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千樱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8 05:26
|本章字节:9700字
从来没有哪个夜晚,比今夜更难寐。
嘉夜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茫然地注视着黑色的阴影慢慢吞噬四面的墙。
那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可我为什么偏偏要喜欢这样冷血的你?
风扬。遇上他准没有好事。她木木地眨了两下眼,忽然翻身趴在床上,脸颊搁在冰凉的床单上,目光呆滞。
他是个笨蛋。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连情绪变化也快得没有一点逻辑。这么来找她有什么意义啊?只不过又把她的心情搅得一团糟!
后来那个电话,是杜谦永打来的。是来告诉她不要等他了,他晚上估计还是来不了。看样子桑娜的情况似乎很不好。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电话那头的杜谦永,声音里有许多抱歉。可是,在当时的状况下,她的那句“没关系”大概听上去很没诚意吧。
风扬和谦永,已经把她的世界搞得一团糟了。她完全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你似乎很有些自以为是呢,屈嘉夜。
杜逸民的话,言犹在耳。
原来她真的很自以为是呢!想要去惩罚风扬,只因为他一次无心的伤害;又想去拯救杜谦永,却忘了自己其实连个像样的立场都没有。杜逸民毕竟是他的父亲,他的立场才是无懈可击。
她实在是正义凛然却异常滑稽啊!
其实她根本谁都不是。她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十八岁女孩,无权去惩罚任何人,也没有能力拯救任何人。她已经凄惨得连自己都顾不到了。
忽然好怀恋刚转学过来的日子,不认识风扬,也不认识谦永,只是对林镜抱着一丝甜蜜的憧憬。他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就会让她满心喜悦。
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痛得难以复加。
第二天到学校,果然感冒了。因为她昨天就这么沉沉睡去,连被子都没盖。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在食堂看见了杜谦永,他正和桑娜在一起。女孩的眼睛肿肿的,看来格外憔悴,令人心疼。杜谦永的表情是那么柔和,令四周的女孩都不由一阵羡慕。
一直到放学的时候,嘉夜才有机会见到他。
“咦?”看到杜谦永在教学楼下等她,她有点吃惊,“你不用去陪她吗?”
“没关系,我送你去蛋糕店。”
一定是她昨天在电话里的语气让他误会她生气了。嘉夜忙说,“我可以自己搭公车过去!真的不要紧,你现在应该去陪她!”
杜谦永一脸酷酷的表情,没有说话。
“现在是关键时刻,她正需要你的关心。”她用一种奇奇怪怪的语调说道,“如果今后留下遗憾,那该怎么办啊?”
杜谦永不明所以,“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现在有空。”
嘉夜突然感到身心俱惫。活得这么累,说不定全是她一个人咎由自取的结果。
“你真的有空吗?”她悠悠地叹了口气。
“嗯。为什么不是真的?”他觉得她越来越奇怪。
“那可以和你谈一谈吗?只十分钟。”她抬头看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鬼林已经不像鬼林,昔日遮天蔽日的树叶几乎掉了个精光。风吹得嘉夜不禁打了个冷战。
“昨天看到日历,才突然发觉……”她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一个月的期限好像早已到期了呢。”
毫无预兆的一句话,杜谦永一时只能以沉默应对。
半晌,他才开口,“你还记得那个约定?”
“记得很清楚啊。你说让我们假装交往一个月,这样他才会彻底死心。”她佯装无事地笑道。
“可我已经几乎忘记了。”杜谦永的语气有些微妙。
“那没关系,现在不又想起来了吗?”
他冷酷地蹙眉,沉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是不是该分手了呢?”她小心翼翼,用探询的口气问道。
杜谦永默不作声地望着嘉夜,良久,淡淡地反问,“你说呢?”
“是应该分手了。”她点头,声音细如蚊呐。
“……理由呢?”
