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佚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5:26
|本章字节:29654字
意外和灾难来临得都是如此快,如此措手不及。明明前一刻大家还在庆幸终于获救了,下一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轰隆坍塌的巨石迎头砸来。
亚罗那凄厉痛苦的叫声,如一把利刃,深深地割在每个人心中,宣示着噩梦的开始。
结界,被砸得支离破碎,蓝光几乎完全消失在空气中。可那样的碎裂,也只是稍稍阻止了岩石的碎落。
冰依觉得,鲜血像不属于自己的,争先恐后地从眼口鼻中狂涌而出。鲜血迷蒙了她的眼睛,可她却依旧看到了南南他们惊恐的眼。
那么小的身体,那么幼嫩的脸,那么恐慌却依旧澄澈的眼睛。
那一瞬间,冰依怀疑自己看到的是谁?是沐浴在鲜血中的妈妈,是初遇时摘下面具的祈然,还是抱在怀中柔软温暖的冰朔?
无论是谁,冰依都没有犹豫的时间,她扑了出去,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抱住两个孩子——南南和卡鲁加。她很想护住所有人,可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背上是一阵狠狠砸击的剧痛,像那种开山的巨锤举起来砸在自己身上,或者更痛一点。冰依猛地吐出一口血,鲜血通通淋在她怀中两个孩子身上,还有周围慢慢消散的结界蓝光上。
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
原本消失的结界,居然又慢慢汇聚在一起,笼罩住了冰依和两个孩子。那结界是如此小而脆弱,几乎只能罩住冰依全身,被巨石砸击得摇摇晃晃。可它又是那么决然,混合了鲜红的蓝光在黑暗中忽闪忽闪,就如人执著燃烧的眼睛。
冰依侧躺在地上,臂中是两个瑟瑟发抖、完全被吓呆了的孩子。
红蓝相间的光那么耀眼、那么温暖,可冰依只觉得冷,生命和血液都流失掉了,如何能不冷?
是不是因为太冷了,所以她开始恐惧?恐惧着死神举起的镰刀,恐惧着无边的黑暗,恐惧着再见不到那张清俊的容颜。
她……是要死了吗?难道,终究要抛下他,独自离去吗?不!她怎么甘心,怎么忍心?
祈然……祈然……祈然……早知今日要这样离去,留你一人,我绝对不会救下久妖。祈然,早知冒险的结果是让我们失去彼此,我宁可从未离开过天和大陆……
怎么办?祈然,我好冷,冷得连呼吸都快没有了。可我怎么能离你而去?与其这样生死分离,我宁愿失去自由放弃梦想为你驻留一辈子。祈然……
“光——是光!”卡鲁加大叫了一声,沙哑着声音哭喊,“冰依姐姐,你看到没有?有人来救我们了!你睁开眼啊!我们获救了!你不要死啊——呜呜……”
光……吗?获救……了吗?冰依什么都看不到。可她又觉得自己看到了很多东西。祈然,步杀,卫聆风,心慧,心洛……爸爸,哥哥,小雨,冰朔……人生像白驹过隙走得飞快,飘然远去,然后再也不回头。
南南紧紧抱着冰依逐渐冰冷的身体,疯狂地大叫:“阿嘉斯!阿嘉斯!你不要丢下南南!你不能丢下南南!阿嘉斯,奥瑞寇来救我们了,你醒醒!醒醒——”
朦胧中,她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深湛的蓝眸。他在对她微笑,应该……是微笑吧?宠溺的深情的无奈的眷恋的微笑。他轻轻抱起她,那么轻柔,那么珍惜,呵……他永远都是那么珍惜自己。
是你吧?祈然,我终于还是等到你了,对吗?
冰依用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伸出手,轻轻抚上那张俊秀的容颜,为什么掌心那么灼热那么湿滑?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祈然,我……等到……你了……”
我终于,还是等到你了。
她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说出这句话,可她却已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更看不到那张熟悉的脸。生命流失得那么快、那么无情,她什么也挽回不了,哪怕心底已吼得撕心裂肺。
可不可以,多给我一点儿时间呢,哪怕一点点也好。我只想告诉他,要按时吃饭,别让胃病复发;我只想告诉他,多爱自己一点儿;我只想告诉他,我死了,他人生的希望却还有;我只想告诉他,我很爱他,此生最庆幸的就是遇见他……
“冰依!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出海?我为什么要让久妖上船?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一个人?!冰依——早知道,我宁可锁着你绑着你,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一步!我放你自由,放你飞翔,结果是什么?!冰依,你若是敢死,我就回天和大陆杀光所有你在乎的人,听到没有?!冰依——”
真……的,来……不及了吗?连掌心那湿热的温度也冰冷了,消失了。真的,要死了吗?
