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于淼淼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00
|本章字节:9076字
大人是吃完了,小女孩对着一桌子大人的东西,嘴嚼得鲤鱼一样。
“我要吃煎蛋!”小女孩趾高气昂地扯开嗓门吼道。
“我去煎。”
凌欢妈忙不迭地起身去厨房,凌欢妈的弟妻也跟了去,剩下葛薇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只得在餐房这间擦桌子。
只听凌欢妈的弟妻说:“大姐,他(凌欢妈的弟弟)马上要去西部学习了,我们周末也不休息,能让佳佳在这住段日子好不?”
凌欢妈急忙答应:“好。”
正说着,那佳佳看了葛薇一眼:“大姐姐,你是哥哥的女朋友么?”
“嗯。”葛薇答应着,终于觉得两人是真正在一起了。
“大姐姐,照片上你好年轻啊!姐姐你是温梅吧?”佳佳一边啪啪敲着筷子,一面胡说着,葛薇只觉得胸口猛烈一疼。孩子的视力弱,只能看个大概,然而,这大概却是不会错的。浓眉,大眼睛,瓜子脸。葛薇捏着抹布的手触电似的一战。
“照片上不是我。”葛薇鼓起勇气涩笑道。
那佳佳却不信,正巧佳佳妈端出煎蛋,便大声质问母亲:“妈妈,你看大姐姐是不是照片上的?她们明明是一个人!“
凌欢妈弟媳回答不得,只得笑着哄道:“刘佳佳你别吵,好好吃饭!我先去洗个澡。”说完,就进凌欢屋的浴室了,葛薇终于知道浴液瓶子上的长发的主人。正听着,只听凌欢妈笑问:“佳佳,中午吃什么?”
佳佳一张黑油脸一扬:“馄饨!”
凌欢妈呵呵一笑:“真馋!”
佳佳吃完了一抬屁股,便跑去客厅:“我要看《喜洋洋与灰太狼》!”说完,就自顾自地打开电视机,凌欢妈急忙从冰箱里拿出猪肉,葛薇便心下惶惶地帮忙剁白菜,忽然意识道,这里,曾有另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切过菜、洗过碗,聊着相似的家常。一种强烈想知道她和凌欢分手原因的好奇心就排山倒海地压迫住了她的所有的神经。
“在家经常干活吧,干得挺熟练的。”凌欢妈笑说。
葛薇苦笑一声:“嗯,在家经常做。“
凌欢妈一边忙碌一边笑说:“真是个好姑娘。我儿子的眼光从来都错不了。”
“从来”两个字在葛薇听来如针扎。
“会包馄饨吗?凌欢小时候他奶奶最喜欢给他做馄饨。”凌欢妈却没有意识到,不停地说着自己的话:“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着点。”葛薇剁完菜之后,凌欢妈边绞肉边说:“记得不能让他吃太辣,不能让他拿重的东西,千万管着别让他碰篮球了”。葛薇一边答应着,凌欢妈边调馅儿继续说:“冬天记得让他多穿些,千万别冻坏了旧伤。”说完,将盆子递给葛薇,四只大眼睛相对时,凌欢妈拍拍葛薇端菜盆的手,葛薇双目一热。
“孩子,谢谢你的包容。“凌欢妈说。
客厅的灰太狼正在嚎啕痛叫着,羊羊们和佳佳一起哈哈大笑,然而,葛薇却乐不起来。
等凌欢妈弟媳洗完澡出来,三个人马不停蹄地给孩子包馄饨,葛薇刚拿起一只馄饨皮,却见凌欢寒着一张脸回来:“妈,我们还有事,这就回上海了。”说完,瞪了正系着和凌欢妈一样围裙的葛薇。
凌欢妈急忙起身,面粉啪啪地往木地板上掉:“吃了饭再走吧!”
“来不及了。”凌欢道。
佳佳急忙大声阻止着:“你们小点声,耽误我看电视了!”
