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小小与太后斗，其乐无穷的时候，我接到了一通电话，这是一通来自首都军区的电话，电话的内容很简单，景飒，你外公喊你回家吃饭。

那么，为什么公务如此繁忙的景元帅会在百忙之中抽空交代副官给我打这么一通电话让我回家吃饭呢，是因为再过几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今年，刚好是二十周年，她离开我的时候，我还没有满六岁，现在，我二十五了。

我出国的这四年时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就连母亲这四年的忌日。

出来前，我在相册里抽了一张母亲的照片，我把它裱起来夹在一本从没有写过的日记里，在每年的忌日拿出来，点上一支蜡烛，静静的在家里呆一夜。跟照片好好说说话，这一天，会是我最脆弱的一天。现在，我毕业了，景元帅要我回国，他的意思我很明白，就是他不会让我在国外待下去。

我没有打包行李，我不会回去，我在那里没有家，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也没有告诉小小这件事情，她每天都跟我去工作室，她说要让我给她做衣服，用我的衣服把那两个巨海的箱子塞满。

乔木有的时候也会来工作室找我们，当然，带着纯正乔氏手工便当。

“木哥哥，你这么温柔，跟我回家好不好啊。”小小用食物把嘴塞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噗。我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她当人乔木是智障儿童啊，说说就能拐走的。

咳咳咳咳咳咳。糟糕，我呛到了。

乔木闪耀着灿烂笑容给我拍背，“你好像很担心嘛，你放心，我是不会去的。”

“担。。。担心？”我挥开他的手，“你不要搞笑了，我是被呛到的。”

“恩恩，太担心了所以走神被呛到了。”

“你还可以再扯一点啊。”

“飒飒，如果你跟我结婚，我就跟你回去。”乔木看着我说的一本正经。

“我是不会回去的，所以我不会结婚。”

“那你敢不敢跟我打赌，如果你回去了，就要跟我结婚。”

我干嘛要跟你打这么无聊的赌约啊。其实，我知道，乔木的意思，在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俩，回去，很多事都会变了，人心，是最善变的了。

“可是，我还想看你穿婚纱的说，”小小咽下口中的饭。

“等你结婚，姐给你做一件世界上最漂亮的婚纱好不好？”我朝小小眯眯眼，似乎已经可以预见那场婚礼的华丽。

事实证明，小猫斗不过老猫的。我最终被逮捕归案，一同落网的，还有乔妈妈和乔木。怎么回事？！乔木真成我哥哥了。

那天，天气很好，我们跟乔妈妈约好了一起去野餐。我和小小，乔木三个人先到乔妈妈家一起准备野餐的食物。等一切妥当要出发的时候，发现小院已经被人包围起来了，都是东方人的面孔，壮硕的体格，我脑子一下就炸开了，那些人不会是来逮我的吧。

果然，好话不灵坏话灵，我看见景元帅的副官向我走来。我被告知活动范围被限制，只能呆在小楼里，那时，李副官还没有看见乔妈妈。我们在屋子里坐下，我跟乔妈妈道歉，都是因为我，使得大家受到这种待遇，并保证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不必惊慌。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或许我从头到尾都一直被监视着，从我上飞机起的那一刻就被监视着了。景元帅不是想让我回去吗，费了这些功夫怎么又不动手了，把我绑上飞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难不成，这些壮汉在等待什么。

是的，我猜对了，当我看到景元帅，我的外公走进屋的时候，不得不说我很吃惊，我的心剧烈澎湃着，我知道，在中国，在他这样位置的军人，是不能随便出国的，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但，他还是站在了我的面前。真可笑，母亲过世后他就不管我不回军区大院的家了，我被养在叶宇家，跟叶妈妈长大，现在，却亲自来接我回去。这是为什么，我真的想不明白了。

但更让我吃惊的是，我听到身后一道微颤的声音喊了一声，“父亲。”

我猛地转身，看到乔妈妈红了眼眶。

啪，我转过头。很响的一声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这下头更晕了。

有温温的东西从鼻子里流出来，伴随的是小小啊一声被吓到的尖叫。

“飒飒！”乔木挣扎的要上前，被人拦下。

“没用的东西！”四年了，这是景元帅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真的很没用吗？

亲人相见，好像不是这么个场景吧。

但在我心里，却是这样想的，终于，能看见你了，你似乎，还没有真的不要我啊。

最终，我们被架上了景元帅的专用飞机。我们，我，乔妈妈，乔木，小小。

真是抱歉啊，小小，连累你被顺带领回家了，你对抗太后的旅程，到此结束了。

飞机上，乔妈妈靠在乔木肩上，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景元帅只跟她说了一句话，“你，跟我回家。”

回家，终于，我回来了。

远远的，就看见玉嫂站在小楼前望着，见我下了车，就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她的眼里都是泪，拉着我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摸摸我的头，摸摸我的脸，看到我脸上还没消退的五指印，就更心疼了，她知道，我是被景元帅打了。

“你别怪他，他是疼你的。”

“恩，打是疼骂是爱。”我讽刺。

“飒飒……”

“玉嫂，我饿了，有吃的没？”

