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完到广告开始拍摄的前期准备期间的任何事，我几乎都没有参与，甚至签完约后的晚会都没出席，因为我很怕被人问到身家背景，不小心泄底就麻烦了，卉卉只准许我有特权不必接触太多厂商方面的人。

不过俞婷的情况就跟我大不相同，她宛如专业的企划小组成员那般，大多数的事情她亲自参与，听说连导演要拍的广告的内容都跟她讨论过。这一点不得不让我赞叹她们这些女人的伟大。卉卉、俞婷还有和研学姐，似乎都是个中高手，能够搞定那种莫名其妙的怪伯伯，必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而那绝对不是我能力所及的，谁都知道我生平最搞不定的，就是怪老头。

咦，不过，说到这个和研学姐嘛……

悄悄地侧身转头偷看一下，只见她认真敲着键盘，嗒嗒的键盘声不绝于耳。

从一早进公司开始，我就不断地被俞婷和卉卉使唤来使唤去，忙碌地进出办公室好几次，只见学姐目不转睛地瞪着那台笔记本电脑，头连抬都没抬过，也没瞧我一眼。这个月因为忙着课业和公司安排的课程，已经逃掉好多次社团活动，跟他们又不同系，来工作室除了可以见到俞婷和淇贞，这阵子倒没瞧见学长他们。

不晓得男生这么好奇，会不会显得太八卦？

因为，我真的好想问问学姐，她和阿硕学长最近状况有没有改善。万一他们真的分手了，我问了肯定会死得很难看。但若早就和好如初，那也没啥好问的，反正是好结局就成，我也就不必担心。哎呀，真是两难的问题，但基于喜爱他们这些学长学姐的心理，当然很想知道情况，免得憋在心里痛苦。那……究竟是问，还是不问？

“阿杰？有事吗？”

等我回过神来，学姐正巧笑倩兮地望着我。

“没、没，那个……你跟那个……”我顿时全身紧绷，冒出一身冷汗。

“呵呵。”学姐微笑拿下眼镜，站起身随意活动，“要来杯咖啡吗？”

“你喝就好。不然她们在外面快忙死了，我若胆敢在这边跷脚来杯咖啡，肯定会被追杀。”

“你真乖啊，这么为别人着想。”学姐拿起咖啡豆的罐子，准备煮咖啡。

“没，我一点儿也不会为别人着想。”

“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大少爷个性，没办法。”

“呵呵。你错了，其实你根本不是你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

“哈？”什么意思。

“哎呀，这种东西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说了你也不明白。”

切。那等于白说。

耳边听见外面卉卉大叫的声音，我认命地叹口气，把手边的资料汇整成一大沓，“学姐，那我去忙啰。”

“来，我帮你开门。”学姐见我两手拿着东西，主动帮我拉开门。

“谢谢学姐。”我出门口后，转头跟她点头示意。

“哦，对了，阿杰。”

“嗯。”

“我和阿硕还在冷战中，既没分手，也没和解——若这是你想问的问题的话。”她挥挥手，门随即关上。

“那……”

很好，她精准地猜中，但却连让我发问的机会也没给。原来第三种情况就是不好也不坏，虽然还没有和好如初，但至少没走到分手那种最糟的地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暂时可以松一口气。

“阿杰，你是晕倒在办公室里了吗？拿这么久！快点过来，那些模特儿在选角了，你过去给导演看看。”卉卉急促地催我。

“来啦。”

跟着卉卉走向选角场地，那里聚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模特儿。请原谅我用“大大小小”形容，因为这些模特儿全都是未成年人，今天要选两个十四五岁的青少年，中学生阶段的男女模特儿各一名。不就是选个小要角，竟然来了这么一大堆的人，他们大多由父母带来，不然就是已经有经纪人的模特儿。

“阿杰你过来，你小时候长啥样子？自己瞧瞧哪个像你。”导演一看我来，很高兴地拉我过去。

“呃……”

