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才几天不在，就出了这种事，手下的人多少都有点慌，很快公司里就召开了个临时紧急会议。

颜苗本能地不想出现在这个会议上。

但她作为谢子修的贴身秘书，这种时候缺席，就等于默认了什么。那么不言自明地，就算虚的，也会变成实的了。

“公司机密这次被人泄露了。”

开发部的主管才说了这么一句，场上的所有人，便几乎是整齐划一地一起转过头来，看着她。

在这一瞬间的安静里，颜苗就好像独自站在台子中间，四面都是明晃晃的探照灯。这安静中浓重的压力和尴尬，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谁也没冲着她说什么，但那意味比直接说出来更明显，这种事却又偏偏因为没人直说而无法解释和反驳。

颜苗能理解这种怀疑，从逻辑上来说，她成为嫌疑人几乎是必然的。

虽然已经散会了，但她在集体默契的异样眼光里，还是觉得如芒在背。走到哪里，都能知道旁边的人其实都在看着她窃窃私语，然而跟他们的目光一交汇，对方便赶紧掉转目光，若无其事地和其他人聊天去了。

突然之间她就被孤立了。被这种安静的、令人呼吸困难的、谁也不说出口的冷暴力孤立了。

颜苗在公司里沉默了一下午，本来她人缘很好，而现在大家处于这种微妙的尴尬和猜测中，没人主动跟她说话，她也不好去找人搭话。

受不了压力提早离开，或者情绪失控痛哭流涕之类的事情都不是她会做的，颜苗只能保持镇定，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表现得和其他人一样若无其事。

毕竟在这种巧合上，她没有立场去禁止或责怪大家的猜测。真相大白之前她就只能、也必须要堂堂正正地面对这种猜测。

颜苗在各种各样目光的注视下宽慰自己，像这种委屈也不是什么受不了的大事。谁能没有被冤枉、被人用异样眼光看着的时候呢？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一直到下班时，人都走光了，颜苗才一个人去茶水间洗咖啡杯。突然听得后面急忙忙的脚步声，才回过头，就见有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是个平时常在一起吃午饭的同事。

对方见了她，也是略微一愣，大概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碰见，为了避免不得不跟她交谈的尴尬，慌忙把视线移开了。

颜苗看她在那东张西望了一阵，像在找寻什么东西似的，面露难色，便打开茶水柜上面的抽屉，拿出一只手机，问道：“你是在找这个么？”

刚才洗杯子的时候看到水池边上有台崭新的iphone，不知是谁粗心落下的，为免遗失，她就先帮忙收起来了。

对方果然立刻大大松了口气：“谢谢啊。”

“不客气。”

颜苗怕她会尴尬，交还了手机，自己收好杯子，就要主动离开，却听得她在背后叫道：“颜秘书。”

颜苗转过头来：“嗯？”

同事看着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颜秘书，你还是小心一点吧。”

颜苗有点不明所以：“啊？”

对方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次的事，不管真相到底是怎么样，谢先生一回来，你就惨了。”

颜苗这一天来，第一次觉得心脏猛地向下沉了一沉，但并不是沉到底，只那么一直、没有尽头地掉下去。

事情来得太乱太突然，以至于她还没开始考虑不在眼前的上司。

谢子修会怎么看她呢？

光是这么一想，颜苗就觉得背上都凉透了。

所有人的怀疑她都能坦然以对。但一个谢子修，比“所有人”加起来还要更大一些。

颜苗无精打采地下楼搭车回家，这一路颇不太平的，又有人在跟踪她。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等她下了公车，慢悠悠步行走到自家公寓楼下，对方还在坚定不移地以龟速尾随。

颜苗叹了口气，干脆站定了，看着青年总算停住车，从车里出来，拧着眉毛大步走到自己面前。

“有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啊。”

“……”出了这种事，还能跟他大聊电话，她是外星人吗？她可没有这家伙那钢铁铸成一般的神经，“你以后还是别打电话给我了吧。”

青年一下子就急了：“为什么？”

颜苗忍住替全公司除害的冲动：“你现在是我们公司的敌人，在公事立场上，我不能再跟你说话了。”

这一季的奖金已然如浮云般消散了，这都是谁害的啊！

谢少维烦躁道：“那现在都下班了，已经不是公事时间了啊。”

“……私事立场上，现在我是嫌疑犯，再跟你走得很近的话，我就会升级成罪犯，你明白吗？”

青年皱起眉：“所以你是在为这个生我的气？你以为是我故意陷害你的？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我没这么想啊。”

小孩子真难缠。

谢少维显然心烦意乱：“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

“算了啦……”

公司一旦出了商业间谍，她一定会是倒霉的头号嫌疑人，日子必然不好过，不想被牵扯都不行。这道理谢少维自然早就知道，但他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利益，这有什么办法呢。

她的清白当然不能和大额的生意相提并论。

“要不干脆这样，我去跟他们讲清楚，这事和你没关系。”

对于他的孩子气，颜苗觉得好气又好笑：“不用啦，就算你去说，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谢少维愈发暴躁：“那到底是要我怎样做啊？”

“不用你做什么啊。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这段时间我们都不要碰面也不要说话就好了。这又不难。”

谢少维有点恼怒地咬了牙：“怎么会不难的？”

“……”

被这么一讲，颜苗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满脸通红地后退了一步。

尴尬了一阵，谢少维又说：“你要是在公司待着难受，不如干脆来我这边。”

“啊？”

开什么玩笑，要她上演卷包袱畏罪潜逃的戏码吗？

“如果他们不相信你，留着也没意思啊。”

“……”那也不用把自己逼上绝路吧。

“再说了，谢子修那个人，他要是对你起了疑心，你的日子会很难过的。他的阴险你是不知道。”

颜苗心里不由就咯噔了一声，那种心脏往下坠的感觉又回来了。

“你好好想想。你继续替谢子修做事的话，我是帮不到你的。你如果愿意过来，只要是我的人，所有的事都不用你担心，交给我就行了。”

颜苗一晚上都没能睡得着。她当然怕谢子修，无关痛痒的时候她都怕他怕得要死，他随便看她一眼她就吓得赶紧溜须拍马狗腿无限，更不用说现在了。

一想到谢子修回来以后，对她可能会采取的态度和手段，她就觉得背上都凉透了。

万一要被严刑拷打，屈打成招，那她不如直接拿根绳子把自己脖子套上算了。

也许真按谢少维说的那样，索性溜之大吉，弃暗投“明”，下场还能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