理由?她皱眉,确定地眨了下眼,脑袋里嗡嗡作响——
那为什么还要这么不理智地把你的人生建立在另一个已经注定的人生上面呢?这不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和生命吗?——
去告诉他啊!跟他说你不喜欢这样!
理由多得是呢!嘴边噙了抹短暂的苦笑,她耸耸肩,“当然是因为已经到期了啊!而且,他也……没有再来找我了。我可以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这么说你只是把我当成保镖?”犀利的双眸渗出一丝寒意,他转眼间恢复到学生会会长的强硬和不妥协,“这个理由不算,你还有什么理由统统说出来。”
嘉夜没想到会变得这么棘手。兄弟两人,似乎都不习惯别人先对他们说再见。
“还有,你父亲似乎也不喜欢我们交往。”她抬出一张王牌。恭敬听话如杜谦永,在他父亲的名号前应该是一筹莫展了吧。
“我会让他喜欢。”他平静地回复,又冷声道,“还有呢?”
“还有你喜欢的是桑娜。”
“我也说过我喜欢你。”
“可你怎么可能同时喜欢几个女孩呢?”
“行了。”他双手插在衣袋里,眉目冷俊地睨着她,“你是想听我说最喜欢的是你,那我可以这么说。屈嘉夜,我最……”
她赶在他之前打断他,“搞什么啊?!谁想听你这么说啊!你还真是离谱!”
“不是那样吗?那还有什么理由?”
“有,你硬要我成为那么优秀的人,我做不到!”
“是这样。”他不动声色地点头,“还有呢?别的理由?”
如此一副审讯犯人的姿态让嘉夜禁不住恼起来,“还有就是,我们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迟早都是要分开的,既然如此,我不想等着你跟我说再见!”
他依旧冷漠地看着她,眼里却一闪而过某种波动。
她没辙地撒气,“原谅我的虚荣心吧,我就是这么虚荣的人!由我甩你比让你甩我爽多了!”天知道她怎么说出这么风扬派的话?!
“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他听在心里,却仍断然否决。
“好吧,我太累了。”在杜谦永的逼迫下,她终于还是虚软着说了出来。这样的理由,被说成可笑也好,懦弱也好,她都忍了。
杜谦永无语地挪开视线,盯着某片即将凋零的树叶,喃喃地说,“这个理由不对。”
不对?她愕然。他真的要把她逼疯吗?这是最对最对的理由!
“说不出来吗?那个真正的理由?”他回过头来逼视她,“那么我替你说出来。”
她怔怔地望着形容冷酷的杜谦永。
“因为你还是忘不了他。”
她的惊慌表情,没来得及修饰和掩藏,一下子,全部落入他眼底。
果然,他在心里苦笑,只不过稍微地试探,她居然这么简单就露馅了。如此没有技术含量,真是令他失望呵。
“我……”嘉夜恍然醒来,忙着辩解,却发觉已无力回天。
“如果你想走,我会放你走。”如果心都不在,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听你说出真正的理由。所有理由,归根到底,不都是因为这个吗?”
他眼睛里的寂寞和忧伤,让她痛恨自己一瞬的失措,“不是,我不喜欢他。”她怎么能喜欢那个坏家伙?
“我也希望你不喜欢他。”
两个人,一声不吭地对望着。
“你可以走了,屈嘉夜。”他冷漠地背过身去,“记得我的忠告,不要去找他,会很危险。”
“等一下!!”
他叹了口气,停下来,有点不堪重负,“你还有……”
一张cd递到他眼前——
中岛美嘉的《胧月夜》。
嘉夜望着他,唇角轻盈地扬起。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睁得这么大,这么有神,活像个撞见稀奇玩意的孩子。
“一直都想找机会送给你。”她有点不好意思。《胧月夜》原本是首民谣,她挑了很多版本,还是觉得中岛美嘉的最好听。
“谢谢。”他收敛住眼神,平静地收下。
就这样,一切终于回到原点。
在雨花蛋糕店里,嘉夜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一天里n次大呼了口气。日子虽然有点无聊,但却有一种懒洋洋的惬意。
花痴小姐刚得知分手的事那会儿,简直遗憾得像跟自己男朋友吹了一样。尤其每到晚上九点半,就会定时发表她千篇一律的言论:
“所以我就说嘛,以嘉夜你这样的性格,再好的男朋友都要被你气走!”
