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妾心如水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52
|本章字节:10220字
吃饭出来,已是华灯初上,四月的风仍带着微微的凉意,只是会所里暖气开得太足,一餐饭下来,竟薄有汗意,冷风一吹,韩佳音顿觉豁然开朗,特别清爽。
“走一走好不好?”邝修河微微侧首,问。
佳音本想拒绝,却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下一软,忍不住点头说好。
她原也喜欢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伤心或者难过的时候,行在人群里,心境会慢慢变得平和。两人走得很慢,街上人涌如潮,车水马龙,一如以往的喧哗热闹,韩佳音却似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偶尔会被过往的人挤到一处,邝修河温暖的气息便若有若无地传了过来。
“五年前我妻子离开我,一个人走很远的路,那时候觉得人生真是寂寞。”邝修河叹气,声音低沉地说。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起他的婚姻,佳音一时讷讷无言,这么私密的东西,她不见得是个合适的分享者。
所幸邝修河似乎也只是想要一个听众罢了,他接着说:“买了一瓶酒,从来没觉得酒是那么苦过,也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能喝,想醉,却偏偏出奇地清醒。然后就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她看上去也喝了点酒,自己都笨得要命,偏还来安慰人。”
“她还真胆大啊。”佳音叹气,暗问自己要是看到一个男人独自喝闷酒,打死她也是不敢上前的,哪怕是一个超级无故大帅哥都不行。这年头,自家的门前雪都不一定扫得完,哪管得他人瓦上霜?
只是,如果是帅气的有钱人嘛,还是可以考虑的吧?或者一脚踢到铁板,灰姑娘一夜间就捡到了她的水晶鞋。
正胡思乱想中,邝修河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以为我无家可归,给了我十块钱,知道我要离婚,居然说,‘你要是我老公,我也不要你’,拿手指尖拨拨我的衣服问:‘这衣服,十五块钱的地摊货吧?’事实上,那是正宗的armani诶,只是穿的年份长了些。”他停下来看着韩佳音,眼睛明亮如星,隐含笑意,声音一扫刚才的落寞,和煦温情,充满回忆的甜柔气息,“这么不会安慰人的人,你说,她是不是很笨?”
韩佳音很想说是,只是他的表情那么奇怪,奇怪得她什么话都不敢说,只傻笑着应和:“好像是很笨啊。”
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生怕邝大老板怪她敷衍,耳边却听得他说:“是啊,真的很笨呢。”停了停,似是叹息般,“她说她本来想嫁个有钱人的,可是看我的样子,决定嫁个小康男人算了,她说女人最向往的生活是,晚上坐在家里数大把大把老公挣来的票子,边数边幸福得叹气。煮着早餐叫醒赖床的老公,用冰冰的手呵他的痒,两个人笑着开始一天的生活,这些,就是幸福得像梦一样的人生了。”
佳音听得骇然,不会是说她吧,还有人和年轻时的自己想法如此一致的?脑海里依稀有些模糊的印象,抬起眼睛疑虑地看邝修河,后者垂头到她耳边,轻笑着低声问:“韩佳音,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她看着他带笑的眼睛,往事如一段因模糊而搁置的胶片,有一天重新放过竟陡然变得清晰——那一天,沈放吻了她,她一个人跑开想冷静冷静,结果就在中央公园遇到一个要离婚的男人。
只是,当时的人那么落拓、颓唐和绝望,委屈得像个迷路了的小孩子,万万无法和眼前这个意气风发,成熟稳重的方略总经理联系在一起。
人生,总有一些不可思议的相逢。她是不是应该努力检讨一下当时的有眼无珠?
还以为他是乞丐,给他十块钱?这种事,放在现在,想必是打死都不会做的吧?只会有多远就跑多远,闪得快快的。
只有当年,她才出来多久啊,用沈放有话说是心思纯得跟一根筋似的,看谁都是好人。
“好像有点印象了。”佳音赫然,“你变了很多。”
真像是一曲戏剧,以为自己是漠不关心的看客,转眼之间,却成了最为耀眼的主角。撞到“狗屎运”也没她这么神奇的吧?当年一不小心的好奇竟在五年后传出续集来。
只是一时摸不到邝大老板叙旧的目的何在,佳音只好老老实实地作聆听状,一边努力地回想那天晚上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话。
但是,真的很空白,居然一句都想不起来!