冰依偏头倒进那温暖的带着尘埃的怀抱,嘴角一如往常勾勒出淡淡的笑容。
如果真的来不及了,那我宁可笑着在你怀里闭上眼睛,一如往常睡去。
祈然……祈然……可我……真的……不想死啊!
天堂和地狱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可那一步却是登天的一步,遥远得让人心生绝望。
天和1263年10月,卫聆风横扫整个天和大陆,登基为帝,定国号为祁。
——摘于《天和纪元·祁国史》
清润的铃声,悠远的呼唤,魂魄的牵连,连梦中也在轻轻回荡……
“皇上,已过未时了。”太监总管小安子依着往日惯例,向安静下垂的龙纹锦帐轻声说道。
“嗯……”帐中传出男子慵懒的声音,洁净的音质带着几分沙哑,分外惑人,“更衣吧。”
“是。”小安子利落地应了一声。早有宫女捧着衣物和洗漱用品进来,片刻男子已穿戴整齐。颀长的身形,如缎的黑发,俊秀绝伦的五官衬着暗紫金绣的锦服,儒雅风流,雅致无双,直瞧得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宫女杏目含春,双颊嫣红。
“皇上,贵妃娘娘准备了杏仁川贝百合粥,一直让人温着。皇上现在要饮用吗?”
卫聆风在案几前坐下来,漫不经心道:“也好,你命人传上来吧。”
“是,皇上。”
小安子小心翼翼地端了粥碗上来,却发现他尊贵的皇帝正低了头,心无旁骛地在批改奏折,顿时不敢打扰,只得安静地站在一旁,却又担心这百合粥凉了。
清脆的铃声悄然响起,又悄然消失,就如一道暖流淌过心间徒留余温。
卫聆风放下笔,抬头望向挂在榻前的两个银色铃铛,嘴角勾勒出轻柔的弧度。
小安子心中一喜,忙端上粥,“皇上,请用餐。”
卫聆风喝着粥,嘴角淡淡的笑容一直未褪去,看起来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不,应该说,皇上每每听到这铃铛声,总是一副心情良好的样子。
小安子也算是跟在卫聆风身边的“老人儿”了,对他的畏惧自然少了几分。此刻心痒难耐,忍不住惊奇道:“皇上,为何这铃铛能无风自响?”
卫聆风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小安子顿时一个激灵,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皇……皇上恕罪,奴才逾越了。”
卫聆风似是觉得好笑,放下汤匙,道:“朕何时说你有罪了?起来吧。”
小安子连忙站起来,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却听卫聆风有些悠远的声音响起:“此铃名为金银牵魂铃,本有金银两双。”
“金银牵魂铃?!”
卫聆风略带诧异地抬眸,“怎么,你知道?”
小安子瞧着那双毫不起眼的银铃,难掩激动之情,“奴才以前听师父说过,金银牵魂铃是上古匠师司马空海除四大神器外所铸的唯一物什。据说,司马大师年轻时喜欢离家远游、寻幽探胜,总是留娇妻一人在家独守空房。为解其相思之苦,司马大师打造了一对金银牵魂铃,将银铃留给妻子,金铃带在自己身上。金银双铃魂灵相牵,互有感应,一旦金铃响起,无论银铃远在何处,都会跟着摇响。”
站◎伊修大陆之神秘少年的微笑
听着,神色有些恍惚,但也只是片刻便缓过神来,笑道:“所知倒也不少。看来朕该给你点儿赏赐了。”
小安子倒也不推辞,嘻嘻笑道:“那奴才先谢皇上了。”
卫聆风按了按额头,想起那银铃在几个月前才开始响起,便觉得好笑。
金银牵魂铃牵的并非铃声,而是所佩之人的精气魂魄。是以,除非金铃佩戴在人的身上,否则银铃不会有所感应。卫聆风早知依祈然的性格,若自己预先将金铃送给冰依,定会被他猜到因果,届时莫说不让冰依佩戴,便是扔进大海也有可能。
是以,卫聆风索性将金铃当做寻常物品丢在一堆行李中间,掩人耳目。他不知自己的笃定从何而来,却总有预感,有一天这金铃定会戴到冰依身上。果然……
银铃骤然响起的那个夜晚,卫聆风完全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欣然纠缠了太多的思念,还是渴望包含了理不清的心酸,以至于他就怀着如此复杂的心情,辗转到天明。
卫聆风将瓷碗往旁边推了推道:“撤下去吧。命人去传文丞相,朕在且驻亭内等他。”
小安子恭敬地应了声“是”,让小宫女将碗碟端回御膳房,自己则去传唤文策。
卫聆风起身,习惯性地拂了拂袍角,正要去且驻亭,忽然——
卫聆风猛地回过身,目视着那疯狂摇晃的银铃,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惶惶然袭上心头……
那声声轰隆巨响传来时,祈然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让他心神俱碎的一幕。
木离风的剑***冰依的身体,她踉跄着倒退,然后一脚踩空,底下却是万丈悬崖。那时的他,明明将一切看在眼里,那时的他们明明只隔了十几丈的距离,可他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被伤害毁灭。
“冰依——”声音一出口,祈然才发现自己抖得有多厉害。
哐当一声,他将长剑丢掉,开始徒手挖碎石和泥土。
没多久,莹润修长指节匀称的手指已然血迹斑斑,惨不忍睹。可祈然却浑然不觉。
科特在一旁看得心酸,连自己的指尖仿佛都在隐隐发痛,可他却不敢也不忍阻止他,甚至连帮他挖掘也做不到。
刚刚那一声巨响,很显然是岩石松动,再度塌方了。科特不知道冰依他们究竟是如何躲过了第一波震荡得以幸存,可是这一次,这一次……有死无生已是既定的结局。
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却在刹那间功亏一篑。和地狱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可那一步却是登天的一步,遥远得让人心生绝望。
连科特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心里的疼痛如沙粒般搅在血液里旋转翻腾。连他都无法忍受,那么萧祈然又会是怎样的绝望和痛苦呢?
