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思遥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53
|本章字节:6876字
庭院里树荫郁郁葱葱,阳光被数棵参天大树的枝丫修剪得破碎细密。天边偶尔飘过几缕轻薄的云朵,清淡盈然。
净荷宫里传出悠扬的曲调,舒缓绵软,暮春时节里最安宁的旋律。婉辞一曲终了微微有些倦怠,却不曾发现身后久久伫立的身影。
“很累吗?”萧霁睿低哑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婉辞回转身,浅浅笑道:“这些日子越发贪睡了。”
萧霁睿拥住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一边坐下:“朕近来疏忽了你,前朝太多事并不想让你担忧。”
婉辞轻轻颔首道:“不论何时,这里仍然是皇上可以休憩的地方。”
萧霁睿掠开薄薄地一笑,却有几分忧心忡忡:“于海天奏折里言明宁远失踪,景王卧病不起。朕虽了解宁远的机智,却无奈放不下心。”
婉辞默默点头:“温大人足智多谋,必然能够化险为夷。”
萧霁睿沉声不语,良久逸出一丝极轻的叹息:“你可知道,朕这一步棋极为凶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婉辞目光与他齐平:“我相信皇上是谋定而后动。”
萧霁睿唇边隐一抹淡笑:“倘若朕无法控制局势,你与母后一起去鸿锦寺躲避,即便殊羿天性冷酷,却也不敢为难那里的人。”
他虽是在笑,眼底却分明有一丝不确定。婉辞淡定一笑道:“我相信太后不会离开皇上,我也不会。唯有背水一战才可心无旁骛。皇上放心,我会保护我们的孩子。即便有一日乾坤扭转,我亦会好好活下去,等到天地清明的那刻!”
萧霁睿眼中一热,握住她的手不禁潮湿:“婉儿——”
“所以皇上,请您不要有后顾之忧。”婉辞神情肃穆,语声坚定。
萧霁睿目光深邃,清冽里透出傲视天下的锐气:“朕会一生庆幸自己没有选错人。”
婉辞恬静微笑:“让我为皇上弹奏一曲祝皇上马到功成。”
指尖流畅地拨动琴弦,音符跳动,曲调激昂,似山涧瀑布、似山鹰盘旋,久久不息。萧霁睿含笑侧首望她,清冷的面容上隐隐的肃杀仿佛比任何时刻都叫人迷醉。
天空起初灰蒙蒙的,渐渐地拨开云雾,现出透亮光彩。
“老哥,你说这朝廷的援军迟迟都不到,我们还能抵抗多久?”一个穿兵服的憨直青年皱着眉头问。
那被他称为老哥的中年士兵环视四周,才道:“小林,你年轻人是看不明白。这援军一时半会儿他到不了。”
“难道朝廷见死不救吗?”小林伤脑筋地问。
那中年士兵不屑道:“咱们这些贱命,谁来理会?那文质彬彬的监军听说是皇上的心腹,可你看到他的下场没?何况咱们这些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我最担心的是城里缺水,朝廷第一批粮草落入鸪望族手里,到时我们怕是硬撑都撑不下去。”小林拍着自己的大腿,“虽说生擒梵鹫王,但温监军也是遇袭跌落山崖,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此难。”
“我看那监军大人凶多吉少,这于将军分明在拖延时间,不想真心对抗鸪望族。我们若是真打起来,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那中年士兵恨恨道。
小林道:“我也盼着与他们真打起来,好为舒参军报仇。”
想起昔日舒参军枉死,仍是心痛。一时间都沉默起来。城门口马车的声响打破才凝起的沉寂。他们心神一凛,不敢怠慢,站起身上前道:“将军有令,封锁城门。”
那赶车的壮汉赔笑道:“两位行个方便,我家爷昨日不小心被一群劫匪伤着了,急等回去买药给医治,两位行行好,那可是条人命啊。”
小林显出为难的表情,道:“我们做不得主,要不,我们给报上去,你们等等。”他年纪虽小却心地善良。
壮汉眼睛里闪过一丝利光,随即笑道:“两位官爷都是好性子的人,我们也不是坏人,急等着救命,就通融通融吧。”他伸手,递上黄澄澄的金子。
两人何曾见到这般市面,一时睖睁,那中年士兵却升起无名火:“你当我们是仗势欺人的大官,敲诈你的银子吗?”
