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挺热呢。”那厢抱怨道。

“是啊，而且蚊虫多到有点不可思议。”这厢答道。

“cu！cu！cu！”就在酷热难当，蚊虫肆虐的当下，一个怒发冲冠的怪老头冲出来奋力连喊三声“cu”，头顶气到快冒烟，“工作人员拜托想点办法好吗，蚊虫飞来飞去干扰他们俩不说，这种情况拍起来的画面怎么会浪漫呀？我看不如改成打蚊子而相遇的剧情比较实在。”

扑哧。俞婷禁不住笑出声。

“嘘，别出声，你竟然还敢笑这么大声，等会儿要是被‘台风尾’扫到就完蛋了。”我紧张地制止她干蠢事。

眼见俞婷竟然不怕死地笑出来，还真是为她捏一把冷汗。她难道没见到怪老头已经气到额头冒青筋的程度了吗？竟然还能笑这么开心。真不知是该骂她不懂事，还是该夸奖她有勇气。

“你不觉得导演生气起来很可爱吗？”

“可爱？”我瞪大眼瞧她。那糟老头一副要把人给杀掉的恐怖嘴脸，她竟然会觉得可爱？见鬼了！她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你没事吧？会不会是热昏头，看什么都模糊，因此不清楚自己在胡说八道啥东西？”试图委婉地跟她解释，其实导演生气的样子，真的一点都不可爱！

前几天都在郊区拍摄，过程还算顺利，蚊虫乱飞的情况也不严重，至少没今天这种夸张的程度。但一早进入闹市区，拍摄工作也即将进行到最后阶段时，就遇上这很难解决的问题，市场附近拍摄工作本来就比较困难，加上画面没办法唯美起来，着实搞得大家心浮气躁。一连四天的拍摄，工作人员也都身心疲累，今天内要完工，因为得赶搭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台湾，因此马不停蹄地拍摄各种场景和画面，连老妈交代要买的东西，都还没有空闲时间去买。每天拍摄结束我连梳洗的力气都快没有，更别说四处去逛逛了。

“这牌子的鲜榨果汁还真的挺好喝。”俞婷晃晃手中的果汁瓶说道。

“连喝四天的果汁，连我都怀疑自己回台湾后大概会很久不喝这东西哩，你竟然还称赞它？”

拍广告是很烦人的，因为同一画面可能要重拍多次，光一个小画面就得喝掉n瓶的果汁。我都喝到一直想上厕所，这四天来跟果汁水牛没差别，整天都在灌这东西，连做梦都梦见自己大喊“喝不下了”，喝到光看见就想吐的程度，全然没办法体会它好喝在哪了。

这情形下，她还能怡然自得地跟我说这果汁好喝？

“巴厘岛的太阳并没有台湾南部夏天时的太阳那么烈，不过在台湾我们还没有顶着大太阳拍摄的经验，这是头一次出外景时间这么久。”

“嗯，之前就自助旅行来过几次，天气的确没有台湾的炎热，不过若要整天在外头跑，还是要谨防中暑的可能。”

“所以嘛，连工作人员都还能躲阴凉处休息，我们却没办法，镜头都是拍我们，总不能撑把大黑伞拍摄吧。因此，一边补充水分一边拍摄，才不容易脱水呀。”

“这意思是？”

“果汁很好喝。”

呜，别再说了，我喝到反胃，懒得跟她争辩。

“不过很可惜呢，虽然人已经来到巴厘岛，但却没有机会四处走走，只有工作，不停地工作。”

“来这种地方，不要想说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玩，最好还是自行来玩比较尽兴。”

“听说精油也很纯正，希望能够买一些回去。”

“别担心啦！只剩下几个镜头要拍摄，可能不到下午就会全部拍摄完毕，晚上稍微有点空闲可以去市区逛逛街，买点东西，精油和纱笼什么的，这边都有，你可以一次买足。”

“这边就可以全部买足？太好了！我在想若什么都没买到，回去不知怎么对同学们交代，来巴厘岛没带点礼物送人，会很不好意思。”

“呵呵，巴厘岛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像乌布这边是艺术会聚之城，还有他们的传统市场，是你逛街的好去处，只要巴厘岛叫得出名来的土特产，都可以在传统市场里买到，例如精油、纱笼、熏香、线香、银饰、木雕、蜡染服饰等等，千百家的摊位足以让人逛到脚软、眼花缭乱呢。附带跟你说个好消息，这个肯定是你们女孩子最爱、也最擅长的。”