砂石终于全部挖开了,祈然甚至来不及等光照进那漆黑的洞窟,看清里面的情况,便纵身跳了下去。
洞里昏暗幽黑,目不能视,却有一道幽蓝的淡光莹莹流淌。祈然刚一落地,就听到两个沙哑的哭喊声。
“救命——救命——快来救人啊——”
“阿嘉斯!阿嘉斯!你不要死!不要丢下南南!”
祈然的身体剧烈摇晃,每一下呼吸都牵扯到胸口,疼痛,撕裂般的疼痛。
将那被蓝光包围的身体轻柔地抱进怀里,他打了个寒战。那么冷,为什么那么冷?背上是一片湿黏,明明那么熟悉的身体,昨日还是温暖柔软,如今却冰冷得仿佛失去了一切生机。
冰依,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冰依,不要这样吓我。求……求你……
祈然纵身跃上,一见阳光,便飞快地冲到平坦的草地上。小心轻柔地将冰依放在草地上,取出银针。血迹斑斑的手指肿得几乎连银针都握不住,祈然咬着牙将一枚枚针准确地***各个穴位……
秋日的夕阳,艳红如血,绵延万里,染红了山川水色。
每一根针的***,都传递着绝望的讯息。似有若无的气息,油尽灯枯的身体,几乎流干的血液……所有的生机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殆尽。
医生医人不医命。哪怕是技艺出神入化的绝世神医,也不可能将流走的生命力再召回来。
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却只是石沉大海,无影无踪。绝望,随着日渐西沉的太阳,不断沉淀累积。
苍白的指尖忽然动了动,祈然狂喜地叫了一声:“冰依——”抱起她,就见怀中的人缓缓睁开眼来。
可是,那双本该闪烁着琥珀色光泽的眼睛,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雾。她仿佛看到了他,又仿佛没看到,迷离地望着上方,明明眼睛没有任何焦点,嘴角却奇迹般地露出安心的笑容。
祈然只觉得刚刚燃起的喜悦转化为铺天盖地的绝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样的苏醒,这样的安心,是回光返照的表现,是生命即将逝去的残酷象征。
“冰依……”祈然用沙哑的嗓子喊她的名字,紧紧抱住那越来越冰冷的身体,恐惧无措,心如刀割,“冰依,不要死!你不能离开我,冰依——”
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温柔得仿佛捧住了晶莹的雪花。祈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脸上,却觉得一片湿热,这才发现自己竟在哭泣。
苍白的唇动了动,声带在振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晶莹的泪缓缓地从她眼角落下,滚入草丛,没入泥土……她用最后的一点儿生命说:“祈然,我……等到……你了……”
“等到……我了,等到我了!若是真的等到我了,为何要闭上眼睛?为何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为何不回应我的呼唤。冰依,你……”
抚着他脸颊的手,忽然无力地下垂。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似是再没有了力气,轻缓地留恋地闭上。生命……走到尽头了吗?终于,到尽头了吗?
不!这不是真的!
祈然的声音僵硬、颤抖,沙哑得模糊,“冰依,你……不能这么残忍……”
这是玩笑吗?一个天大的玩笑。或者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他们还在海上,三个人,无游天下,不离不弃。
“我……不准你死。冰依,你听到了吗?”