一开始,嘉夜还觉得蛮烦的,不过听到后来就纯粹当是听更年期女人发牢骚了,她这么一直唧唧喳喳的,也省得大家一天到晚闷得慌。
“嘉夜,你在看什么啊?”见嘉夜没有理会她,花痴小姐咕哝着嘴问。
“你看,天怎么这么暗啊?”嘉夜对另一边的小爱说。
“喂!屈嘉夜!是我在问你耶!”花痴小姐大发雷霆。
呵呵,脾气暴躁得可爱啊!换了我是帅哥,看你还会不会这么不淑女!嘉夜偷笑,不禁想逗逗她,“哦,是你在问我啊。可我在问小爱啊。”
“你!!”花痴小姐气得直磨牙。磨到一半,突然惊喜地大叫,“快看!”
嘉夜和小爱都往她指的窗外望去——
雪,一片,两片……晶莹地降临人间。
许多人推开窗户,敞开双臂迎接——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陪尹雪吃完饭,杜谦永呆呆地站在车库外,恍惚间,有一片绒雪飘落至他肩头。
再一恍惚,雪,很快飘得洋洋洒洒。
他注视着一对对彼此依偎的恋人们,仰着头,兴奋地伸手去接飘落的雪瓣,一脸幸福。
这个镜头突然令他苦闷不已,决然地掉转方向。想要找个能让心情放松的地方。
大街上流光溢彩,繁华热闹。许多个声音谈论着这场雪,许多人为了瞻仰第一场雪特意从温暖的家里冲到寒冷的街上。
杜谦永默默地走过他们身边,两手插在白色大衣的衣兜里,微垂着头,微垂着眼帘,优美的下颌吻着黑色的毛线围巾,细碎飘逸、浓黑如夜的头发上沾着晶莹透亮的星星点点。还是如此干净纯粹的白与黑,在彩色的城市里让人忍不住惊叹。他的身上散发着与冬天匹配的清冷忧郁气质。漫无目的地走着,毫不知情地吸引着某些人的目光。
不知不觉来到一间喧闹的酒吧。他站住,两眼无神地盯着闪耀的招牌。
他从来不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除了一次,仅仅一次。那一次,还是被那个家伙硬拖来的。那个时候他们才刚满15岁,那个家伙提议找个特别的地方庆祝拿身份证前的最后一个生日。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兄弟。
他不自觉已迈开步伐,进到这个散发着酒香的世界。
完全的感官世界。闻得到的是甜腻的酒香,看得到的是幽暗的光影,人与人之间为亲昵而亲昵的姿态。无论男女,都显得那么颓废而妖娆。他们看起来和他是如此不同,但他却从他们眼睛里看到同病相怜的东西。大家不是来享受,而是来发泄的。
从进入这里的一刻起,就有人向他投来感兴趣的视线,也有人忍不住惊讶好奇。
他一概懒得理会,在吧台找了位置坐下,点了这里最名贵的酒。
香甜丝滑的酒液入口冰凉,入喉火热。
他很快便开始一杯接着一杯毫无节制地喝,身旁的客人和酒保都不免惊异于这个大男孩吓人的酒量,而且,即使是痛饮,他的动作看起来仍然优雅得毫无瑕疵。
有人猜到他的身份,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亦有人弄错他的身份,越来越多的人缄默着注意他。
直到从台球桌的位置,有一群人朝他走来,从背后拍住他的肩。
酒味和烟味袭来,刺激着杜谦永的鼻子。他回头,看见一群打扮地痞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