“只是身份不同而已,”邝修河笑容渐敛,声音里有几分萧索,“那之前我多么痛恨自己有钱的身份,我讨厌有一个有钱的父亲,想安排好我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人生。只是谁又知道呢?当年她是因为我的身份而爱上我,还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我,又是因为想要找个理由反叛既定的人生还是真的一往无前地爱上了她呢?我放弃家庭,放弃出国,和她守在一个小平房里过日子,那时候虽贫穷还是很快乐的吧?简单的工作,简单的日子,所以,当那天以后,我的父亲带着我的孩子来找我,说她拿了一大笔离婚费离开,我就很困惑自己那样做的意义,因为我最终还是走上了早已给我安排好的路,以爱情的名义背叛人生,只是多绕过一段路而已。所以……韩佳音,你明白爱情么?”
他问。看上去那么困惑,那么迷惘,想来同一个问题必是在心头辗转千百遍而不得结果。韩佳音听得都有点受宠若惊,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离邝修河的过去如此之近。这个她曾经认为是变化万千的富家公子竟也有如此单纯明净的想法和过去。
只是,她明白爱情么?
也不见得吧?离婚后她常想,她决定嫁给沈放,不是因为有多爱,而是因为很合适,一样的家境,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有着在这个城市扎根生存的梦想,更主要的,他够努力,那时候的沈放朝气蓬勃,雄心万丈,是她以为最合适的潜力股。
她一向理智,爱情保障不了生活,所以决不会因爱而不顾条件,也不会只要条件而勉强去爱,为爱而疯狂,要么是疯子,要么是生活得太好,不经世事,那时的邝修河显然是后者。
想起那句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有几人能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有几人能分得清到底轰轰烈烈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才是爱情,还是平平淡淡安安然然悠然宁静的才是爱情?
所以,韩佳音说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三十岁了,再谈爱情,好像很好笑吧?还不如谈股票来得正经。”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汗颜,这么融洽这么温柔的气氛下,说这种话就好像是在西餐厅里摆火锅——一点风情都没有。
可是,她没有办法应和,这种温柔宛如最韧最坚的陷井,有着令她惶恐不安的力量,她直觉地不想卷进去。
果然,邝修河皱眉,但也只是一瞬,便点点头说:“是啊,我们是错过了,最爱做梦的年纪和最美丽的年华。”
竟是无可奈何惆怅无限的样子。
啦啦啦!
进入四月淡季,佳音本想请假回家接母亲过来,谁知道韩母竟在家乡的养老院里上了班:
“我去你那干什么呢?你要上班,又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我喜欢家里,离你爸爸也近。要是哪天你结婚了,有了孩子,我就过去好不好?”
每每说到这里佳音便无语。母亲温柔的逼婚让她也慢慢有了恨嫁的心。坚强的时候会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吧?到了四十岁,领养个小孩子,也算是圆满人生了。
可是一跟母亲通完电话,佳音就觉得还是非结婚不可,人生那么长,少来夫妻老来伴呢。一眼望过去,未来的岁月长得都没有了尽头,只无边无际的冷清和寂寞,不结婚日子该怎么过?
只是,茫茫人海,想找个合适的人也难。
也曾在母亲的好言相哄下去见过陈军一次,但总觉得兴趣缺缺,以后再来电话,都推托没有再见面,对方慢慢也就淡了那份心思。
沈放已经结婚,四月一日,愚人节。
通电话的时候佳音笑他:“只你会挑日子。”
“容易记啊,免得她老埋怨我忘记结婚纪念日。”沈放满不在乎地说。
佳音心下一愣,他和她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再回想,具体的日子竟很模糊了。她好像还没好好和他过过一个结婚纪念日,第一年的时候他出差在外,第二年她连着几天赶一个设计稿,忙得昏天黑地,别说是出去吃饭了,连庆祝的心情也欠奉。
第三年还没到日子,他们的婚姻也已经到了尽头了。
她并不着意记得那些日子,幸不幸福才重要,婚姻若存在,若珍惜,天天都是值得纪念。
按下这些,只淡然地说:“你倒是偷懒成精了……我就不去现场了,免得到时尴尬。”
“好,只是红包别少了啊。”
“你就不怕我封包炸药?”