没有笑容,没有反应,没有生机。死了?死了?!不……这是噩梦,无止境的噩梦……
“冰依!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
不是说,风雨后会有彩虹吗?不是说,寒彻骨后就有梅花香吗?难道我们在天和大陆经历的一切还不够?难道我们的相爱相守还不够艰难波折?水冰依,说什么不离不弃,说什么白头偕老,都是骗我的吗?通通都是谎言吗?!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出海?我为什么要让久妖上船?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一个人?!冰依——早知道,我宁可锁着你绑着你,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一步!我放你自由,放你飞翔,结果是什么?!”
我想宠着你,爱着你,让你快乐,让你洒脱,让你自由飞翔。我陪着你出海,陪着你冒险,陪着你救人性命……我那么爱你,那么小心翼翼地守着你的幸福,可结果换来了什么?
“冰依,你若是敢死,我就回天和大陆杀光所有你在乎的人,听到没有?!冰……”祈然沙哑的声音骤然消失在如血的黄昏中。
这样的天,这样的地,风还在吹,衣衫还在飘动,手还握在掌心。可是——眼,闭上了;余温,消失了;呼吸,停止了……
那偏头靠近他怀里露出淡淡微笑的女子;那苍白了脸色、泪水滴湿鬓发的女子;那承诺了生生世世对他不离不弃、相爱相守的女子……死了。
死在了,他……怀中。
夕阳西沉,黄昏来临。又是一个,如痴如狂的……逢魔时刻。
是他们,扼杀了他的希望;是他们,剥夺了他的幸福。凭什么,他就该选择宽恕?
科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被祈然丢在洞窟中的两个小鬼救出来。谁知卡鲁加和南南丝毫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甫一落地,就冲着祈然所在的位置跑过去。
乱石堆对于两个受伤的小孩来说,连走都不容易,更遑论跑了。可他们却异常倔犟,跌倒了就爬起来,手脚上鲜血淋淋,却还是往前跑。
科特再也看不下去了,正要带他们去,忽然眼前人影一闪,几个纵跃,他们已被人带到了平坦的草地上。科特定神一看,有片刻的怔愣,抱走他们的人,竟是妮安。
南南和卡鲁加却毫不领情,脚一着地就要跑。南南更是推搡着抱住他的久妖大叫:“阿嘉斯!阿嘉斯!你放开我,我要去看阿嘉斯!”
“阿……嘉斯?”久妖怔怔地看着南南急得通红的小脸,喃喃道,“你为什么叫她阿嘉斯?”
“阿嘉斯就是阿嘉斯!你放开我!”南南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阿嘉斯受伤了,南南要去看她,呜呜……你放开我!”
久妖怔愣间手一松,卡鲁加和南南便敏捷地跑了开去。然而没走几步,南南却被久妖抓了回来。
“南南,你听我说。我是你的……呜——”
久妖的话没说完,南南已经狠狠一口咬在她手臂上,哭着叫骂道:“坏人!你这个坏人,快放开我!”
久妖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得彻底,手指麻木冰凉,再抓不住南南的身体。南南一个推搡,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久妖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手臂上两排小小的却很深的牙印,好像正开怀地嘲笑着她。
科特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久妖想起自己从几个时辰前开始的愧疚,想起亲手害死儿子的心痛如绞,想起见他安然无恙时由心底窜起的狂喜,以及此刻手臂上嘲讽般的牙印……只能深深埋下头,不断痴痴地笑,却笑得无限凄凉。
然而,短短的距离,卡鲁加和南南却还是没能跑到冰依身边,就被人拦了下来。
德比狂喜地抱住卡鲁加,颤抖的双手抚摸着他的头,“卡鲁加,哦!我的儿,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父皇!快放开我!”卡鲁加大叫着挣扎,“我要去看看冰依姐姐,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看什么看!”德比沉着脸骂,“她只是个平民,你是皇子。舍命救你,本来就是应该的!”
站◎伊修大陆之神秘少年的微笑
一下,顿时恐惧、害怕、疼痛、担忧一股脑儿涌了上来。他“哇”的一声哭出来,“父皇,我好怕……好怕……米娜死了,苔丝和亚罗也死了……”
“什么?!”宰相大人原本还在跟不肯合作的南南折腾,闻言惊叫了一声,颤声问,“你……你说亚罗……亚罗和苔丝死了?”
德比心疼卡鲁加浑身上下的伤,连忙抱紧他不断安抚,想起米娜的死,心下黯然悲痛,却又忍不住愤恨交加,“听说你们是为了救那个卑贱的女人才被关进洞窟,身为皇子、公主,你们怎能以尊贵之身犯险,还累及米娜送命?你说,以后还敢不敢?!”
