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思遥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53
|本章字节:8124字
至于她曾经那么天真的爱情早已湮没在残酷的真相里不复存在。拭去眼角的泪滴,她努力地平复心绪。即便前路充满太多未知的艰难,她都要让曾经践踏她尊严的人统统地为祉容、为她虚幻的感情陪葬!
慈圣宫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地檀香,隐隐有着警醒人心的力量。太后面前的青瓷杯中逸出些许温热的青烟。贞妃低头跪在前面,举止恭谨却看不清透。
“你先起来吧。”太后淡漠的声音徐徐响起。
贞妃再拜:“谢太后娘娘。”优雅地起身,坐在下首。
太后不经意地瞥过一眼,微带专注地探究:“你终究是开窍了,倒让哀家既惊奇又顿感欣慰。”
“臣妾惶恐。”尚不能分辩太后语气里的真假,贞妃一如既往地谦卑。
太后几不可察地挑眉微笑:“你不必害怕,后宫本来就是女子争宠的地方,身为帝妃就要有过人的本领,才能在关键时刻辅佐帝王。哀家看到你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为你感到高兴。”
贞妃释然一笑道:“是臣妾从前辜负太后苦心,往后定然听从太后教诲,不敢懈怠。恳请太后娘娘怜惜臣妾。”
太后嘴角不禁向上弯起:“你能这般想,自然是好的。哀家已经下旨让皇后把四公主交回给你抚养,可不要令哀家失望。”
贞妃不经意地蹙眉,随即惊喜道:“谢太后娘娘恩典,臣妾铭记在心。”
“皇帝最近因国事操劳,后宫很少走动。你是他心坎上的人,应该知道怎样为他分忧解难。今晚回去好生准备接驾。”太后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右手拨弄手中的佛珠,不动声色地道。
贞妃叩谢道:“臣妾谨听教诲。”
太后疲倦地将身子半倚在椅背上,碧云使眼色于贞妃,贞妃会意地告退。抿一口茶,太后转头问道:“你觉得眼下的贞妃有何不同?”
碧云斟酌道:“刚才贞妃娘娘听到抚养四公主之事,似是皱了一下眉头。”
太后反复摩挲茶杯,缓缓地摇头道:“看来,她对嘉儿的感情不过是她迷惑皇帝的武器,算不得什么。”
碧云微一点头道:“确实,贞妃娘娘改变许多。”
“经过这些日子的冷落,她若是一点都没有改变才让哀家惊奇。”太后若有所思地抿茶,“你还记得哀家告诉过你当日容儿丧事那日,贞妃明明被禁足,打扫宗庙的太监却发现后殿宫墙内有她的脚印。哀家曾经怀疑是有人蓄意陷害,如今看来,或许果真是她。”
她欣赏的婉辞因下药毒害贞妃一事被打入冷宫,贞妃却因祸得福重新得到皇帝的宠幸,这让她不得不警觉。她意识到贞妃细微的转变,所以一直让皇后推托着不把四公主交给她,就是为了今日亲自试探她。后宫的宫妃若为子女,有所求,便好控制;为自身者,就得好好防备。
碧云仍有几分不确定:“当日贞妃娘娘对祉容公主视如己出。公主意外身亡娘娘悲痛欲绝。这会又岂能将自己的孩子视作宠幸于皇上的武器?”
太后的目光说不出的寒冷,唇角勾起冷漠的笑意:“你不曾知晓被心中的良人辜负的痛苦,自然不能理解她的改变。况且贞妃本就不是大家闺秀,不懂官家的处事原则,更会把皇帝看得很重。端看她这次趁势将慕昭华陷害,便可看出她早已今非昔比。”
谈及婉辞,碧云不由得叹气道:“可惜了慕昭华,平白无故地受冤屈竟不辩解,亦不知是不是对皇上失望透顶。”
太后微微扬了扬眉,摇头道:“那孩子看得太透彻。”她转头吩咐道,“你叮嘱内务府,不可委屈了慕昭华。皇帝是哀家的骨肉,哀家焉有不了解他的道理。倘若有一日他后悔,便是谁都阻挡不了他。”
晚秋焦急地在宫门外等候,看到贞妃神态安静地下轿,才长长地舒口气,迎上前道:“太后娘娘召见娘娘,又不让奴婢跟随。奴婢真是心神不宁,总算看到娘娘平安无事地回来。”
缓缓地踱步回到寝宫里,贞妃轻巧地落座,淡淡道:“你也是杞人忧天,难道太后还会刁难我吗?正是多事之秋,她即便再不喜欢我,也得顾虑方方面面,不会当真与我为难。”
晚秋露出欢悦的神情,笑道:“那就好,一直为娘娘提心吊胆的,总算是苦尽甘来,真是阿弥陀佛。”
贞妃眉目冷冷淡淡地,寒如冰雪:“这世间求佛是没有用处的,凡事只有靠自己才能够保证活得下去。”
晚秋似懂非懂地点头。
“你去嘱咐他们收拾一间屋子,太后下旨嘉儿很快便会搬回来。”贞妃不动声色地嘱咐道。
晚秋欣喜地点头道:“奴婢遵命,这就吩咐下去。其实小公主也不必另外寻住处,跟着娘娘自是最好的。”她兀自开心不已,却看到贞妃眼神十分古怪,倒是流露出一种冷淡和讥嘲。脸上明明带着笑,却掺进她无法形容的淡漠。
“眼下她虽然回来,却不适宜和我亲近,不必安排在我寝宫里,找个干净妥帖的奶娘照看着,我也就放心了。”贞妃并无半分特别的喜悦,“今晚皇上会过来,我要沐浴更衣,你下去好生安排。”
