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苗从小到大，都坚定地认为女人的内在比外在更重要，所以她特别用功，要以实力来摆脱被当花瓶，被说胸大无脑的悲哀。

然而被人充满鼓励意味地表扬“内秀”，外貌变得很凄凉，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不过被鄙视，总比被觊觎来得好。年轻女孩子所担惊受怕的办公室骚扰什么的，她完全不必苦恼。这真是种悲壮的喜悦呀。

而后颜苗很快又找到了可以让自己高兴的点。

既然在谢子修眼里她是个有内在美的人，那外在方面，她就可以不用花心思了。

优质的正装总是昂贵的，完全合身的衣服穿着更是累人的。若可以省钱又舒服地自由着装，她当然乐得不买。

女为悦己者容，谢子修又完全不悦她，她也不打算让他悦，打扮得花枝招展那纯粹是浪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于是颜苗就很吝啬地成天穿着从衣柜角落里翻出来的宽松无线条的、颜妈妈留下来的旧套裙，或者以旧短袖衬衫长西裤，配上平底鞋的形象，在老板面前大剌剌地走来走去。

这样过了有一个月，谢子修终于开口叫住她：“颜秘书。”

“谢先生有什么事？”

谢子修将手中的签字笔抵在下巴上若有所思：“我记得公司福利中是有置装费这一项吧？你每天穿成这样是怎么回事？”

颜苗低头看看自己，严肃地：“谢先生，我认为我的穿着没有问题，每一条都符合办公室着装规范。衣着整齐干净，不露肩膀不露肚脐不露大腿不露脚趾，完全是端正严谨的ol形象。”

谢子修笑道：“但是，颜秘书，公司提供的置装费只能用在你上班的服装上。如果看不到成果，那就是你的失职了。你四套衣服轮流穿了一个月，会不会太中饱私囊了？”

说到钱，颜苗立刻警戒起来，脑子里算盘打得哗啦啦响：“谢先生哦，你要了解一下现在的物价，那点置装费，只够买两套，原则上我应该三套轮流才是。”

存钱多么辛苦，她傻掉了才会把这些钱都拿来买没用的办公室套装呢。

谢子修扬起眉：“好吧，各退一步，置装费我私人赞助，给你加一倍。你也有义务照顾到你老板的眼球健康，起码一个礼拜要换两到三套。”

颜苗在脑子里迅速把账算了一遍，得出结论是不合算的，便说：“谢先生，我记得你是因为我的专业能力才录取我的，外貌完全不重要啊。”

谢子修笑道：“当时我是那么说的吗？那是我失言了。”

怎、怎么，终于为攻击过她的外形而道歉了吗？

谢子修又用那种励志的口气道：“虽然我不会以貌取人。但你不能自暴自弃啊。”

“……”

“你自身条件已经很对不起我的审美了，连衣服也没有半点可看性的话，我的视觉福利怎么办？”

“……”

谢子修最后慵懒地往椅子上一靠，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衣服换得多的话，我当然会考虑到你的治装负担，酌情给你增加置装费用。而反过来呢……”

“……”

谢子修笑微微地总结陈词：“你不换衣服，我就换秘书。”

颜苗不是不喜欢漂亮衣服，闲来她也喜欢看从舒浣那里借来的时尚杂志，对着那些好看的新款衣服想入非非。

然而她是需要存钱的，她要尽快攒钱来还掉助学贷款，再好好孝敬颜家二老，把钱都花在刀刃上。

套装这种东西，平时又不合适穿，来来回回基本上都只给谢子修一个人看，她变那么多花样干什么呢。

但这个职位的福利实在是太好了，空间大，薪水高，办公室工作氛围很良好，又不可能被上司性骚扰，加班也少，就算需要加班，津贴也很人性化。

如果因为舍不得把钱拿来买衣服而被换下去，那实在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颜苗权衡利弊之后，威武立刻屈，当即从善如流，拨款给自己准备行头。

谢子修给她准备新衣服的时间是周末两天，周一上班，颜苗就准时换下旧套裙，精心卷好长发，穿了多层荷叶领口的丝绵白衬衫，腰后带米色蝴蝶结的鱼尾高腰裙，配上白色细腰带。

周二则是象牙色修身包臀洋装，藏蓝色条纹腰带，胸前有同色的水钻小蝴蝶结；

周三是泡泡袖水玉衬衫，嫩绿色花苞裙，绿色的玫瑰弹力腰封；

周四下了雨，略微降温，她又换上薄款白色针织吊带洋装，外加一件五分袖的荷叶领无扣短款银色薄西装。

而后这一周的着装便以淡蓝色桃心紧身洋装和深蓝色蝴蝶结编织细腰带为完美终结。

这一个星期里，谢先生的视觉福利终于得到照顾，眼球健康得以保持，便对她的工作成果表示了大大的赞赏。

“颜秘书果然很尽职。考虑到你如此有上进心的表现，着装成本、置装费方面，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等她欢欢喜喜地离开，谢子修就又打开网页收藏夹，再一次点进某个购物网站上某人的购买记录页面。