卡鲁加摇头大叫道:“根本不关姐姐的事,要不是她我们早就死了。都是亚罗,是亚罗擅自离开结界,才害死了米娜和苔丝。”
宰相大人接二连三得到噩耗,现在更证实了自己儿女的死讯,卡鲁加却还将所有罪责都推在亚罗身上,气得他几乎要杀人。偏偏卡鲁加的身份比他尊贵他得罪不起,于是便将气都出在了南南身上。
“你这个恶魔之子,孽种!是你,一定是你触怒了卡穆尔神,害死了亚罗和苔丝。”宰相大人仗着自己的身高,扭着南南的胳膊又掐又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她要救你却不救我的亚罗!你们这群卑鄙的贱民,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南南痛得眼泪扑簌扑簌直往下掉,可他就是咬牙不哭,恶狠狠地,用嗜血的完全不属于幼童的眼睛死死瞪着宰相和皇上。
宰相被那眼神吓得一个激灵,随即怒火更甚,却是朝着德比号啕大哭,“皇上,妮安和思南这对母子只会为出云岛国带来灾难,这次他们害死了公主和微臣的孩子,下次就有可能害死皇上和太子殿下!皇上,臣恳请皇上将他们和那两个入侵者处以火刑,否则,万难平息卡穆尔神之怒啊!”
德比想起这一日的惊心动魄,三皇子的反叛,妮安的疯狂,火山的喷发,陌生男子的杀人如麻,几乎已如噩梦般刻在他心里,让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和皇位都岌岌可危。此刻宰相的一句话,便如一根针深深地刺破了他心底的那个脓疮。
德比眼神一寒,咬着牙道:“你说得不错,若不除他们,出云永无宁日。来人,传朕口令,召禁卫军!”
德比想起索库和从容对思南的维护,怕他们回来会妨碍自己,为防夜长梦多,他必须立刻处决他们。
由于方才祈然出手的震慑,德比和宰相心慌恐惧之下,早命人调了三千禁卫军来,贴身保护自己。是以,命令一下,便有军队整齐划一地进驻到草地上。再加上闻讯而来的围观百姓和官员,饶是草地面积宽阔,此时也变得相当拥挤。
“父皇,你不能!”卡鲁加听着德比和宰相的对话,惊恐地大叫,“你不能杀南南!不能杀冰依姐姐……南南是我的朋友,姐姐为了救我受了重伤,你怎么能烧死他们!”
德比沉下脸,道:“别胡闹。来人,将殿下带走……”
“不!父皇!”卡鲁加被一个侍卫轻松地抱走,他哭喊得嗓子都沙哑了,苍白的脸上都是痛苦绝望,“南南!南南快跑!你会死的!”
南南咬着牙站在原地,不动不哭不闹,嘴角却慢慢渗出冰冷的笑容。那完完全全是不属于四岁孩子的笑容。
德比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沉声道:“逮捕妮安·卡穆比特、思南和这两个异族人,命人去卡穆尔山取来神火火种。今日,朕要当众焚化他们,以息火神之怒。”
“息火神之怒!息火神之怒……”
看着借神之名下屠杀令的皇上和因神之义而群情激昂的侍卫和百姓们,宰相的脸上露出得意狠毒的笑容。
这一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太阳渐渐西沉,黄昏来临。
这一刻,谁也没有发现,那沉默了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的男子终于站起身来。冰凉的泪还未在他脸上干涸,血红的夕阳衬得他如神如魔。
衣袂翻飞,青丝飞扬,凄绝冷绝的笑在他脸上缓缓绽放。
又有谁预料得到,这逢魔时刻的来临。
第一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人是科特,可还没等他尖叫出声,眼前白光闪过,已有三个侍卫倒在了地上。
沾满血迹的手上握着一管血色玉箫,明明是伤痕累累的手指,却轻巧熟练地转动着玉箫。嘴角的笑容似有若无,衬着还未淡去的泪痕,通红的双目,绝世的容颜,说不出的诡谲骇人。
祈然微侧了一下头,忽然将玉箫别回腰间,左手伸出凌空一抓,片刻,人人只觉一道寒流扫过身畔,待回神,却见那翩然绝世的男子手中已多了一件东西,竟是他方才丢在洞窟边的长剑。
祈然缓慢地踏着步伐走到久妖面前,剑尖指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久妖早已做好了受死的心理准备,咬着牙坦然回视,却霎时被那双似蓝非蓝、如癫似狂的眼眸吓得呼吸困难。
祈然举起剑,剑尖抵上她额头,微一用力,鲜血便顺着久妖的鼻尖缓缓流了下来。
祈然笑了,绝世的笑,惑人的笑,久妖却止不住地颤抖。剑尖顺着鲜血慢慢划下来,一点点加深刻度,一点点加深残酷……
“啊——”久妖大叫了一声,捂着脸惊恐地后退。
鲜血顺着她的指缝不断涌出来,那从额头开始直至下巴的深刻剑痕,残忍地诉说着,有人生生用剑割裂了她的鼻子和嘴唇。
“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因为嘴唇割裂,久妖的声音破碎不堪,含糊不清,可她的恐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分明,“萧祈然,杀了我啊!”