晚秋不作他想,欣然领命。
夕阳余照,天上流云飘过,秋日干燥的微风轻拂带来阵阵清香,院子里秋菊开得正艳。贞妃自被解除禁令以来,出乎意料地将往日的兰花连根拔除,换上正合适宜的秋菊,冷艳肃杀。
晚秋将明黄的菊花花瓣细细地洒入热气沸腾的木桶里,房里香气馥郁。贞妃遣她出去,埋首在掀起细微涟漪的水面里。
皇宫里没有爱情、没有亲情,有的不过是最直接的利益罢了。
连一贯傲慢无礼的太后都不再发难于她,她更应该把握最恰当的时机让于冰艳从此亦不得翻身。她失去的她要一点一滴地追讨回来。
晚秋手捧一件月白的缂丝衣裙,轻软的白色薄纱罩衫,益发衬得娇弱的贞妃似弱柳扶风般。晚秋取过梳子替她轻轻梳理起来。如水般的乌黑秀发在她手里慢慢顺滑。笑道:“娘娘很久没有如此细心打扮,皇上见了定然舍不得移开眼。”
贞妃推开面南的一扇窗,花香萦绕鼻端:“皇上已经很久没有涉足后宫,今晚未必会留下。”
晚秋摇头道:“娘娘何必这么悲观。想来之前皇上是怕娘娘的身子还未完全康复,娘娘不要多心才是。”
贞妃嘴角掠过一丝淡淡地冷笑:“也对,难道他还会为谁委屈自己不成?”就算他心里当真在意慕婉辞,那也成为过去,再无力挽回。去到冷宫的女子非死即疯,慕婉辞亦不会例外。
细步走向正殿,柔风吹拂,她的发丝凌乱却不失妩媚。走近正殿,依稀听到萧霁睿的声音,含清浅的笑意似是在逗弄嘉儿。她微微恍惚。即便解除禁令后,除却那一日她危在旦夕他守候身旁外,一直未曾踏足锦瑟宫。外人都以为她复宠,唯有自己明白,她得到的其实很少很少。
门缓缓地推开,阳光透过窗上镂空的图案,斑驳地照了进来,在萧霁睿深刻的面容上映上或深或浅、或明或暗的光芒。他虽是在笑,却没有丝毫温暖的气息。
听到动静萧霁睿回转身,微微一笑向她点头。那神态稀松平常似可有可无,贞妃心头不由自主地疼痛,微微抽泣。
那眼泪,几分为引起他的怜惜,几分却出自内心。
萧霁睿一时措手不及,放下嘉儿径直走到她面前,淡笑道:“贞妃依然爱哭,还跟以前一样,幸而嘉儿这点不曾像你。”
贞妃!那两字似针尖扎在她心上。他从前总是唤她“兰儿”,如今竟是这般生疏的称呼。她拭去眼泪挂上羞怯的笑容,心里却隐隐地透着冷。他竟连敷衍都不愿再敷衍她:“臣妾很久没有看到皇上跟嘉儿融洽的相处,一时感怀,叫皇上见笑。”她轻声软语,分外怜弱。
萧霁睿温言道:“母后体恤你,坚持要将嘉儿早日交给你抚养。朕原本担心你尚未康复不宜操劳,既然母后坚持,加上你跟嘉儿分开许久,朕也不该阻拦你。”
“太后娘娘待臣妾的心臣妾无以为报,只求尽心尽力服侍皇上、照顾嘉儿方才不辜负太后的心意。”贞妃小心掩去眼底的伤怀,尽力欢悦道。
萧霁睿淡笑道:“朕方才细细想过,锦瑟宫自你来以后也未曾整修。趁着嘉儿搬迁,一同翻新下也算得上是给你的补偿。”
贞妃忙跪下摇头道:“皇上,臣妾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萧霁睿扶她起身,道:“无妨,并非大事亦不会有人借此作阀为难你。”
贞妃握住萧霁睿的手,紧紧地一攥,露出悲伤的神色:“臣妾并非担心有人嫉恨臣妾,实因嘉儿的房间就在容儿曾经居住的寝殿的隔壁,臣妾生怕营造司的人手重,不小心破坏容儿留下的遗物。臣妾只想有生之年守护容儿的地方不作任何改变,以作忏悔。”她心头原本苦涩,想起容儿来缓缓渗进几缕悲怆。
萧霁睿亦陷入追思,碍于贞妃在跟前却不好表露,安慰道:“逝者如斯。你待容儿的情分容儿在天之灵亦不会怪你。况且,那原本是意外,与你不相干的。”
贞妃听得心头冷笑。若非他当日冷落她,她为何会拿容儿治气,白白地葬送容儿的性命,亦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萧霁睿却想到另一件事。嘉儿到底是公主尚不得依傍,若是萧湛能交给贞妃抚养,或可相互依靠,即便是太后亦不能再为难她,
他撒的网足够宽广,是时候该一步一步地收网,将之一网打尽。届时萧湛的去向会是后宫利益的所在,他该为她好生打算。
“皇上日日操劳国事,臣妾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便让他们煮了参汤。皇上不妨留下来,也好叫臣妾觉得能为皇上尽些本分,不致这般没用。”贞妃面带微笑,静默柔顺,眉目婉转。
萧霁睿却忽觉眼前刺痛,无法控制地想起另一张温雅却透着灵慧的清丽面容。从不曾刻意柔顺,却点点滴滴都是她的温柔。他无端烦躁地甩头,尽力压制心头涌起的不耐,淡然道:“朕还有边关的奏折尚未来得及查阅,贞妃的心意朕心领了,改日再来看你。”
贞妃猝不及防,脸上温柔的笑意来不及褪去,却有几分勉强与尴尬:“臣妾不打扰皇上,恭送皇上。”
到底不一样了,他与她连敷衍和欺骗亦是不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