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然回首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59
|本章字节:7406字
腊月三十,前日晚间落下了星星点点的雪絮,一夜过后掀开窗户,满庭红梅被累累积雪压弯了腰。留欢蹲坐在树下,好奇地仰起头嗅着枝头垂下的冰锥子,身后浅浅印了一行的梅花印。它一身雪白的皮毛几乎要和皑皑雪色融成一片,打我成亲后它就一直保持着原身的形态,问及原因它只懒懒瞥我一眼不做回答。
我百思不得其解,青夔给了我一个内涵而猜度的答案:“冬去春来正是走兽们的发情期,保持原身或许比较容易办事。”
我大悟:“这样啊……”接而投向留欢的眼神带了几分同情之色,这岛上不是水族就是羽族,想找一条四条腿的走兽与它匹配委实有些困难。我瞧了瞧它,又瞧了瞧青夔,试着建议道:“你两恰好都是四条腿,要不干脆凑合凑合在一起?”
青夔:“……”
自我死后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孝义山中常年暖春如昼,倒没有东琊来得四季分明些。这也是几千年来我在孝义山外过的第一个除夕。我打着呵欠趴在窗子边看着桑落手中的鱼灯飘飘摇摇地飞起,吊在了檐角;而他的哥哥襄陵正踮脚往柱子上挂着桃符。
这两个样貌娇憨的孩童就是先前岑鹤领来的那一对双生子,说将要过年岛上人手不够便带来帮衬着我。话虽如此,我却知晓,他是怕我一人无趣寂寞了。可他不了解,我刚成妖睁开眼时躺在棺材里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独自一人对着墓室天顶躺了几百年。寂寞这矫情东西于我委实算不得什么。
“夫人,和鸳夫妇两刚刚送来的这叠喜花,您看贴哪里好?”桑落捧着一打剪工精细的花纸从窗篷下探进脑袋,喜笑颜开道:“夫人今天可真好看。”
我才美滋滋地抻了抻新衣裳要咧开嘴乐,他又道:“衣服比人更好看。”
……
还没有衣裳好看的我非常落寞地往门框上贴着剪纸。
“哟,夫人今日可起得好早。”那个名叫漱珠的鲛人在池子里的漩涡中浮了出来,幽蓝的长发缀满珍珠湿淋淋地搭在臂弯里。尾巴在干枯的荷叶上一垫,她姿态优雅地坐在池沿上,得了襄陵和桑落对于自身穿着打扮的几声赞后看向我目光更是灼灼逼人,终于逼得我不得不放下正在刷面糊的手。
我迎着她目光将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通观了一遍:“唔,你这身衣裳可真气派真气派。”
她脸上的得色飞扬,拨弄着额前的垂珠:“夫人眼光不错,这可是我采了千粒珍珠花了一年时间做的。”说罢,瞧着我的眼光更热烈了,犹带几分意味地在我身上逡巡了一圈,抿唇不语。
夸也夸过了,她还这样看着我我就有些不太明白了。我前后思量了一番,许是她觉得我光是从表面夸赞一番还不够,须得更深层次地赞一赞,于是道:“
漱珠真是好心思,这衣裳不仅外表贵气,而且也颇为实用。”
她愣在原地,动了几下唇。
我诚心诚意道:“穿了这明晃晃的一身天黑了都不用点蜡烛,多省钱啊。没想到你们鲛人富有如斯,还这般勤俭持。”想了想我还是很认真地提了一句:“姑娘家追求好看可以理解,但大冬天的穿这么少不说招惹色狼,冻着了更是不好。你不知道啊,我坟里几个姑娘也是爱俏穿的少,结果现在关节都不大灵便,经常走着走着就把自己腿给折了。虽然你没有腿,但要得了什么老寒尾也不大好不是?”
漱珠大哭着潜入了水里。
我迷茫地看向襄陵他们:“她是不是嫌我太唠叨了?”
……
中午的时候其他族中人陆陆续续送了年货贺礼来,因我与岑鹤是新婚,大多数的礼物都按着东琊送新人的习俗挑选的。例如虎蛟一族送来的百莲戏鲤图,绣工绝妙、栩栩如生。送图来的人是个年轻姑娘,说是虎蛟族长的小女儿,她将礼物交给一旁的桑落后嘻嘻哈哈道:“莲心莲子,祝夫人和国主百年好合,早些添个小主子。哦不对不对,这是百莲图,要添一百个小主子。”
我:“……”
在场的其他族族人齐齐看向我,面色各异。长右族的族长连忙出来打圆场:“时候不早了,国主也该回来了。就不打扰夫人和国主守岁过除夕了。”
被打断的虎蛟姑娘本还想地争着想要说上两句,长右族长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斥了一句,她木楞地被拖走了。临走时她回头那一眼,既愕然又不解……
“夫人别往心里去。”襄陵捧着贺礼小心地劝道:“国主既然娶了你,就肯定想好了一切。”
我捏了捏他的脸颊,想笑可怎么都笑不出来。别说一百个,就是一个我也生不出来……我出身皇族,自然明白子嗣对于一国之主的意义。我以为是成了妖不须再理会这些,更以为这段婚姻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可,谁能料到他会在前不久告白呢,更料不到的是我好像心动了……
冬天日头本就短,加上是雪天,到了下午时屋里院外已点上了灯。
围桌上的酒菜都已布好,留欢在一根鸡腿的引诱下化成了人形被襄陵和桑落拖进了里屋换了身崭新的袍子。他不耐烦地扯了下领口,长手长脚地在桌边坐下:“这些劳什子穿着麻烦死了。鸡腿呢?”