“杀了你?”祈然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话,“你认为可能吗?”他摇了摇头,剑尖依旧指向草地,染上的鲜血一滴滴落在草叶上,“我怎么可能让你轻松地去死?”
久妖浑身颤抖地飞快往后退去,忽然举起手,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天灵盖狠狠击下。
白光闪过,离久妖最近的一个侍卫只觉有什么向自己飞来,他条件反射地接下,却在看清手里的断臂残肢时,惨叫出来。
“啊——”久妖凄厉的叫声如催命符一般响在所有人耳中。
“还想自杀吗?”祈然笑着往前走了一步,“对了,没有了右手,你还有左手。我总还得防着,不是吗?”
久妖猛地瞪大眼,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左臂又是剧痛,肢体已离开了她的身体飞了出去。这一次,她连惨叫声也发不出了。
她只能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两只手臂上的血汩汩地往外流着,一点点带走她的生机。
“我差点儿忘了,血流多了也会死。”祈然一副恍然的表情,施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毫不珍惜地将大把的黑色药粉都洒在久妖的断臂上。
“你……这个……恶魔……”久妖颤抖着,一字一句艰难地吐字。
“我是恶魔。”祈然毫不在意地笑,手上已换了一个瓶子,他用指尖挑出一个红色半透明的蛊卵,轻轻弹入久妖的断臂中。那蛊卵犹如有生命一般,一沾上新鲜的血液,便嗖地从断臂处钻入久妖的血脉中。
祈然站起身来,取出一支短小的竹笛,在吹响竹笛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久妖,幽冷凄绝地笑,“知道恶魔苏醒的下场吗?那就是……毁天灭地!”
竹笛吹响,震颤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随即便是啃心噬骨的痛。那是连步杀习惯了十几年也无法轻易忍受的痛苦,更何况一个女人,一个以爱为名不断伤害别人的女人。
久妖痛得昏厥过去,祈然露出个还算满意的冰凉笑容,收起竹笛,长剑垂地,缓缓转过身来。
他在笑,飞扬的长发,无双的容颜,飘然的身姿,无不如九天神佛。可他的笑看在人眼里,却是如此冰寒彻骨,幽蓝赤红,残酷狠绝,哪有一点儿人世间的感情和神佛的慈悲?
那究竟是人,是妖?是神,是魔?只是沐浴在夕阳下,竟似那如血残阳都成了陪衬。
“大……大胆贱民,你……你想要干什么?”宰相大人色厉内荏地冲他喊,声音里的颤抖泄露了他的恐惧。
祈然微微举起剑,宰相大人“啊”地惊叫了一声,躲到侍卫身后。在众多精兵的保护中,宰相的胆气也壮起来,“皇上面前,岂容得你这乱民放肆,来人,给我……”
“杀”字还没出口,宰相忽然觉得自己脸上一阵湿热,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本挡在前面的十个侍卫,竟已死了四个。
他吓得几乎瘫软,连连叫人前来保护,自己飞一般逃窜到德比身边,大口喘息。
祈然抬起头,看着层层人群包围中趾高气扬的宰相,嘲讽道:“你以为,你能逃过我的剑?”
祈然笑了笑,忽然脚下一动,身形竟蓦然消失在原地。
如影如幻,迷踪无形。等祈然施施然穿过人群,将剑尖抵在宰相脖子上时,甚至还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宰相面对着那如诗如画的笑容,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都死吧。”祈然淡淡地说,“都死了,就清净了。”
他的剑正要往前送,忽然心中一寒,猛地回过头去,眸中的冷意顿时加深了几分。
科特用匕首抵着冰依的身体,努力凝聚着胆魄,扬声道:“萧祈然,你若再杀人,我就毁了冰依的尸体!”
尸……体!祈然身形猛地摇晃了一下,痛,噬心剜骨的痛,忽然又变得那么清晰。
忘不了,挥不去,追不回!冰依!冰依!你怎能丢下我!你怎能狠心丢下我!
祈然猛地握紧剑,狠狠往前一送。宰相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倒在了地上。
科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到对上祈然冰寒彻骨的目光,他心中一惧,想将手中的匕首刺出去,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如尸体般僵硬着无法动弹。
“你……你在……下了毒……”
祈然随手挥开侍卫们刺来的长矛大刀,白光一闪,又是几个侍卫倒地。众人又惊又惧,疯狂地加快了攻击。
祈然似是忽然不耐,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随手一扬。
“啊——眼睛,我的眼睛!”