那壮汉手足无措,挠了挠头,为难地看向马车,只听到温和如春风的声音响起:“长安,别难为他们,把这拿去,我想,他们是明白事理的人。”
一块令牌从马车里递出来,小林未曾看清里面的人,只觉得声音有气无力,掩藏在马车里的面容也苍白得没有血色,当真像是重伤在身。
那中年士兵却变了脸色,恭敬地将令牌双手奉还,道:“沿路小心。”
长安这才舒了口气,拱手道:“多谢两位。”
小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忙拉住那中年士兵道:“老哥,那是谁?你轻易地将他放进去,出了事是要担上关系的。”
那中年士兵叹道:“那人啊,只有他进去了,咱们才有得救。你放心,拼着这条命咱也得让他顺顺利利地进了这城。”
天空的云朵被扯落成薄薄的丝絮,缠缠绵绵不肯分离。恪纯紧紧掐着手中的令牌,痛苦和悲哀一点点渗透进骨血,思绪忍不住飘去三日前。
她听到飞箭的声音,下意识地上前要为温宁远抵挡,却被他猛然推开,她措手不及,眼睁睁望着箭头“噗”的一声没入了他的胸口。眼中唯有他胸口不断蔓延的红色,一如三岁那年,偷偷溜出营帐看到的人间炼狱场,无数的鲜血染成的阿鼻地狱,充斥着无助的呐喊与呻吟。
他深黑的眼眸依然耀眼,明丽的阳光倒映在他眸底,在他苍白得随时会失去生命气息的面孔的映衬下,刺痛她的眼睛。
“扶着监军,我们撤。”她斩钉截铁地命令。
侍卫扶起温宁远,拐过山壁,前面是一段不宽的官道,恪纯果断地留下数人搬运石块制造阻碍。温宁远忽而抓住她的手,虚弱却坚持。
恪纯转头,狠狠地说道:“你别想我丢下你!就算死我也不会放你一个人走!”
温宁远勉力挤出微弱的笑意,轻声道:“纯儿,我还想日日吃你做的面,舍不得死的。”
恪纯脸微微一红,却见温宁远从怀里掏出一个漆黑的令牌,费力地递给她,声音不容置辩:“这是军令,水库依照皇上的命令已经安置了一万精兵,长安在那值守,你速速赶去指挥下面的行动。”
恪纯怒道:“你就算有天大的理由我也不会离开你。”
温宁远却不望她,目光投向领头的侍卫,沉声命道:“立刻赶往水库,片刻不许耽搁。”他一边费力地说话,一边向侍卫使眼色。
侍卫会意地点头,抬手就要向恪纯颈后敲去。
恪纯敏感地偏过头去,闪过重击,恨恨道:“别想再将我敲晕,倘若你不随我一起去,我就坐视不管,让你终生后悔。”
温宁远忍痛笑望着她:“纯儿,别怪我。”
恪纯疑惑地对上他的目光,他漆黑的眸子仿佛道尽千言万语,她微微感到心疼,而后便一头栽了过去。
苏醒过来已是第二日,李长安肃然的表情已然告诉她此刻的局势。他们与城里的联络被迫中断,温宁远生死未卜,景王下落不明。城门紧闭,所有消息渠道均被封锁。
恪纯听完他的陈述,问道:“监军出城前曾经交代过你他的部署吗?”
李长安神情凛然道:“监军曾经交代,等城内情况稳定后于海天会打开城门,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所在。”
“没有别的吗?”恪纯略微失望。
“监军吩咐不可让公主涉嫌。”李长安回答得理所当然。
恪纯撇嘴道:“胡说!”
李长安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监军,您果然没有说错。公主所有的问答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未等恪纯回神,温宁远气弱的咳嗽伴着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恪纯难以置信地望着李长安,想也不想地向外奔去。
温宁远一袭墨蓝的罩袍,清俊清瘦,虽绽开一丝微笑却好似虚弱得随时都会消散。恪纯心中一紧,控制不住地伏在他身边泪流满面:“你没事,真好。”她难得那般温柔地说道,眉眼里是满满的疼惜。
温宁远忍住胸口撕裂的疼痛,伸出双手静静地拥住她。此时无声胜有声。
恪纯渐渐止住眼泪,温宁远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纯儿笑着时最美。”
恪纯破涕为笑,看他罩衫下一层层的白色纱布,一阵心慌:“你的伤,要不要紧?”
李长安这时也走了出来,忍笑道:“军医说未伤及心脉,只是监军文弱还需多多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