“快说，是什么事？”她眼睛发亮直问道。

“那就是，嘿嘿。市场里是没有所谓的公定价，游客们只消发挥砍价功力，就可以买得到物超所值的东西。总之一句话，连血拼的快感都是天堂级的呢！”

“阿杰，看样子这边你熟得很嘛。”

“呵呵，算是吧！因为已经来过三次，之前都是自助旅行，被朋友拉着四处玩，到处逛，常常得买些特产回去，所以这一带逛得挺熟。像这次我妈也托我买些纱笼回去，所以晚上我也得出去溜达溜达才行。”

“那么，若下午就拍完了，我们晚上就一起出去吃饭逛街，你带路吧。”

“那有什么问题。”

“以免我买太多拿不动，带你去的话，还可以顺便帮我提点东西。”

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原来这句才是重点。

“那就麻烦你啰。”她露出淘气的表情耍赖。而我呢，“理所当然”如她所愿，拿她没辙。

没关系，凡事去做就有希望，就算是当苦力也没关系。如我妈常在我耳边念的那句，美国知名家詹姆斯·a米切纳（jamesamichener）所说：“人生中的好运道，就像生小孩，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花在等待上。”我把这句话用在对俞婷的等待上面，而我妈是把这句话用在对我人生成就的期待上面，期望有一天我会成为她想要我成为的那种人。不过，似乎大家都还没能如愿呢。

“啊……”俞婷露出略微痛苦的表情。

“怎么啦？”

“这些鞋穿起来脚都好痛，几天下来都长水泡了。”

“鞋子不合脚吗？”

“因为化妆造型都是造型师负责的，模特儿提不了什么意见，鞋子总是得配衣服，总不能穿一双布鞋来拍吧。”

“说得也是。”我都没想到这问题呢。

这次虽说主要目的是拍饮料广告，但经纪公司的老板们可是很会精打细算的，所以连带附加某本杂志下个月要出版的夏装特辑都一起出外景。因此，不只有动态广告要取景，还有杂志的平面照片都得一起拍完。这支广告又是以三部曲的方式去进行，得一直换不同的场景和衣服。而夏装特辑就更不用说了，一场景拍下来，光换衣服就换到晕头转向。

在我个人而言，除去换衣服和在烈日下拍摄的烦闷外，倒没多大不便。男模特儿嘛，虽然也是跟着服装不断地换鞋配造型，但毕竟皆为平底鞋，就算不合脚也是一下子就换另一双。但俞婷的情况就跟我大不相同，她不只鞋子不合脚，还多为高跟鞋，而且夏天服装女生很少穿单鞋，大多为一些拖鞋或凉鞋，看起来就觉得不怎么好穿的细跟鞋。一样都得走走站站完成整天的拍摄工作，那么细的高跟鞋这么几天下来，脚上的痛苦程度男女就相差很多。

“那你有贴胶带吗？”

“根本不知上哪儿才买得到，昨天在便利店是有买到一些肉色的创可贴，今天勉强可以撑一段时间，但是拍摄杂志照片时就没办法使用，因为太明显了，还是得撕下来涂上修饰腿部的粉底，直到看不见水泡和破皮处为止。”

对啊，我刚才就在找她贴在哪，但并没有发现创可贴的踪影。

“不会吧，有伤还是得上粉底？而且没贴任何东西穿鞋，这样水泡很容易磨破皮，又混着粉底和汗水，这样很容易引起发炎感染。”我没出口的话是，这样会留下疤痕。

“呵呵，没关系啦！再怎样也都已经撑到最后一天，再忍一忍啰，反正拍摄工作就快结束了。”

“那你的脚痛成这样，还能去逛街吗？是否要多休息比较好？”

“痛死都得去啊，不去血拼一下，我的心会比我的脚更痛。”

