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范笑而不语，端茶喝了口，瞥了眼一旁的范莫漓。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神中都透露着不同的讯息。

“对了，四表哥，皇帝表哥被刺杀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有找到幕后黑手吗？”

“暂时没什么线索，唯一的线索就是一种香味。”

武惠兰不解地看着李隆范，翻遍了整个脑子也没弄明白，那个所谓的“香味”是什么？“什么香味？”

“你们二人身上的香味。”李隆范的直言不讳，弄得武惠兰更加纳闷，倒是范莫漓显得相当淡定，“有人说，去找那个假道士的人中有一名女子，身上有着同你们二人身上十分相似的味道。”

“什么？！怎么可能！”武惠兰惊呼，一把拉住范莫漓的手，义正言辞地说，“难道四表哥怀疑我和莫漓吗？我们两个从来都没出过宫呢！”

李隆范看了眼范莫漓，后者轻摇了下头，安抚着武惠兰说：“惠兰别激动，王爷不是那个意思。毕竟这也是一个线索，说不定你我二人能帮上忙。”

听范莫漓这么一说，武惠兰才冷静下来，左思右想了一番，突然双眼一亮，抓起范莫漓的手兴奋地说：“莫漓，莫漓，我知道是谁了，我知道谁和我们身上的味道一样了！”

“谁？惠兰你冷静点，别这么激动，慢慢说。”

“是是是……”武惠兰一时激动，脑子没转过来有点卡壳，半天才把对方的名字给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秋……秋……秋宜！”

秋宜？谁？什么人？她怎么不记得宫中有这么一号人物来着？奇怪了。

“什么人啊？”

“哎呀！就是赵丽妃的贴身侍婢，之前你被王皇后折磨的时候，她和芙绿一起死命拉着不让我掺和的，就是那丫头没错了！”

武惠兰这么一说，范莫漓才有点印象，好像确是有这么一名女子存在。但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秋宜会和她们两个有一样的味道，而且武惠兰还这么肯定。

“惠兰，你怎么知道是她？”

原本很激动的武惠兰，被这么一问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一副很泄气很忧伤的模样，似乎和那个叫秋宜的丫头很熟悉。

“秋宜本来是我的侍婢，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成了赵丽妃的侍婢。她身上的香囊，和我送给莫漓你的一样，当然也和我身上的一样。香囊都是我自己做的，除了我们两个之外，也只有她了。”

想起过往的种种，武惠兰就觉得悲从中来。从小一起长大的秋宜，因为名利而转头到当时还只是个良媛的赵丽妃身边，为此她还伤心难过了很久。当时还是皇弟表哥安慰她的，让她看开些，还特意找了个乖巧的宫女赐给她。

“这样啊……”范莫漓抬眸瞧了眼李隆范，后者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好啦，惠兰别难过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四表哥，这件事真的和赵丽妃有关吗？是她要刺杀皇帝表哥嘛？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隆范沉默不语，他现在也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那个叫秋宜的丫头，当然也不能忽略这个可能性。如果真的是赵丽妃的话，那么目的呢？身为皇兄的妃子，要刺杀皇兄的目的何在？

赵丽妃的底细他早就派人查过了，从皇兄还是临淄王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跟随了皇兄。她虽然是沦落风尘的女子，但从小无父无母，所以并无什么特别可疑的地方。

如果说是像莫漓一样要为什么人报仇，那是说不太通的。而且，要杀的话，亲自动手最简单不过。

“呀！莫漓，难道赵丽妃是故意的？用苦肉计博同情、博宠爱吗？”武惠兰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嚷嚷了句。

她的话让李隆范瞬间想通了，如果是这个理由，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同范莫漓交换了下眼神，似乎她也很认同武惠兰的这个猜测。

“不论是什么目的，谁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我都会把事情查清楚的。”李隆范抬头望了眼，不知不觉未时已过一半，也是时候回府了。“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都要好好注意身子啊。”

这句话看似是在嘱咐二人，实则是对范莫漓说的。听说昨天她又出事了，掉进池子里不说，还撞到了头，光听都觉得心颤。

想要问她有没有好点，还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疼？然而，真见到了人，又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借着最后的机会，希望她保重。

“这样的话……”范莫漓站起身也想走，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让她一个不稳，踉跄地退后了几步。若染忙上前扶住，“我没事……”话音刚落，整个人就瘫软下来，若染扶都来不及。

“怎么了？莫漓，你醒醒啊！”李隆范忙上前抱住范莫漓，看着怀里意识不清的人，剑眉一紧伸手探了下额头的温度，那股灼热的烫热感传来，“若染，快去请太医！”

顾不得什么礼数、什么身份，李隆范横抱起范莫漓，快步朝着淑景殿跑去，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怀中的人，听不清她在喃喃自语什么，但能感觉到情况很糟糕。

烧得这么厉害，她刚才是怎么坚持坐着的，难道一点自觉都没有吗？自己的身体为何要如此不爱护！他无法在身边保护她啊，真的没有办法时时刻刻保护啊！

到底要怎么做？怎样才能让她不受伤害？如果能够有办法的话，他愿意倾尽一切！

“不要有事啊，你的大仇还没报呢，不是吗？”低声说着，是在激励怀中的人，更是在安慰自己。

被抱着的范莫漓迷迷糊糊地看着熟悉的俊朗脸庞，逆光洒落在他的黑发和俊容上，闪烁着点点斑驳。

他是在担心她会死吗？也未免太小看她了吧。曾经在鬼门关盘桓了好几次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发高烧就死了。

只是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轻飘飘的感觉其实也不错。嗯，也有点想睡觉。睡醒了应该就没事了吧。睡醒之后，他还会在吗……

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梦见自己坐在一辆马车上，驾车的人始终背对着他，身上覆盖着点点光芒。想要靠近，想要去触碰，想知道对方是谁。但不论她怎么努力，他们二人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驾着马车，带着她穿过树林，路过小河。马车不停地前行着，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

一路上，她看着从未见过的风景，心中异常地平静，这种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了。是因为这里的风景让她心安，还是驾车的人？

即便他不回头，她也已经默默地将人当做了是他李隆范。

“莫漓，莫漓……”被呼唤着从梦中醒来，看见的第一张脸就是李隆范，想起刚才的梦境，她下意识地笑了起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见她突然这么笑，李隆范真的有点被吓到。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闻言松了口气，转身对一旁的若染说：“要好好照顾姑娘，明白了吗？”

“是，王爷。”

时辰不早了，这淑景殿本来就不是他该来的地方，是时候走了。最后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范莫漓，无言地转身离开。本来想说点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实在说不出口。

武惠兰一看见李隆范出来，就拉着问长问短，最后确认范莫漓没事后才松了口气。原本她也想进屋看看的，但总觉得那样会打扰莫漓休息，索性在内殿等着。

“四表哥，我也要回昭庆殿，我们一起走吧。”

一路上，武惠兰和李隆范都没有吭声。偶尔瞥一眼身边的李隆范，总觉得这张侧脸有些忧伤。

她认识的四表哥不是什么特别开朗的人，也不会是这种一派忧郁的感觉，隐隐觉得，他和莫漓之间……

“四表哥，你和莫漓……”

“我要赶紧回府了，就不送惠兰去昭庆殿了，要注意身体。”说罢，不给武惠兰任何再开口说什么的机会，转身疾步离去。

身后被留下的武惠兰，一脸疑惑地看着李隆范的背影，她更进一步确定了心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