而后托腮微笑道：“嗯，能把八块五的腰带，八十九块还包邮的裙子穿出这种效果，我的秘书真能干呢。”

为了庆祝自己辛苦博来的变相加薪，颜苗决定奢侈一回，把跟舒浣周末聚餐的场地从家里改到外头的餐馆。

舒浣最近购物太多，又刚为一条名牌裙子刷爆了卡，为卡债所困，听说要出去吃饭，就落魄道：“我知道一家店，粥非常好喝呢。”

颜苗豪气干云：“没关系，今天我请客。一碗粥我还是请得起的。”

两人进了餐厅，颜苗还想着，看这里装潢不差，粥多半不会太便宜，就做好了心理建设。

但一看见菜单上那些价格，她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哆嗦了。

“什、什么样的粥要一百六十八块钱一碗？”

坐在对面的舒浣在她的视线之下缩成小小一团，颤抖道：“我、我不知道这么贵，上次是徐玮泽埋的单……”

服务生微笑着过来询问：“请问可以点餐了吗？”

这时候直接放下菜单走人的话，实在太失颜面，颜苗只能眼一闭，心一横。

“来两碗鲍鱼蟹粉粥。”

端上来硕大的两个海碗，里面的份量倒颇对得起价格。

虽然心碎，但点都点了，也只能尽量喝到对得起付出的钱为止。两人把各自的粥珍惜地喝到差不多，盯着连勺子都刮不起来的剩余部分看了两秒钟。

颜苗毅然道：“把碗舔干净！”

见颜苗身先士卒，舒浣只得含泪跟着把比她脸还大的碗举起来。

两人捧着硕大的碗，各自唧唧地喝粥。

等颜苗终于把盖住脸的底朝天的碗放下来，一抹嘴，发现对面有个皮肤甚白的男人正玩味地瞧着她。

“……”

颜苗强作镇定，就算跟自家天敌老板在同一家餐厅狭路相逢，她也不愿意吃完马上走。

这么贵的粥，自然是包含了环境和服务的费用，多吹一会儿冷气，喝点免费茶水也是好的啊。

一人两杯柠檬水刚下肚，服务生又端上来两碗粥。

喝得太多的舒浣已经是惊弓之鸟了，立刻瞪大眼睛，连连摆手惶恐道：“等等，我们没要啊。”

服务生微笑道：“这是一位先生帮你们点的，算在他账上。请慢用。”

莫名地被赏了两碗粥，等服务生一走，颜苗立刻掏出电话，打给她对面桌位的老板：“谢先生，请问您这是做什么呢？”

话费是公司报销的，所以她可以直接这么豪气地利用高科技，但作为敌人，免费的午餐就太可疑了，难道是下了老鼠药吗？

谢子修一只手还在为同桌的美艳女伴夹菜，另一只手将手机贴在耳边，笑道：“你们只点两碗粥，还吃得那么干净，难道不是因为特别喜欢吗？做上司的有义务适时满足员工的需求。”

难得谢子修这么有人性。颜苗想了一想，虽然已经喝得八成饱，但是，如果花一份粥的钱，喝到两碗的话，那就相当于打了半价。

于是颜苗果断拿起勺子：“喝。”

两人低头奋战了一阵，舒浣含泪道：“苗苗，我、我喝不下了……”

颜苗循循善诱：“把这个喝了，就等于我们今天一碗粥才花了八十四块，明白吗？”

“嗯”

于是两人最终喝了一肚子的粥，几乎满到喉咙口，腹胀如鼓，回家的时候走路还得扶着后腰。

次日上班，颜苗依旧觉得昨天的蟹粉粥还没消化干净，以至于看见姓周的同事都觉得肚子很饱。

不过还是有必要感谢一下谢子修的慷慨。不管怎么说，他跟她哥哥有着夺妻之恨，竟然还能尽弃前嫌地请她喝粥，这实在太感人了。

抱着需要签名的文件进谢子修办公室的时候，谢子修正要出门，见了她便笑道：“东西先放着吧，等我回来处理。”

颜苗把文件整整齐齐地放到他桌上。作为对粥的回报，顺便帮他整理了书架上的一排水晶摆设，给盆栽浇了点水。

一扭头，谢子修的电脑正好进入屏保状态，那超大的显示器上跳出来的画面，是无比震撼的一个碗底特写，以及捧着碗的两只手。

而后除了细节图还有半身图、全身图，还是n连拍，还是高清晰的。

“……”

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尤其还是你哥哥的仇人埋的单。

会以为谢子修对她是善意的，她实在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