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然回首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36
|本章字节:9042字
林清越走越近,我的心越拎越紧,弓起的身子绷得如一碰就断的箭弦。蛇草犹似浪花般一层层翻开,林清愈走愈近,我退了又退,而那边的休憩的天兵也循声警醒起来。
这种局面糟糕到只有拼死一搏了,我不是没想过林清会不会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放过我一马,但这个念头乍在脑子里浮现就立刻被我打消了。我太了解我这个五叔了,除了阿姐外其他人在他眼里留不下半点影子。以往有阿姐罩着,我能在他面前狐假虎威,但现在我要落在他手上后果可想而知,不用想就要走趟那什么诛仙台了。
“出来。”林清的耐心看样子在与平心追忆过往时耗完了,九尺金鳞鞭上的碎光远远闪动在草缝里。我对神器知之甚少,仅有的一些认知都是与临渊唠嗑时听他道来的。说是在上古九神器之外亦有数件杀伤力骇人的物件流落在三界各处,有一件就是以龙鳞混着蛟鳞勾结而成、供奉在十乌扶桑树上的炎帝鞭。取的是阳极精华,烈性无比。
这样的鞭子若落在我身上,就不是一两道疤的问题了,魂魄怕是保不全了。我这个人关键时刻容易掉链子,此刻居然拿不定注意自己到底要不要出去了。
这一犹豫,“啪”轰天雷一样的折鞭声叱咤而来,势不可挡。我的身体反应远快于意识,那骨伞噌地迎挡了上去,在眼睁睁瞧着鞭子将要打上伞面时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鬼使神差地收回了手,将它护在了怀里。
这一收手,我只能以自己的脑门顶去挡鞭子了。我不忍见自己脑浆迸溅的惨景,认命地闭上了眼。
炙热的炎力擦过我的脸,去的太快没啥感觉。垫在屁股下的草窝动了动,伴随杀猪一样惊天动地的惨叫,我被掀翻扑倒在了地上。蛇草像下雨般纷纷落下盖在了我身上,直到将我埋的严严实实。
突起的妖兽身形太过巨大,与它相比,我真的很娇小,娇小……那是一头“猪”妖,粗略目测皮厚宽度,估计也有个万把来岁的修行了。怪不得我说这蛇草坐得软软的,暖暖的,原来屁股下是一头猪。看样子是睡着了,我心有余悸想,幸好没坐到它嘴巴上,一张口我不就被吞了?
提枪赶来的一个天兵看清楚这猪妖时傻了眼,木讷地念出了一个名字。这名字不大熟,隐约记得是个很有名气的上古魔兽。“猪”妖看着很蠢,实际上就是很蠢,法术没有一丁点,纯粹横着脖子东突西撞。
问题的是它皮厚,防御力高,那些天兵手里的枪啊戟啊戳在它身上就能挠痒一样,反倒激得它更为狂暴。掩藏在蛇草下面的我没偷乐一会就郁闷了,因为我现在不会被鞭子打死但极有可能会被这头“猪”给胡乱踩死。
那些养在仙境福地里的坐骑灵兽何曾见过这样凶悍的远古妖兽,加之众天兵天将本就处在疲惫之中,被它这么没头没脑的一番冲撞,登时场面一片人仰马翻、乱七八糟。狼藉之中,林清几个凌步只身挡上前,金鳞鞭宛如惊雷,几道金光起落间妖兽庞大身躯哼都没哼地重重倒下,激飞起的万千条蛇草洋洋洒洒盖了半边天。
边上一被掼倒的的天兵狼狈爬起来,小声纳闷道:“这凿齿不是锁在南荒万骨池沼中,由风君看守着么?”