“痒,好痒!”
“谁?!是谁砍老子——”
原本队形整齐的禁卫军一片混乱,祈然趁机砍杀了十几人冲出包围圈,落在科特面前。
科特难掩颤抖地看着他,忽觉肩上一痛,竟已被人刺了一刀,但伤口却不深。
南南冲到冰依身边,紧紧抱住她,眼泪哗啦啦流下来,“你们都是坏人!为什么要夺走阿嘉斯!南南恨你们!恨死你们了!”
科特只觉心中剧痛,抬头看着祈然绝望到无情的脸,忽然觉得所有义正词严的话语、所有的乞求,都再也说不出来。
是他们,扼杀了他的希望;是他们,剥夺了他的幸福。凭什么,他就该选择宽恕?
南南的哭泣,南南的眼泪,南南的痛恨,如一把盐化成水,一点点洒在祈然的伤口上,痛入骨髓,感同身受。祈然缓缓地蹲下身去,将一枚药丸塞入南南口中。
南南回身扑进祈然的怀里,哭得声音沙哑,撕心裂肺,“阿嘉斯没死是不是?没死是不是?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救她的,对不对?”
祈然只觉浑身冰冷,痛苦绝望折磨着他,啃噬着他,连皮带骨地将他的幸福快乐通通剥离。他无法救活冰依,那么学了再多的医术又有何用?他无法救活冰依,那么活在这人世间又有何意义?
祈然推开南南,站起身来,凄绝的冷笑再度浮上他的嘴角,“南南,你可知这岛上有多少人?”
死吗?决定死了吗?那就死吧,拉着所有的人一起陪葬。
南南哭着摇头。科特却惊惧得连呼吸也忘了。
“五万,十万,二十万?”祈然侧头望了一眼,“我每天杀一千人够不够?一年能杀完吗?或者,我可以给所有的水源下毒,让所有的植物染上瘟疫,毁掉所有的船只……一个,一个,猎杀这岛上的所有人。科特,你说好吗?”
这是说着要杀光几万人的人该有的语气吗?这是思量着屠杀几万人该用什么办法的人该有的表情吗?这个人……真的是人吗?
科特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摇头,摇头,“不!不!你疯了,你一定疯了!”
“疯了,又如何?”祈然缓缓地,用他清润低沉的嗓音说,“科特,不如,就从你开始。”
祈然举起剑,脸上是那绝情凄冷,却又云淡风轻的笑容,这就是他杀人前的表情?
科特颓然地闭上眼,绝望忧心愧疚,多少情思盘踞在心头。也许,第一个死,是他对自己唯一的仁慈。至少,他不必看着自己的同胞一个个在痛苦中倒下,死去。
他为什么从没怀疑过祈然的决定和能力?因为当你看着那双眼睛,你就知道,人世间或许真的隐匿着九天神魔。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主宰所有人的生死。
妮安,为何你要惹上这样一个人呢?
剑尖的寒气越来越近,越来越厉,科特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仿佛看到了死神的来临。
“手下留情——”一声熟悉的呼喊,凭空而现,犹如漆黑夜幕中的曙光,刹那划破天空。
科特猛地睁开眼,满心都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和激动所占据,装不下掩不住满溢出来,通通化为一句颤抖的呼唤:“姐姐——”
记忆中狠狠刺入那纤弱身体的长剑、岩浆汹涌的断崖、永无止境的坠落……曾经的惶惑、曾经的恐惧、曾经的痛不欲生,如熟睡中的野兽般陡然苏醒。
话说从容拉着冰朔和步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千里之外的风吟国赶回出云,还来不及调匀气息,就被眼前的景象狠狠吓了一跳。
山石崩塌,残肢横飞,血染大地,草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平常凶悍无比的禁卫军,可此时他们的脸上却只有恐惧和怯懦。而离从容最近的弟弟科特,僵坐在草地上,眼见长剑当胸刺来,竟毫不抵抗地闭上了眼睛。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
巫术发动需要结印的时间,用轻功这样的距离根本无法在剑及体之前阻止。从容慌乱之中,只得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手下留情——”
剑势果然顿了一下,在科特欣喜若狂的呼喊中,从容看到那持剑的男子缓缓侧过身来。
那是,怎样一副容颜啊!天地精魄为之夺,山川颜色为之失,非我倾城,人世无颜。绝望让他冰冷,伤痛让他疯狂,可那冷那狂,却减不去他半分颜色,削不弱他一丝光彩。
残阳,赤霞,断肢,鲜血,坍塌的山崖,林立的军队……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他也不过是遗世独立,冷眼旁观。
从容打了个寒战,惧意来得如此猛烈。自己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生死离别,却从未有一个人能如他这般,将绝望恐怖一点一滴渗进别人心里。
“从容哥哥!”南南大喊了一声,扑进从容的怀里,“救救阿嘉斯!呜呜……阿嘉斯要死了,你快救救她!”