天呀，起码有一百个十四五岁的小帅哥在我面前，个个瞧着我一脸奇怪的表情，害得没见过世面的我一时间头昏眼花，差点想用晕倒来逃避眼前这等状况。

“现在的中学生可以留这么长的头发吗？”这是我唯一的问题，哪来这么多长毛的家伙？学校都不管的呀？

“大多是国三生，毕业在即，不然就是专一、高一的学生，不是毕业了管不着，就是没人管吧！”导演对此等问题一点儿也不关心。他难道不知道，对我而言，这是合不合理的问题，想当年我就算是为非作歹，但起码也还是干干净净的超短发哩。

“一点儿都不像，我中学时是超短发哩，特帅的超短发，超有个性那种，根本不是现在这种娘儿样。”导演把这个当选角特质，实在太侮辱人。

“头发再剪就成了，先看脸哪个像你嘛。”

“没这么清秀啦，那时我一脸横肉，样子像流氓，哪是这种美少年呀，别闹了导演。”

“你……”眼前和蔼可亲的老头忽然间脸部扭曲，钩住我的肩膀，把我转向后方，力道之大，一点儿都不像个老头子，“小子……你存心找碴是吗？”他离我的脸颊很近，可说有点火呢。

“老头子，当然不是。既然是本人，那么就该表达事实。是你问哪个长得像的哩，我以前可是个坏学生，样子一点儿也不秀气，还会抽烟打架逃学，而且重点来了，是短发，超短发的帅哥样，才不是现在这种长发孬样好不好！”

“嗯……”怪老头的表情忽然又和缓下来，“那你为何留这么一头长发？不能怪我对你的印象就是如此，因为当初拍那个香水广告，你在我印象中就是个美得像神祇的少年。”

“美得像神祇？”哪来美得像神祇！说美得像女人我已经慢慢可以听进去，然后当做不在意，把它视为赞美词。但美得像神祇这种鬼话，实在太夸张了！“你眼花了老头子，说我长得像女人也就罢了，不用再找这么奇怪的词来迷惑我。”

“你知道美少年美则美矣，但总是缺少一点庄重的味道。我说你美得像神祇，是因为你有股天生的贵族气息，风度翩翩。但你却挺……呃，算很融入一般老百姓的生活中，也不大会摆架子，虽然脾气有些臭，不过还算可爱啦！”

他的意思就是我爱骂脏话吧，还以为我不知他讲什么吗？我狠狠瞪他一眼，这死老头竟然搂起我的肩膀，还用力揉乱我一早起来搞半天才绑好的长发。

可恶！

“我还有个疑问。”怒气先压下，还是先把正事问完再说。

“你说呀！”

“为什么要选个像我中学时期的小男生？”刚才我就在心底纳闷。

“哦，这是剧本需要呀。没人跟你讲吗？”

“剧本？”

“对呀，剧本。”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

“制作成三部曲的广告，这样拍起来超级长，你们公司决定不要浪费这个好机会，所以决定果汁搭上某歌手暑假左右会推出的新专辑，拍成主打mv，为你们做一部小小的偶像剧。”

“偶、偶像剧？”

“拍成超短剧嘛。”

“啥？”我真想直接倒地不起。

“这是真的，今天还要跟你讨论这件事情呢。”卉卉拿东西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又往办公室走去。

“卉卉，不是说不能让我太招摇吗？”我赶紧追上去，不问清楚就糟了。

“导演，人选由你决定即可，相信你刚才已经和阿杰有过‘深刻’的谈话和沟通。”卉卉朝远方招招手，俞婷就像背后幽灵一样跑出来。

“我们去办公室开会吧。”

推门进去后，马上飘来一股浓浓的咖啡香，满溢午后这片小天地，我当场就觉得该来个午觉，越来越像南部人了，喜欢睡午觉。

“哎呀，时间刚好，坐下来休息休息，喝杯咖啡，享受午后时光，呵呵。”

一坐下便见小圆桌上已摆上四组咖啡杯，学姐笑容灿烂地提来咖啡壶，为大伙各倒一杯，剩下的摆中间后，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微笑。

“怎、怎么？”这么对着我笑，很恐怖哩，令人不禁从头凉到脚，又从脚凉回头顶。我赶紧转头过去看俞婷脸上的表情，她露出招牌的周式笑容，略微把杯子往上提，朝我示意。

“啊、啊？”这又是何意思？

“只是mv短剧啦，你妈不可能看那种吧？明星出啥新专辑，你妈会关心这种事吗？”