凌欢剜了那孩子一眼,佳佳这才怯了:“哥哥。”
凌欢的小舅妈正在包馄饨,就只凌欢妈出来相送。葛薇扶着凌欢下楼时,凌欢似是走了许多路,已经站不太稳,用大手死紧紧扶着墙,葛薇心疼不过,便说:“我力气很大,我背你吧。“说着,走到前面,就要架凌欢的胳膊。
凌欢妈心疼道:“孩子,你让他慢慢走。他以前瘫痪的时候都不用女孩子。“
葛薇便折回身扶着凌欢的胳膊,突然意识到,温梅竟像空气一样无时无处不在了。
楼下已有出租车停着,开往机场的路上,凌欢板着一张万年不变的脸一言不发。刚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回放着。
“她能帮你什么?你在上海那么多年,找不到个上海名媛么?”
“不管你的事。”
“钟学棋家的儿子不是和你挺熟么?他老婆没有女伴给你介绍么?“
“用不用按你的标准用尺子画一个?”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说话的?你知道我娶了你妈有多大的负担么?我们倒是自由恋爱的,你看,她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负担着整个家,你小舅从小住在咱们家,你四姨五姨也是,现在你小舅的女儿也让咱们家抚养…”
可温梅是独女,葛薇也是。都要退居二线了,还要政治联姻么?
想到这,凌欢再一阵恼火。
葛薇见他不言语,知他是和父亲谈的不愉快,并不敢问。
葛薇忽然想起凌欢并不敢让自己和他父亲再见面,知那老爷子是不情愿。想自己已被否定了,一个前辈的话就如天雷似的劈过自己的耳朵:“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
想到这里,又想起温梅对凌家造成的根深蒂固和凌欢几十年不变的固执,竟有一种分手的冲动。然而,盯着那张俊美的脸,想起他的伤是为救自己所致,想起他昨夜尚在梦中遗于自己皮肤上的温存,竟有些舍不得。啃着指头的皮,咬碎了死皮,红色的肉露出来。
“怎么了?”凌欢已察觉到葛薇的不安,一把将她的指头从口中拽出来。
葛薇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她是因为家里…才分手的吗?“
凌欢先是盯着前方的一排排纷纷落叶的杨树:今天灰突突的,可是,无论天晴还是天阴,甚至下雪的时候,他单车载十几岁的温梅走过,她帮他掸落在头上肩上的黄杨叶、帮他掸去过手臂上的雪;看一眼前方的桥:夏日的傍晚他和温梅饭后散步,她怕胖买一只冰激凌两个人一人咬一口,烟霞烧红过整个天;打量着经过的商场:他不只一次帮她买过内衣,他固执地在销售员的惊讶下进入试衣间…想着想着,凌欢竟终究开不了口,伸出冰凉着一把冷汗的手去握葛薇的手,葛薇本能地抽手,啃出血丝的手指被牢牢地扣在凌欢的手中,暂时没了思想。
葛薇昨天一夜没睡好,飞机起飞时因着升降眩晕导致极度困乏被激发,一歪脑袋睡了过去,醒来时,只见自己的口水滴滴答答渗入盖在自己身上的黑色风衣领子上,凌欢正抱着一本飞机上的杂志,脑袋往另一侧一磕一瞌。眉头紧得能夹死一只飞虫一般。
他在做梦么?
葛薇轻轻抚摸着他白比自己更甚的脸庞。窗外的天依旧蓝,蓝得像系西藏的天。按理说,如此的男人孩子似的在她身边睡着,她该是高兴的。她尝试着去笑,笑得像哭。
身边的男人梦见了他和旧人分开时机场上的场景。
“可不可以不走?”凌欢梦见二十二岁的自己气喘吁吁地追到青萍的机场,满脸的痛苦与紧张。衬衣紧紧贴在他的背后,头发也湿漉漉的。
同样二十二岁的温梅泪一滴滴从脸上滑落,她手剧烈地抖着,用黏糊糊的手一遍遍描摹着他的面容:“欢欢,我们的孩子没了。所以,你不一定要和我结婚啊。”
“你…还不明白么?“凌欢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对不起,我承受不了这种压力。而且,我和我妈在国外可以过得很好的。你可以一辈子为了我不孝么?你不可以,我也不可以。“温梅的鼻子红了大片,眼睛、腮也是红的。
“找个上海名媛吧。听你爸的话。我是没有福气做你的妻子了。”两人最后一次抱在一起。
“你明知道不需要。”凌欢的眼睛也开始发烫。
可是,不是这样抱在一起,飞机就不会起飞,飞机最后一次提醒登机的时候,温梅的母亲怎么也分不开两人,两人最后一次疯狂地亲吻,最后一次在众目睽睽下抚摸,直到温梅狠狠地甩了凌欢一巴掌。
“你干什么?”凌欢满眼留恋与迷茫。
“这样就能忘记我了吧。”温梅的鼻子哽住了。
“永远不会。”凌欢坚定地说:“把你的地址告诉我!等我二个月,毕业后我去找你!”