我叹了口气敲了下他的爪子:“好好一狐族青年,怎么就喜欢裸奔呢?再等等,你岑鹤爹爹还没有回来。”
“噗。”抛着花生吃的他喷了我一身渣子,他一抹嘴横眉竖眼:“谁是老子的爹!”
在人间的时候,我看别人对自己养的宠物总是一口一个“宝贝儿”“心肝”“儿子”。我也不过是效仿一下罢了……
外面飞蹿起的烟火将屋里映照的明明暗暗,烛泪一滴滴滑落,襄陵起身准备热第三次酒。我撑在早变回狐狸身的留欢身上,眼睛没睁开:“把鸡热热,其他都撤下去吧。”
身下仰着肚皮打瞌睡的狐狸眨了下眼睛,昂起头问:“你是不是不高兴?”
“夫人不要不开心……”跪坐在一边剪灯花的桑落犹犹豫豫道:“国主现在是妖主,新年定是要去妖界各地巡看一遍,许是什么耽搁了,应该马上要回来了。”
我撕了条热气腾腾地鸡腿塞到狐狸嘴里:“我要是不高兴,现在就该骑着骨犼回孝义山去了。”只是有点儿难过而已,我本想着无论以后怎样,今年第一年好歹是和他一起守岁度过的。
打发了不情愿的留欢和襄陵他们一块儿出去放烟火玩了,插好窗子,关好房门。在妆台前坐着发了回呆,在子时刚过时,我揉了下干涩的眼角,一根根拔下了簪子,换回了平常宽松简单的袍子,将那套水袖裙裳放回了箱底。
手才伸进袖子中,窗棂忽然轻轻“啪”地开了开,随即一声短促的尖叫后没了响动。
拉开门,门边的白毛狐狸扑在地上,嘴外边露了半截翅膀,一见我眼神一虚,喉咙才要动被我一把扳了开来,拽出了那只幸免于难的小灵鸟。
灵鸟的翅膀被他咬断了,可怜兮兮地挂在身子边,口里还尽职地衔着一封信。
抽出信来,封皮素雅落款无名,只端正地用簪花小楷署了是给岑鹤的。心里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丢到了桌上。不是我不想偷看,主要是这火漆封的手法独特,且信上缭绕着若有若无的仙气。一旦被强行拆开,我还真不能保证给它还原成原来的模样。
一脚正要踢出去想要偷偷摸摸溜进来的留欢,它突然在地上滚了进来变成了少年模样,挠了挠头:“你是不是想着把心脏放回去?”
“你怎么知道的?”我惊奇问。
他哼了一声:“除了这个意外,你还有什么秘密要这么鬼鬼祟祟行事的。我早和你说过了,他这人嫁不得,你斗不过他早晚得吃亏。”
“我要和他斗什么?”我扣上门,从乾坤囊里取出那颗一下一下跳动的心脏,血液顺着清晰可见的脉络缓缓流动。
“对,你怎么会想和他斗呢?你都想为了他逆天改命变成人了。”他的尾巴没有随之化去和蒲团一样垫在屁股下,偏着脑袋:“他瞒了你很多事,甚至还不止你已经知道的。逆天改命的几率比他现在干的这事的成功几率还小,为了一个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你的男人值得么?”
“你和苏辞串过台词吧,快一字不差了。”我瞪着它:“这事我和孝义山的师父筹划已久,与他何干。我与你们正经妖怪不同,我身上死气太重,搞不好哪天就烂成了一堆骨头。逆天改命也不过是我自己想活得更久一点而已。”
他吊起的狐狸眼一瞥,悠悠地摇了下尾巴,目光充满着鄙夷……
我瞪了他一会儿:“你怎么还不出去?”
他自若道:“我为什么要出去?”
我捧着心脏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见他不为所动,气愤道:“你个流氓!偷窥人家装心脏!”
“……”
第二只灵鸟在此时急匆匆地扑飞而至,这回信笺上没有落火漆了,信封一落地就展成了张暗香扑鼻的薛涛笺。按下想抢过去的狐狸,一手夺了过来,上面字迹隽秀:“今夜之事多谢君上,正月初三乃小女生辰,姐姐替我设宴昆仑,恭候君上。”
狐狸的眼神很哀愁,我拍了拍它脑袋:“别担心,我不会一怒之下撕了它的。这可是奸情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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