林清的脸上瞬息变化,一开始是不理解,后来那点不理解转为了然,或者应该说是带着不甘心的了然。他盯着凿齿焦黑的尸体很久,久到我快以为他是不是饿了想烤了它吃掉,那样被压在下面的我就很危险了……
“整军出发。”盯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作的林清将鞭子一卷,扯了马缰,扬声道。
那些个天兵虽有满肚子疑问,却不敢多言,一一上了坐骑。
而此时的我已经满头大汗快支撑不下去了,倒下的凿齿后腿压在我腰上,我几乎能听见自己骨头磨在一起咯吱声。再这样下去,我的骨头要被生生压断了。我紧紧揪着蛇草,忍着钻心痛,只盼林清快些带队离开。
恍然大悟出什么的林清显得有些意味索然,跨上马鞍后甚至有些迷茫地在原地踯躅了会,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突然,身下的土坡不堪重负向下一塌,凿齿的尸身随即往下一沉,我没提防地深吸了口丝丝凉气。
林清胯下向前的马蹄一顿,凌厉的眸光立即如针似的刺了过。我脑袋一懵,完蛋了……
一只传信灵鸟的出现暂时解救了我,白鸾鸟矜持地停在林清面前,嘴一张一合正经地说着些什么。隔得有些远,听得不大清楚,但看林清恭谨的神色,估计十有八成是天帝下的军令。
待灵鸟离去后,林清转过来的马蹄又转了回去,看样子是在犹豫。我紧紧闭着嘴巴,大气都不敢出,正是万分紧张的时刻,脚底一空,我噌地掉了下去。至于掉到了何处,我也不太清楚,我满脑子都在担心,这么大的动作林清是不是已经发现了?
“不用担心,将军他应该没有察觉。”黑漆漆的地洞里乍然冒出了道安抚的人声。
我揉着自己的腰“哦”了一下,揉了一会反应过来:“你是谁?”
“公主,认不出属下了吗?”洞里亮起一颗豆粒大小的灯火,贴着土璧小小地晕出一圈黄。窄小的洞穴那端拄着剑做着个银甲武士,笑容有点儿腼腆:“属下是风芜。”
风芜……我抵着土出了会神,忽然止不住笑出了声。
我这么一笑,他更腼腆无措了,连脸都红了些,我歪过头去看他:“你说奇怪不?我做公主时还以为自己挺了不起的,就算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好歹也是个皇亲国戚。哪晓得,我身边卧虎藏龙,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是天上下凡来的神仙,怎么就这么巧呢?你又是哪路神仙?”
他被我笑得窘迫神态渐渐消失了,握着剑也不知在想些啥,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时才道:“属下是南天长生帝君门下的风君。”
我眨眨眼:“那凿齿是你放出来的?”
他老老实实点了下头。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么尽忠职守的风芜居然会私放妖兽……
“不对!”我转念一想,一个新念头冒出来,眯起眼看着他:“你是不是也投在了他的麾下?”
风芜道:“公主聪慧。”
他既隶属南天,没有长生帝的默许必不能叛离九重天,这么说长生帝君也站到了岑鹤那边。眼见东岳帝君这道登天门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进,于是在离开天帝位亿万年之久的龙族终于还是入主中天了吗?
我瞧了眼和以前一样剑不离手的风芜,忽然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荒谬可又是如此的顺理成章,这些顺理成章在冥冥之中有什么共通之处在维系着。任凭我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到是什么。千年之前的东国,我的阿姐、五叔、师父、甚至是侍卫风芜,都非凡人。难道真是因为巧合,这些人才齐聚在东国吗?
“公主,你可知道天上有个神君命为司命?”风芜见我沉默不语,主动开了口。
我道:“这自然是知道的,还知道司命主掌的是凡人生老病死,你们神族应不由他主掌吧?”