温梅点头:“好。”
可是,二个月之后,他大学毕业拿到学位证,她却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她的qq、sns已将他彻底删除,发了多少email她也不回,他曾一个人坐飞机冲去墨尔本,整个城市的哥特式建筑灰黄的,黑的,将他包围起来,冬日的草坪和灰突突的水面将他包围起来,他整整逗留墨尔本半月,却没有追寻到她一丝身影。
凌欢甚至连大学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他在墨尔本大学的干枯的冬日草坪上高呼着温梅的名字,没带御寒衣物的他在冷风中脊背痛到他直不起腰来…
睡梦中,凌欢卧倒在墨尔本大学的草坪上,喃喃低语:“梅。“
这是葛薇第二次听到这声痛彻心扉的低喃。
心,一下子被挖空了。
手,却被这个长情人死死抓住,凌欢再度沉沉低唤:“梅。”
葛薇怔怔地端详着那张帅得足以迷倒任何女人的脸,葛薇忽然就觉得,这只是一张画像。像《蒙娜丽莎》,像梵高的《左耳》,你觉得美也罢,残酷也罢,终究是个旖旎而残酷的梦,触摸过也好,俩俩相望过也罢,梦终究该醒了。
葛薇记得凌欢妈的话,不能冻着他,便用另一只手抽下他盖在自己身上的风衣,刚搭在他肩上,凌欢的丹凤眼却微微睁开。
眸子依旧是迷茫的,梦中的痛依旧彻底而不加掩饰地写在那眼中,凌欢眨眼,再眨眼,眸子里拳拳的凄迷不见了,一如既往地冷冰。
“我不用。”凌欢将风衣搭回葛薇的身上。
葛薇一把除下衣服还给他,固执地坚持着:“你妈说不能让你着凉。”
凌欢望着葛薇虔诚的眸子,就分外疼惜这个女孩子起来,忍不住轻声道:“一会儿带你吃你喜欢的。“
葛薇苦笑。两人正经吃饭不过一次,自己还当场被气跑了。葛薇便笑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凌欢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葛薇不是警察,审视不出来,然而,空气中的氛围却更加异样开来。
葛薇的眼神也黯淡下来,却终究不舍得提出那个自己十分不舍的要求,咬唇故意忿忿道:“我肯定不放过你,我要吃穷你!”
凌欢丹凤眼一斜:“如果吃了都能长在胸上,随便你。“
葛薇没有像以前那般害羞地狠拍凌欢的手,而是无动于衷地笑笑。轻轻抱住自己的胸口,想起那天在医院,暖瓶上摇晃的黑色内衣,想起他熟练而高超的挑逗手法,身上热出一层汗气。那温存包围着她,让她心下更痛了几分。再想起他梦中几根手指都能让她喘息不已的手法,便觉得那是在另一个人身上实践过多次的,更是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凌欢挥出知自己刚才错说了话,伸出猿臂,便要揽葛薇的头发到肩头,葛薇越发觉得别扭。推开他,说:“下飞机赶紧回医院吧。”
凌欢死撑着道:“没事。等你吃穷。”
葛薇努力地微笑着:“吃胖了难看死了,正好今天还有些时间,不如回去给我看你们以前的案例,我要跟你学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