“嗯，是不会。她对演艺明星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关心。”

“那就这么决定了。”

“喂喂。等一下，虽然我妈不关心，但或许公司其他人会认出来。”

“你妈公司有多少人认得你？”

“呃……这个，我爸吧。”

“你爸？”俞婷露出奇怪的表情。

“我爸是我妈的下属呀。不过他掌管国外发展部门，很久才回来度假一次。”

“拜托，在国外哩，哪那么注意台湾的演艺圈呀，别傻了！”卉卉挥挥手，表示这不算成立的理由。

“这样吧，阿杰，愿不愿意就看你。因为这些都是不容易到手的case，既然公司争取到了，就没有放手的道理。实话跟你说，这个机会我是不会放弃的，若你有不方便的地方，那么只好换男模特儿，想办法找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人来接手。我这样讲你明白吗？”和研学姐微笑着说道。

“换人？”

“是的，非换人不可。不过也可能会失败，若导演只想用你，那么我们也没戏唱了。”

哇，有这么严重吗？

“你知道的，开公司可不是在玩游戏。我肩负很大的责任，公司的营收和开支，许多人都不能失业，因此我现在就问你的意愿，你照实讲就成了，别管其他事情，毕竟你也有苦衷。”

老实说也不可能红到哪里去，再红也红不到淇贞的程度吧！老妈可能连淇贞长啥样子都不清楚，何况是我这个小小的新人。再说老妈人这么忙，几百年才碰上她一次，她总是来匆匆去匆匆，若老爸没回国的话，她根本没空特地陪我吃顿饭，甚至连喝杯茶的时间都不曾有过。嗯，反正是不想接管她的公司，无福消受，迟早会演变成要闹革命，不如就趁早闹吧。

“好，我愿意。赌上可能会发生一场家庭革命的危险。”

“太好了！”学姐用力拍桌子，表示就此定案。

“那阿杰啊，今天早点回去整理东西，早点睡，明天一早就飞去巴厘岛拍摄外景。行李要整理好哦，该带什么就去问一下俞婷，缺的赶快去买。”卉卉道。

“啥？！”

“这边选角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我，不用担心啦。”卉卉拍拍我的肩膀。

谁担心这件事情呀？由始至终我就不关心好吗？不要闹了。

“明天一早？怎么会这么快？”这才是重点。

“对呀，事前的准备早就已经ok，既然你答应了，当然是马上出发呀。”

“那万一我没答应呢，明天怎么出发？”没有男主角哩！而且现在都已经下午三点半，她去哪弄一个？

“哦，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因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保准你会事事顺利。”

糟糕！这句话我怎么似乎没有听懂呢？

“那我要去忙了。”卉卉整理手上的资料后，抱着就推门出去了。

“嗯，赶快回去整理行李吧。我得继续和报告奋战下去，不能再聊。”学姐拿起整壶的咖啡走回原来的位置，戴上她的眼镜真的又开始盯着笔记本电脑瞧，不打算再理人。

“那……”我摊摊手看着俞婷。

“我们走吧，顺便看看还缺什么东西。”

于是俞婷把她列的清单给我参考，两个人跑去卖场买回一大堆平常不太用得上的东西。

“你是不是很兴奋？”她心情特好，挂着大大的笑脸，边等着结账边和我聊天。

“当做度假啰。”我微笑答道。

从小到大，我就是一个对旅行没很大兴致的人，每年都会出国去玩，不过都是同序明一起去，多半是他选好地点，我就付钱，不然就自助旅行，随着他四处去。觉得开心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跟死党一同出游，地方究竟好不好玩倒是其次，本身对于游乐这种事其实是没啥感觉，从来也没有特别想去哪。

“我啊，从很久以前就超想去巴厘岛，但一直没机会，也没钱去。托这个广告的福，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啦！哇哈哈！”她乐不可支。

“第一次出国？”由她的反应，我不得不往这方面推敲。

“对呀！最远只去过离岛，哈哈。”

“不过咱们是去工作的，恐怕玩不到什么，停留三到四天，时间赶得很。”

“没关系啦，先去探探路，下次大伙再一起去玩，肯定会很有趣。”

