仅有私宅还有自己的菜园子还养有鸡。她就下决定跟着他混了。


一开始他并不搭理她。总想尽办法甩开她,最后发现怎么也甩不掉她便任她跟着了,却也是不理不睬,当她透明的。一回她从一群江湖人手中救了他,他才开始和她说话。


熟识后发现他不仅武功了得还是个相当聪明的人。据他说,他八岁就离家做乞丐,他的一身武功是七岁时溜进父亲的书房偷看家传剑谱,加上后来看多了一些江湖人打斗自创出来的。


为什么说他思想奇怪?因为他有两个古怪的习惯,他的菜园子永远只种三种菜:白菜、萝卜、红薯。他的养鸡场每回都只养六只鸡,一段时间后总会先杀掉三只留下三只。等母鸡下了蛋,再统统杀了,用蛋和菜换的钱买新的鸡仔。无微不至的养了一段时间杀掉三只,等鸡下了蛋又杀,再买再杀再买。并且他杀的鸡从来不吃。总是前三只杀的随意丢弃后三只埋起来葬在一块儿立个‘墓碑’。如此循环这件事他整整做了十年。她好奇之下问他,他说:六只鸡代表他家里的六口人……把鸡当成人来杀了泄愤?实在恐怖又难以理解。


说起来柳无名身世也挺可怜。本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自幼失母,被父亲的两位妾室吴氏梁氏屡次算计,最终因被污毒害吴氏害梁氏流了孩子,得不到父亲的谅解和信任,与父亲反目赌气离了家,结果江湖寻仇杀了他一大家子,他却恰恰因此逃过了一劫。无亲无靠的他从此一个人浪迹天涯行乞,其实他做乞丐是为了隐藏身份,暗中寻找杀父灭门的仇人。十五岁时终于找全了仇人,十八岁终于为父为家族报了仇,十九岁时遇上了我,后因家族遗传病心脏衰竭而死,死时未满二十,只有我一个人在他身边……


“无名可识得江湖传闻的‘罗刹公子’?传言……”齐哈达鲁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传言什么?”我问道。


“传言他是柳丞相的公子柳宣林,且无名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


“有几分相似?”


齐哈达鲁看了看我,犹豫道:“初时……六七分,如今,一分,不像。”


我冷冷一笑。“一分不像倒有九分像?无名并非江湖中人却也曾听过些传闻。依你九爷识人的本事,我象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人么?”


其实我这几年的变化如此之大,恐怕身为父亲的柳成风也未必能认出来。根本不必担心。我只要一概否认就好,本来我也确实不是她,没什么可心虚的。


“误会了,达鲁的意思是一分也不像。”齐哈达鲁急道。


“哦。都说人有三分像不为奇,倒是为难九爷了。”我哂笑道。一分也不像他还能三四年之后认出我来?瞥了眼一旁兀自弹得专心的白令初。微微脒眸,和着琴声用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酒杯。


齐哈达鲁叹了一声。“无名,我确实不相信你是江湖传闻的‘罗刹公子’。只是,无名为何会使他的七绝剑式?”


原来真是剑法漏了底。


柳宣林的七绝剑确实处处精妙,虽经我和柳无名之手作了些许改良,去了不少杀招,以守为主。真正的高手见了还是会认出本源来。如此看来,齐哈达鲁和柳宣林必定曾交过手,莫非当初便是柳宣林擒下了他关着的?结果却被醒来的我给放了。


初时看我有六七分像还能那么淡定,没出手攻击我,不容易啊……


“在下本姓‘古’,后从母姓‘柳’,名无名,字亦萱。家父京郊人氏,母亲柳若兰原东城郡守之女……”我从容道。


江湖险恶,漂泊在外难免遇到些麻烦,隐去姓名本就无可厚非。何况柳无名与她相处的最后一个月里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他弥留之际她曾说过她会替他好好活下去,如今她自然便是柳无名又有何不可。


齐哈达鲁惊讶的打断我,“京郊古篱是你什么人?”


“古篱是无名的父亲。”我黯然垂首。想起柳无名每每提及他父亲古篱时伤痛的神色。


古篱这个人,是柳无名心底的伤,并不愿多提及。


柳无名母亲柳若兰有先天的心脏病,本不适合怀孕生产的。却因对古篱的深情坚持生下了柳无名,从此药汤不断,在柳无名三岁时病死了。按柳无名的说法古篱不爱柳若兰。


他哀伤地说:“父亲若真爱母亲就不该再有别的女人,一娶再娶,不该再有其他的孩子,母亲为了他连命也不顾生下我,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无论如何怨恨他的父亲,弥留之时柳无名解了心结还是原谅了他的父亲。


“难怪无名有如此才学。难怪是‘无名’又是‘古萱’。”齐哈达鲁喃喃道。


我微讶。“九爷识得家父?”


“嗯。达鲁少时曾随师傅游历,在京郊住过些日子,得过古先生的点拨。那时先生和夫人刚成亲还没有无名呢。如今想来无名的样貌与古夫人倒有七八分相像。真没想到京郊一别……”齐哈达鲁追忆着,气氛不免有些感伤。


一时半晌无语。空气中只传来轻慢的琴声和沙沙的落雪声,一点点打在人的身上,琴声绵绵不绝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也添了丝丝的感伤。


我站起,走到树下拉了一处低枝,伸手一点一点的弹掉枝干上的落雪。头顶似乎有片云飘过,暗了暗复又明亮起来。身后齐哈达鲁开了口。


“无名,你是二十年前那场京郊血案中唯一的幸存者,你可知道当年一晚间灭了古家一百七十二口的人是谁?”