“你们女生就是这副德行，死爱逛街，我看你就痛死好了。”省得我还为你操心，真是的！

“哎呀，你怎么可以对死党说这种话呢？阿杰，你变了！快把那个仁慈又心地善良的好朋友还给我，快点！”她伸手掐住我脖子猛摇。

“咳咳咳。”弄得我一阵猛咳。随便她想怎样，我实在懒得理她，这玩笑实在不怎么好笑。

“好，模特儿准备。现在工作人员会在你们俩身上喷满防虫液，然后四周围也朝空中喷洒一些，待工作人员把虫子挥开后马上拍。只剩最后三个镜头了，拜托大家加点油哦。”才一会儿的时间，导演和工作人员又开始动作了，刚才的闲聊之中，他们已经想出应变方法。

“咳。”好呛！刚才被俞婷掐不过瘾，竟然又得被防虫喷雾虐待。

俞婷也遮住口鼻挥开她面前的喷雾。

天呀！这种工作人员猛在空中挥舞手臂，又喷又扇的兵荒马乱景况，我和俞婷竟然得拍出唯美浪漫的画面。好吧，我现在承认，演员们都是伟大的，要入戏可不是随便就来，马上就开始，至少对我而言，没办法。总不能每次想拍点什么浪漫的画面，我都拿布条遮住眼睛吧？

“acion！”板子咔一声响，我全身感官瞬间僵硬。

风微微吹起，缓缓地喝下一口果汁，享受沁凉入心的汁液，闭上眼睛感受其中酸甜的好滋味……

老天呀！早就喝到想吐了，怎么演出“非常好喝”的表情，而且这微风中可是充满着防蚊液的恶心味道啊。

“cu！cu！”导演有气无力地喊道。

“阿杰啊……”导演慢慢地走向我。

咦，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着导演慢慢靠近，我神游中的意识总算跳回到现实，于是迷惘地看着四周，包括俞婷在内的所有人，全都以一脸很凶的表情面对我。

“你、你、你啊你！”导演五指并拢，做出像眼镜蛇的动作，一直推我的额头，“到底有没有用心在演呀？”气愤难当，导演手叉腰一副凶神恶煞状。

“你看看自己那是什么表情，若不是很确定拍的是果汁广告，还真的会误会你是在演殉情戏呢！先生，这是果汁！果汁！果汁好吗？清凉好喝的鲜榨果汁广告，不是在演莎士比亚的喝毒药戏码！”

我耳朵快聋掉了，怪老头炮火攻势很猛烈！

“导演别生气！来，喝瓶果汁。”俞婷把果汁拿给导演，“马上可以让他继续，我来带，您别担心。气坏身子可就不好了，您可是唯一可以完成这个广告的人呢！”

喂喂喂。她还没加入公司管理阶层吧？怎么有种超级公关的错觉？

“好，那就交给你。我们几分钟后继续拍。”

导演一转头，俞婷就对我微笑，“喝不下，就别硬喝，假装喝下去了，你不会呀？猪头！”虽然周式笑容的梨窝在嘴边，但她可是咬牙切齿的语气。

“假装喝？”咦？好像稍微有点令我迷惑。

“略微一下唇就好，不需要猛灌嘛。”

“什么？这样也行？”我霎时间顿悟。

原来如此！竟然也不早点告诉我，没见我这几天来，灌得很痛苦吗？总共好几箱的果汁哩，要死了！

“喂喂，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前几天是误以为你很爱喝嘛！喝一整天下来也不见你抱怨，怎么知道你已经喝不下？”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她轻松自然地拨拨头发。

“已经最后一天了……”而且只剩下三个镜头……

“现在告诉你也还来得及嘛！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acion！”

“cu！”

呃……

“acion！”

“cu！”

呃……

“acion！”

“cu！”

呜。我想，我或许真的没天分……

“阿杰！”导演如雷声般的大吼在耳边隆隆作响。要不是工作人员拉着他，我大概会当场被他砍死。

“哎呀，你怎么搞的呀？”俞婷拍着她自己的额头，一副很头痛的模样。

“不知道，感觉不对。”

“是果汁？”

“不……不是。”

“那么是场景？”

“也不是，不会说。”

“阿杰……”俞婷两只手放在我肩膀上，“身为专业的模特儿，就该要有职业道德，就算你没认识到自己是专业模特儿，也该可怜可怜我快要废掉的两只脚吧！”俞婷手掌的热度由肩传进我的身体内，异常地热。

“对不起。”

“来吧！大家都累了，不要增加大家的工作压力。我们一次ok吧！三镜一起完成。”