风芜点了点头,续道:“父神当初设虚宿司命一位,旨在告之无论神仙还是凡人都应明白一个道理——命中注定,天命难为。亿万年前,龙族被赶出九重天沦为妖道,而后当今天帝一脉登上天帝位,皆是命中注定。”
“既然如此,岑鹤现在所做的岂不是白费功夫吗?”我接口道。
不知是光线太昏暗,还是我老眼昏花,我总觉得风芜看我的眼神忽然变了,那是种让人很难过的眼神,我不晓得那是不是叫同情。他说:“宿命节节相扣,连环而成,自是不可打破。若有打破,当只得逆天而行。公主,你……”
“你又怎么在这里?”我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再听下去,直觉再听下去那必是我不能也不愿听到的。
他的话截在嘴边,张张合合最终咽了下去,道:“东岳帝君的公主患了咒疾,凿齿的利齿有驱秽避凶之用,君上命我将凿齿送来以供取药。没想到正遇到公主与将军……”
“可是它好像死了……”
“嗯,是死了。”
“那怎么办?你会不会受罚?”我觉着有点儿不好意思,这种不好意思出自于这头“猪”在形式上是代我遭了这一劫。
“凿齿虽是上古凶兽之一,但本身也是极贵重的药头。风芜犯下如此大错,无论受什么罚都是应该的。”他忠肝义胆道:“即便如此,我也要将这凿齿送至东岳帝宫门前。”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向东岳帝君解释解释?”听说这位东岳帝君很是不好相处,又位列四方之首,到时若因这事闹的东天与南天不和,再拿风芜开刀,我当真要于心不安死了。
尽管风芜再三道,不劳我此行,但我仍执意同他一起上路了。反正,本来我也是要走这条路的……倒让他颇不自在,似乎因为连累到我而时时愧疚。
说来也可笑,到现在这些东国故人,竟然是和我关系最疏远的风芜与我能说上两句话来。走走停停,聊了些以前旧事,倒也不觉这烽火蔽日里的道途难走。
这日行至东岳山脚外五十里外的一处杏溪,见溪水透彻,杏子结了一树累累的,便在此略歇了歇。我啃着一颗杏子口齿不清道:“风芜,我前不久见到主含含了。”
他用帕子沾了水擦脸,平淡无奇地随口问了句:“竹含含?可是那个跳舞还不错的小姑娘?”
我唔了声,抹了下唇角的酸甜汁水,又啃了一口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试探着问道:“你还喜欢她吗?”
捧着水喝的他狠狠呛了一口,脖子都红了:“公主别拿属下说笑了,属下与那姑娘说的话不多于十句,怎会喜欢上她?再说,公主应该知道她是有心上人的,曾经还因为这事与苏辞闹了……”
他手里的水沙沙流下,口里的话说了一半断了……
我久久地看着他懊恼和后悔的脸,过了一会伸了个懒腰:“唉,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走了,再往前应该就到了吧。”
风芜尴尬地起了身,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
“站住!你们是何人?难道不知前日东岳府就颁下禁令,不得随意走动?!”
杏林里走出两个衣饰华贵的少年,一个外貌年纪约十六七,一个才五六岁的模样。年纪大的少年一袭轻甲,手里攥着把藏青长弓,英武俊俏;年纪小的那个腰间也有模有样地扣着柄玄石小匕首。
叱声的是那高个少年,轮廓深陷的脸上划着道才痊愈的伤痕,万分戒备地看着我们,手还将那小孩童往身后拢了拢。
“你又是何人?”我打小就不喜欢这种仗着家世飞扬跋扈的贵胄子弟,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一步道:“若是下了禁令,你这带头乱走的不是要第一个被抓起来吗?”
他护着那小孩童往后退了一步,厉色道:“放肆!再往前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不屑道:“你个小屁孩能拿我两如何?”
风芜难堪地扯了扯我的衣服,我没动,又扯了扯,我还是没动,终于作罢……
少年哈哈笑了笑,手一拍,那杏林之中平空出现了数十与他衣服差不多的兵卒。
……
剑拔弩张时,一直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看着我们的小男孩,抬起那双黑黝冷幽幽的眸子:“你们是来找龙帝的?”
龙帝?那不就是岑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