我回到案桌坐下。我知道他的意思。那日藏在树上,在此地听到有关那人的事她才漏了陷。纵然相信我是柳无名,有些传闻还是会在意的。


“无名已经手刃仇人为父为家人报了仇。该死的人都死了。”我淡淡道。


“无名知道那人是谁?”齐哈达鲁再次惊讶道。


“前杀手门主常在天,冥门左长老戴楠风,阴幽门海葵,鬼童子。青城派前掌门之女蓝沁心,冷月宫凤彩蝶。”我冷冷道。想起那个心疾发作时隐忍的脸。心纠在一处钝钝的疼。八岁到十九岁,柳无名几乎一生都为了报仇而活了。就因为一些人的私欲,毁了他的一生……


“是他们?!这些人都是你杀的?用七绝剑杀的?”齐哈达鲁一脸震惊。


“无名为家族一百七十二口人报仇杀了这些人难道不应当?别说是七绝剑法,只要是能杀人的招数无名都会去学,去利用。暗杀,投毒,一招致命,他们死得倒痛快了。”我逼出全身的杀气压在胸口的手,握得泛白,咬牙切齿道。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我冷冷一笑转眼淡漠地挑眉:“九爷信不信,只要与无名交过手的人,无论多少,那人用的招数无名至多只消三炷香的时间便可以灵活运用,全数使出来?”


顿了顿,朝紫枫树枝桠间一瞥,“无名虽内力不足,要想对付些什么人,那人,绝对,逃不掉……”眼神一冷,抓了杯子朝暗影浮动处一甩,如猎鹰般掠了出去。


“无名!”齐哈达鲁一惊,叫道。


两道人影嗖嗖地窜了西宅。抓住掷出的酒杯空中翻转,身形一展掠了回去如羽般落坐,瞥了眼有点呆住的齐哈达鲁,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吹了声口哨。“切!开玩笑而已,跑那么快。我可不是嗜杀之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拜天求神。”


琴声微荡,又复平缓。


“雁回三式?!”齐哈达鲁终于回了神。


“九爷认得。”我微微颔首。


“古先生的绝技,达鲁曾有幸见识。当年江湖上古先生的‘雁回三式’与逍遥子的‘碧波功’凌云仙子的‘踏雪追月’可并称轻功里的三绝……”


“嗯。”逝者已逝。我兴致不高的应了声,一口一口细细品着梨花白,烈度恰好,余味甘醇,淡淡的酒香在唇齿间缭绕荡开。齐哈达鲁的声音渐渐式微。


上品梨花白,柳无名的最爱。


世间总有些事那么凑巧,为什么柳无名会使七绝剑法?她也不是没有好奇过。当初柳宣林不是疑似为情自尽了么?这恋人是谁?恐怕柳成风也未必真知道是谁。只有当事人才知晓个中缘由。柳宣林当然不是自杀,她不过是以自身为炉炼药失败而死罢了。她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医治一人的先天性心疾……


齐哈达鲁唤了我两声有些吞吐道。


“也许我不该这么问,只是我很好奇你和明日国太子的关系,江湖中传闻你们,似乎关系,匪浅……”


“他无意中救过我的命,帮助过我。我和他之间……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淡淡回道。这也是实话。至少柳无名曾说过太子殿下对他有过一饭之恩,给了他一晚的温暖,在他八岁痛失亲人走投无路彷徨无助的时候陪伴过他一晚。心疾首次发作时,救过他一命。那时的太子也不过十岁十一岁吧……


“最重要的……”他细细咀嚼我说的这几个字。


“无名可想知道江湖中是如何传言你们的?”


“嗯,怎么说。”我面上淡淡,心里却十分在意。竖起耳生怕错过了什么。


齐哈达鲁面有异色道:“民间传闻画界鬼才古萱是明日国太子的爱人,是太子选中的太子妃,未来国母。”


什么?!


咳咳咳咳,一口酒呛了喉我使劲地拍着胸口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太子妃,未来国母?这消息,这传闻也太出乎意料,太震撼了吧。


“你没事吧。”齐哈达鲁关切地拍着我的背。


好不容易缓过劲。我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你在开玩笑,齐哈达鲁。”


齐哈达鲁摇头。“如今这消息在明日国内恐怕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了,无名就没听说吗?”


我怎么听说,还在明日国土上时几乎都隐到山林里了,又无意去探听事,偶尔白云遇到点新鲜的事会和我说说,我消息闭塞得很,就算真有这样的流言,等消息传开时我们早已离开明日到了齐哈之境了。


“谁那么无聊传出这种鬼话来!荒唐!”我一拳砸在桌上,意态愤怒。


一声不合时宜的颤音,白令初朝我投来一瞥,终于不弹琴了。


“我也是听来的,不过……”齐哈达鲁思虑道。


不过?还有什么是比这个传闻更震撼的。


齐哈达鲁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据传这消息的源头来自宫里。”


宫里?我还真又被吓了一跳。


“这消息来源有多少可信度?”我心急口快道,言罢摆了摆手。


我问的这句话还真傻。哪个国家的皇族,有点势力的野心家没有一套自己可靠的情报来源?杀手伺机暗杀,间谍潜伏在他国刺探情报,绝对寻常不过。


宫里怎么会允许这种流言传出来?这种关系到皇家的颜面,甚至会动摇国本的谣言皇帝老子会不管?明日轩会坐视不管吗?不,这个谣言不会造成大影响,没有多少人知道古萱是谁。这是他逃避成亲的手段吗?还是……


看我一脸凝重齐哈达鲁蹙眉道:“无名,他并不是个简单的人。”


他的意思是那个放出这个消息的人正是太子本人?他认为明日轩有意让流言传开有其他的目的。


他一脸挚诚道:“无名,希望有一天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无名一生中的朋友可不多,目前为止算上你是第二个。”我给了他个肯定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