“大伙一起呀……”

学姐顶多留到这学期就出国去，而阿硕和大峰学长因为研究所考试，这个月开始就要四处去“征战”，环岛之旅已经悄然开始（因为研究所每间都独立招生，大家得一间间考，于是有人这辈子第一次的环岛，通常是在考学校时发生的）。

“别担心。大伙儿会一起来的，世界上总还是有些人值得我们期待。”梨窝出现，总会使人陷入迷幻境界。

“嗯。”我点点头。没错，总是有什么事可以期待！唉，希望啦。

“啊，轮到我们了。”她把篮子放在柜台，拿出卖场的会员卡让小姐刷。

“是联名卡吗？”卖场似乎有这东西。

“没办呢，这只是会员卡，付现和刷卡时再出示。”她打开钱包准备付账。

“一共为2688元。”柜台小姐甜美地告知，我随即递上信用卡，“收您信用卡，请稍等。”

“你要用信用卡先付呀？那待会儿，我的再算给你。”俞婷吃惊地说道。

“不用了。”签上名，收下小姐给的单据，“走吧，我顺道送你回去。明天再早点出发去载你，这样可以一道去公司，很方便。”

“呜，阿杰，你真是好姐妹，爱死你了！”俞婷狠狠给我一个大抱抱。

“呃，免了，少三八。”我用力把她推开，免得她再抱下去，我就要失控啦，“我不想当姐妹。”

“那是好兄弟呢。”

“拜托，我还没死，当什么好兄弟呀？”

“那死党好了，我们是死党。”俞婷靠过来拉着我的手，晃来晃去。

“好啦，随便你。”这个白痴女人！哪个人会这么好心啊？除非我是同性恋才有可能，要不然就得是和尚，本着大爱精神。

她一路上开心得唧唧喳喳猛讲个不停。

“小姐，到家了。赶快去整理东西，然后早点睡吧。不然，万一明天一早有黑眼圈，可是会犯卉卉的大忌。她常说模特儿要保持最佳状况，最好不要违忤她，不然下场可就凄凉啰。”

“人家好兴奋呢！不过也没办法，那么就提早说晚安，拜了，阿杰。”她下车挥挥手，而后蹦蹦跳跳地奔回宿舍。

我转过头准备开车时，吓出一身冷汗，“淇、淇贞，你也回来啦。”差点忘记这宿舍是淇贞和俞婷同住，还以为见鬼了。

“晚上好呢，阿杰。听说明天你们要去巴厘岛拍外景。”

“是、是呀。”可怕的女魔头，竟然热心地和我攀谈呢，这种感觉只会让人觉得……

更可怕了！呜。

“虽然导演和工作人员皆是不错的人，但还是要请你多多照顾俞婷，毕竟你也算是武术高手嘛。出国之际，谁都不能担保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麻烦你多照顾她。”

不会吧？俞婷比我机灵哩！我神经可是很大条的。

“她是很机灵，但是太过热心，要陷害她太容易了。这次合作的模特儿，我之前合作的感觉不大好，叫俞婷别对人家太热情，那些女孩子还是提防些比较好。”

“提防些？”好深奥的人际关系啊。

“工作场合，很多事不能预测。”

“知道了。我会寸步不离地看着她，放心。”

“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么晚安。”

让我错愕的事情，总是接二连三地发生，但这件事却是其中最可怕的——

“妈……你、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一进家门，我就发现家中的“大神”坐在客厅餐桌边吃饭，并且按照惯例，眼睛看着各式的文件，还有笔记本电脑，从来不会好好吃一顿饭是她的坏习惯。

“怎么？难道回家还得看是不是时候？”

“不、不是啦！以前不是都会打电话回来交代吗，这次怎么会忽然出现？”

“我打过两三次电话，但你都不在家。”她抬头冷冷看我一眼。

差点忘记，因秘密打工，我除了睡觉时间在家，近来很少在家里闲晃。

“嗯，那顺便跟你说，我明天一早出发去巴厘岛。”真麻烦，本来可以不用告诉她的，现在不讲不行了。

老妈再次抬头，不过手上的文件还是没放下，“跟序明？”

“嗯。”神啊，希望我说谎的功力可以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