从容抱住南南,诧异地望去,只见离科特不远处,有个白衣女子躺在草坪上。白衣上鲜血斑斑,面容仿如沉睡,只是一看那毫无气息的模样,从容心里便已了然。
南南还在不停地哭闹,从容心中难受,不知这女子究竟是谁,南南为何叫她阿嘉斯,岛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待要安抚,却忽觉眼前一闪,本在自己身后的步杀已然跨到了那女子身边。
步杀的手脚都有些发冷颤抖,想起冰朔在风吟紫都一直提及的出事,想要嗤笑,却觉得喉头发麻。他僵硬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祈然安静地看着他,湛蓝的眼眸褪去了鲜红,变得那么悲伤懦弱,连一丝希望也没有。
步杀只觉身体有什么地方剧烈绞痛了一下,清晰地提醒着他,噩梦的降临是何等突如其来。
他蹲下身去,探出的中食指一直在冰凉地颤抖,他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我为什么要去探她的鼻息?难道我以为她死了吗?难道冰依……会死吗?
没有温度……是谁说,步杀,有你的守护,我们才那么幸福。
站◎伊修大陆之神秘少年的微笑
…是谁说,要创造一个,只属于我们三人的绚丽多彩的人生。
没有脉搏……是谁说,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弃。
“为什么会这样?”掌心贴着粗糙的草叶,然后一点点握紧,步杀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么苍凉,“连你,都守不住她吗?”
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看到了一幕极无趣的戏剧,可为何这笑话还不停止,这戏剧还不落幕?
祈然仰头看着天空,红彤彤的一片。步杀的话明明落在耳里,他却没有任何感觉。为什么疼痛没有了?为什么恐惧没有了?
他的心那么冰凉,像是堕进了无底深渊里的寒潭,浸泡了千年之久,痛得麻木了,便再也感觉不到痛。守护不了,他连唯一想要守护的人,都留不住。
那么,他还想做什么呢?还能,做什么呢?
步杀茫茫然地站起身,看到祈然嘴角那凄绝的笑容,胸口忽然撕裂般痛起来。
记忆中狠狠刺入那纤弱身体的长剑、岩浆汹涌的断崖、永无止境的坠落……曾经的惶惑、曾经的恐惧、曾经的痛不欲生,如熟睡中的野兽般陡然苏醒。
又要失去她了吗?又是少了一个人后,不容挽回的崩塌吗?又要看着祈沉浸在漫无边际的痛苦和绝望中直至毁灭吗?
步杀闭了闭眼,想笑,却笑不出来。命运,何其残忍!
睁眼的瞬间,他看到那与自己走了一路、总笑得温和明媚的少年,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身边蹲下去,苍白的脸上是谁都看不清的朦胧。
颤抖的手轻轻抚上那早已冰凉的容颜,步杀无法想象,是怎样的震惊和伤痛才能夺去少年眼中所有的光彩。“她受伤了吗?昏迷了吗?”
少年抬起头看着祈然,年轻的脸上是那么深刻的倔犟,“为什么你还不救她?她伤在哪儿?心、肝、脾、肺还是脊椎骨?手术针灸,总能救的,是不是?”
透彻到连痛苦和惊惧也清晰可见的眼眸,苍白得恍如透明的脸庞,祈然默默地任由他瞪视,任由他质问。
少年不肯放弃,牙齿咬着唇,直到泛白,直到渗出血丝,“你怎么能不救她?你怎么能不保护好她?她为了你抛弃了一切,留在这个世界,你……怎么能让她死?”
“这样的结局……”少年的声音慢慢沙哑,眼泪轻缓却炽热地从他面颊滚落,“这样的结局……让被抛下的人情何以堪?”
少年低下头,眼泪一滴滴落在女子毫无生机的脸上,声音嘶哑低若无声,“你为什么不睁开眼?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我?你不是说,很想念我吗?你不是说,要补偿我吗?那么睁开眼啊!我就站在你面前,我甚至还来不及叫你一声妈妈,你怎能再抛弃我?!”
少年紧紧咬着牙,彻骨的悲伤从那嘶哑的声音中一点点流泻出来,“十七年前,你丢下了我,我不怪你。失去的,我宁可自己找回来。我辗转了两个时空,才寻到你们。可是为什么,直到最后也改变不了,我被你丢弃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