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光耀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53
|本章字节:3956字
转眼又是一月。这日正是六月初一,田舜年正在守梅阁读书,干办舍人来报,说保靖土司彭虹彭宣慰派来了舍人余星,正在楼下等候。田舜年急忙下楼来,因为武陵山地五大土司,保靖、永顺、桑植、施南、容美,如今虽数容美最为强盛,却只与保靖土司交好,相互问候,与其余的虽有往来,却间生隔阂。而永顺跟保靖相邻,也像容美跟桑植一样,实为世仇。当时,永顺司主年幼,应袭时只有四岁,按照大清律法,要到十五岁才能承袭,所以司印被一女主彭太太掌管,舍把为政,若有客来了,只能向虚位而拜,也叫做拜堂,虽然司内殷实富庶,但并不难取。所以,容美与保靖土司一直在策划征伐。但是因为容美与桑植结了仇怨,却不能从桑植路过,只能绕道酉阳土司之境,每次来回,竟需两个来月。现在,见保靖来了信使,田舜年哪敢怠慢,立即接见了余星。这余星可是保靖的奇士,曾经设计大破苗王张四,并将张四捉拿杀了,因此余星的大名,在司境之中,已是如雷贯耳,人人皆知。这时候见太都爷亲自下楼来迎,他急忙跪下施礼。田舜年说:“来得好来得好!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就拉着余星上楼,请他喝茶,询问一路旅途辛苦。
一边又叫土司丙如,准备登坛,行歃血之礼。田舜年安顿了客人,就来请顾彩为容美和保靖结盟写盟书了。顾彩只好应承下来,一个晚上就完成了。这天,正是黄道吉日,土司田丙如率领舍把与余星一起登坛,开始行歃血之礼。个个嘴上都涂着牲口的血,在牛角号声中,朝祭坛一步步走去。香烟升腾开来,遮天蔽日,旌旗随风招展,卷起滚滚尘沙。三眼铳连响三声后,人皮鼓就敲响了。于是梯玛天赐来到祭坛上,点香敬牲,祭神告祖。敬毕,天赐把一只雄鸡的血滴进酒碗里,递给土司田丙如和余星。他俩端着酒碗,照着盟书念道:“容美保靖,同受皇命,共守疆土,世为姻亲,和衷共济,相处友好。今苗民犯边,故重申前盟,告于皇帝,告于神祈,自今而后,保靖有难,容美救之;容美有难,保靖亦然。如有撕毁盟约者,兵戈相加,明神先君必惩其恶,败其师,必将自食恶果。”念闭,两人一饮而尽。接着,摆手舞跳起来了,茅谷斯舞跳起来了。大家举杯相庆,通宵未眠。第二天,余星又来拜见顾彩,行晚生之礼,请顾彩到保靖一游。顾彩很惋惜地说:“这次出门实在太久,家眷还在枝江,不便前去。下次若有机会,一定前去拜见彭宣慰。
”余星惋惜:“彭宣慰在我来时,说要是请得先生去保靖一游,此乃三生有幸!”顾彩笑道:“宣慰如此下礼,在下实不敢受,还望余先生多多美言几句才是。”余星知道不能强求,只好作罢。又过两日,顾彩便来下坡客馆答谢余星,两人说话甚是投机,竟是一夜长谈。这日,唐柱臣来报,《南桃花扇》已经排练好了,顾彩好不高兴。田舜年便戏说道:“今天晚上,看来我又要和李香君一夕长谈了!”顾彩也戏说道:“太都爷又在做美梦了吧?香君可是有主的哦!”田舜年说:“明朝的李香君我不能怀抱,难道容美的李香君也不成吗?”说得大家都大笑起来。晚上,大家就来到了关帝庙戏楼,坐在最中间的一席。席上摆着一坛咂酒,还未开封。这咂酒是容美的一大特产,用曲蘖和杂粮储藏在坛中,过一段时间就酿成酒了;开饮时,用滚开水冲之,再放一根竹管在里面;这竹竿叫咂竿,最先一个人吸咂竿的,就叫开坛,然后可以轮流吸酒。一开始饮时,味甚浓厚,连加几次滚开水,味就渐渐淡了。这时候,田舜年对顾彩说:“今日之宴,特为先生下嫁,生下龙凤胎而专设的,理当先生开坛。
”顾彩连连推辞说:“理当太都爷开坛!”田舜年笑道:“今日要是先生不开坛,这戏也就没人敢演,这酒也没人敢喝了!”顾彩无法,只能扶着咂竿,轻轻吸一口,真是甜啊!田舜年就带头鼓起掌来,笑着吟道:“万颗明珠共一瓯,王侯到此也低头;五龙捧着擎天柱,吸尽长江水倒流!”“我成如来佛也!”顾彩乐开了花。田舜年就挥了挥手:“那就开始吧!”唐柱臣上台说了几句,帷幕就拉开了。余星便坐在顾彩身边,一边欣赏,一边讨教。顾彩来了兴致,也跟着台上吟唱起来:“这云情接着雨况,刚搔了心窝奇痒,谁搅起睡鸳鸯?被翻红浪,喜匆匆满怀欢畅。
枕上余香,帕上余香,消魂滋味从梦里尝……”一会儿,到了动情处,田舜年也激动得吟唱起来了:“现有个、秦楼上、吹箫旧人,何处去觅封侯柳老三春。留着他燕子楼中昼闭门,怎教系该嫁卓文君。……”于是,整个夜晚,台上台下,全都是吟唱之声了。而顾彩在《南桃花扇》演完之后,禁不住长号起来。大家感慨:真是个文疯子呀!又过了三天,余星就要走了,顾彩也来送行,两人都流下泪来,互说后会有期。顾彩没有什么可以赠别的,连日来赶抄了一本《南逃花扇》,送与余星。余星说:“可惜先生不能同往,晚生见到《南桃花扇》,也便如见先生了!”竟泣而别。顾彩连连挥手,一直到马蹄声咽,黄尘无踪无影,这才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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