“acion！”板子一打，摄影机又开始运作。

怎么办？不想再让大家为我辛苦，但感官像是麻痹失去感觉般，像是意识和身体分离，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肢体语言。

冷静，绝对要冷静下来。微沾一口饮料，闭上眼放松，轻轻微笑。接下来就等俞婷讲完台词，然后我也赞同她，这样最后一幕的三个镜头就完成了。忽地，温热的触感轻碰到我的唇。我惊讶得唇微张，什什什什……什么时候有这么一段的？和上次的感觉很相似，都是酸甜带劲，只不过上次是唇膏的味道，而这次是残留在她嘴里和唇间的果汁香。睁开眼时，俞婷已经和我并肩而站看着远方的美景。

她又喝上一口果汁，接着转头对我微笑，“舒服的味道，真好喝。”

望着她甜美的容颜，我心领神会地把目光调回远方，灌下一大口果汁，点头，“嗯，真的好喝。”

“ok！ohyeah！yes！哈哈。通通完工啦！”导演做出那种变态的拉手动作。

“呜呼！”工作人员们大声欢呼。

“血拼啦！”化妆师讲出大部分人想做的事。

“终于可以好好地做一次豪华的spa了。”和我们一起拍广告及服装杂志的两位模特儿早就已经作好计划。

“呵呵。”俞婷调皮地朝我露出大大的笑容，还比个yeah的手势。

我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原来大伙对我忍耐许久。”

“你才知道呀，我心里面也一直想着要血拼什么东西才好，哪知你一直没办法进入状态，搞得我只好出此下策。”

“不好意思。”这个下策应该早点出的，不该拖这么晚呢。

“阿杰，你这家伙！”导演走过来，手臂往上伸，害得我紧张地闭上眼，他肯定是想揍我几拳。

“你真奇怪，拍其他的东西就没那么有天分，但吻戏绝对一镜到底，马上ok，实在太强了！这通常是别人没办法快速完成的场景，你还真是有点异于常人，奇怪的年轻人！”他竟然很疼爱地猛摸我的头。

“哼。”怪老头竟然还敢讲别人怪，真是的！

“俞婷哪，”导演随之走向她，“你真是聪明绝顶，超级会带感觉，吻得好不如吻得妙啊！”导演激动地朝俞婷道谢。

“嗯嗯。”俞婷朝他做一个no的手势，“这可是看人的呢，若换成其他人我可就没这好心解围了。”

“什么？这意思是……难不成，你们是……”导演断断续续地不知要说什么东西，我都听糊涂了。

“一回生，二回熟嘛！吻久了也是有默契的呀，呵呵。”俞婷走过我身边打算收拾个人物品，“阿杰，我去卸妆，换件衣服。”说罢她就打算跟其他两个女模特儿一道先回去，她们三个这几天大多同住一间房，已经很熟络。

“嗯，那我也去整理一下，待会儿酒店门口见。”

我们一行人就住在附近的酒店，走路只需要几分钟路程，离传统市场和市区都很近，附近也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咕噜。我的肚皮猛叫，无事一身轻后，马上就感到饥肠辘辘，饿死人！就这么决定了！晚上就去那家我最爱的餐馆吃吧。

“奇怪呢。”明明约好在酒店门口，却没有等到俞婷，抓了几个人问都说没看见，上她房间敲门也已经没半个人在房里，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人呢？

“可能和其他模特儿先去逛街了啦！”

“是吗？”但她明明和我约好，不可能会一声不响就这样自行先去才对，这种方式不是她平常的作风。

因为等不到俞婷，所以就和导演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ibuokababiguling用餐，因为我原本就打算来此吃饭，就暂时先与他们同行，若再等不到俞婷，我也只好一个人去血拼啦！因为母命难违，没把该买的东西带回去，铁定会被唠叨很久。

“这东西真好吃呢，肉香味美、口感酥脆。幸好我们很早就来了，通常他们下午晚一点就没啦！”

“这都要感谢俞婷那一吻啦！嘿嘿。”导演和导演的助手们纷纷露出暧昧的表情。

“对呀，不然哪吃得到这美味的烤猪饭呢！”还有人直接捶打我的肩膀，使我想装傻都没办法。

“她可是急中生智呢，全是工作上的需要，大家不要胡乱臆测，这样对女孩子的名誉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