“你会吗?”沈放嘁她,“你放炸药我才高兴,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总比你淡淡的满不在乎强。”
“你倒会想,都要结婚了,还盼着前妻对你念念不忘。”佳音嘲弄地笑,“还想要享齐人之福啊?”
“佳音,”沈放停了半晌轻声叫她,“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呢?往事不可追,因而平静地说:“我都不怪你,就忘记吧。”
挂了电话后,韩佳音哂然一笑,她这是不是太大度了呢?前夫结婚,还能坦然说恭喜。她和沈放最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感觉总是在争吵,度日如年。
而现在,竟如朋友般,淡然得仿佛那一段婚姻都没有发生过,所有曾痛得撒心裂肺的背叛就好像做的一场并不愉快的梦。
或者,他们本就只适合做朋友,做夫妻,太勉强。生活里那么多不同的意见,那么多不容磨合的差距,只在夫妻之间才会放大,然后终让人、让日子变得不安。
林公子最近也总不安身,去了几天总部,之前轰轰烈烈盛传老爷子要把他调回总部,佳音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以前他偶尔来几天,生活里有他没他总差不多,可是他天天出现在面前,一下子要不见了,连公司里的气氛都沉闷了很多。
只何咏心仍是老样子,做事情向来一丝不苟,认真得让韩佳音都怕,对谁都是一副拒之千里公事公办的样子。
只是,他到底还是回来了,几日没见,嘴角竟长了水泡,水汪汪的似乎一碰就要破。
仍旧一副花花公子的欠扁样子。
佳音问他:“你不是要回总部了吗?”
林公子脸上含笑,不正经地说:“本来是,不过太舍不得你了,所以嘴巴磨起泡了也要争回来。”
信他鬼扯。佳音笑,心里还是开心的,能留下当然好,有一个熟悉的人罩着她小,老百姓的日子才好过。
只是,更经常地赖到佳音家里去喝酒,买很多很多的菜和饮料还有啤酒,说:“韩佳音,我瘦了啊,这几天花你要给我好好做菜,把我养胖。”
却到她家里打电话给何咏心,刺激她:“何副总,何女士,我在佳音这里,她煮了好多菜,我们两个吃不完,你要不要过来?”一副甜蜜蜜的小样子。
骇得佳音在厨房里差点拿菜刀出来砍他,要拉她一起下水也不要用这种方式吧?
所以,好几天,佳音都宁可躲他远点,一下班关机,满街上溜达。
终于以为太平点了的时候,那天还没回到小区,就远远看见林木正倚在他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据他说是牌子货诶,只是看见佳音眼里车都长差不多样)前,看见她,哭丧着脸扑过来:“亲爱的,连你都不要我了吗?”
岗亭里的保安员眼睛都看得发直,韩佳音就更是头皮发麻,偏两只手都提了东西,只努力撇开头,提醒他:“林公子,不,林总,形象!”
后知后觉,某人终于感觉到外界不同平常的注目,却仍很厚脸皮地嘻嘻一笑:“唉,没有办法啊,人长得帅回头率就是高。”
被他气死,却还是不得不把他领回家,因为林公子摆着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她若不答应他就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式。
佳音一点也不怀疑林木正的表演天赋。
所以,林木正在她家里吃得摸着肚子舒服地叹气:“佳音,世上也就你一个好女人了!”
佳音也只是奉送了一个大白眼,没好气地问:“怎么,又在何副总那碰了钉子了?”
“别和我提那个女人!”林木正皱眉,“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我站在街上招招手,大把的美女跟在屁股后面跑。”
佳音听得失笑,能让林公子如此幽怨,想必是打击颇深,因而就问:“她又怎么你了?”
“没什么。”林木正闷闷地躺在长沙发上,“今晚我在你这里睡好不好?”
“不好,”佳音一口回绝,“我怕我晚上耐不住寂寞强奸了你,到时你赖我终身就完了。”
林公子闻言哈哈大笑,一边作解衣服状,一边唱:“来吧,来吧,快点来吧。”
佳音见状一口水差点喷出,两个人都齐齐笑得打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