“哎，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我给你热热去。”玉嫂抹干净泪，进了厨房。

乔妈妈和乔木，一回来就被带进了景元帅的书房。小小也回了自个家。

我四处转了转，摆设什么的都没变，母亲的房间重新装修过了，粉红色，到处都是粉红色，还有满屋子的娃娃抱枕。我想，这应该是玉嫂的安排。在她眼里，我就是一长不大的小姑娘。小时候，我是和母亲一起睡，没有自己的房间，所以，现在母亲的房间就变成了我的房间。我躺在床上，盘算着几天就回去，我毕业了，但还什么都没做呢，eve还邀请我去她的工作室，导师还让我考虑在学校教书。

是的，回去，母亲的忌日后回去。

乔妈妈和乔木从书房出来时，我已经吃过东西跟玉嫂在沙发上聊天了，玉嫂拉着我的手说着说着就抹眼泪，乔妈妈出来时也在抹眼泪，乔木的表情不是很好，这么些年，我还是头次见到他这样的坏脸色。

景元帅也出来了，对着我说，“她是你母亲的姐姐，你的姨。”

我站了起来，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真的平白多出了亲人，震惊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如此的缘分。乔妈妈成了我姨，乔木，真成了我的哥哥，生活如此狗血。

乔妈妈过来抱住我，唤我，“飒飒，飒飒。”

我也紧紧环抱住她，原来，母亲还有姐姐，我还有家人。

玉嫂走过来拉我们去饭厅，怕乔妈妈和乔木饿了。乔木站在原地不动，拳头握得紧紧的，说，不了，他要出去走走。我赶紧勾住他的胳膊，说你一个人出去迷路了怎么办，还是我陪着你吧，就把他带出了门。

我俩走了很久，出了大院的门，走在马路边上，乔木一路上都不说话，我也不懂得应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时不时仰起头偷偷瞄他。夏天的北京，很热，很浮躁，但是晚霞还是很美的，我有很多年没有看到了。我拉着乔木坐在路旁的草坪上休息，北京这两年的绿化是越来越好了，到处可见郁郁葱葱，这个时候没有车经过，很安静，只有树上的知了在奋力鸣叫，叫过了这个夏天，它们的生命也就到头了，但总不枉生过一回，留下它们在这个季节的特殊印记。夕阳火红，印在我眼里的，只有火红的天和翠绿的地。乔木的脸上，也被染上了红，他一向挺得很直的背，现在弯曲着，坐在我旁边，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浮云，一动不动。本来话就少的人，现在更是沉默。

当天暗的看不清远方时，乔木跟我说话，说了很多，他说，飒飒，为什么我会是你哥哥呢？

原来，外婆是先生了我的姨，乔木的妈妈，想再给外公生个儿子才又怀得孕，在那个年代，重男轻女还是很普遍的，而且外公又是行军打仗之人，总是会想要个带把的，但顾忌外婆的身体，就没提，可外婆深知外公的心思还是偷偷怀了，生下母亲后，终于气血耗尽而亡，虽然生下的还是女儿，但因为母亲的相貌与外婆十分相像，所以外公十分疼爱。想来外公也有一段幸福的时光呢，虽然失去了发妻，但留下的两个女儿环绕膝下。

玉嫂被派来照顾外公的时候，姨已经被外公赶出了门，所以玉嫂也不知道原来我还有姨妈和哥哥。姨年纪轻轻就出国求学，在浪漫的地方遇上了浪漫的人，有过一段很开心的日子，因为事情被外公知道了，查出来原来那个人是个有家庭的人，姨被逼着分手，但她坚决不肯，她相信那个人是爱她的，就被断绝了父女关系，从此不再联络，当她重回伦敦时，才发现有了乔木，她很坚强，一个人生下他，养他长大。但是，那个人，也就消失了。血缘关系真的不会骗人，我的母亲也是这样的女子，飞蛾扑火般，剩下的究竟是什么？

乔木把我的手拉到他怀里，低着头，他的声音是我没有听过的无力，“为什么不这样就好，为什么不让我们就在这样亲人重逢的场面下见面就好，为什么你要来伦敦，来到我身边，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现在，我是真的只能守着你一辈子了。”

“乔木，你想听我说吗？”我问他。“真的很羡慕你啊。”

他抬起头来看我，其实，天已经暗的什么都看不到了，看不到我脸上的泪。

“现在，你的身边不只是母亲，你还有我了，亲人，是比任何关系都要牢靠的啊，爱情什么的，真的不靠谱呢。我的母亲，跟乔妈妈，不，跟姨真的很像的，长得像，性格也像，她爱我的父亲，爱的生了病，她很漂亮的，会给我唱歌，给我扎妞妞，给我温暖的怀抱，虽然景元帅跟我不亲，我也没有父亲，但是小时候我是很幸福的，直到我六岁。今年是她第二十个忌日，我六岁时她抛下了我，是撑到撑不住了，最后的日子，她都不认识我了，还想把我溺死，她那么漂亮，最后却瘦的吓人，她躺在病床上，那种悲伤的表情我永远都记得，她走后，我是真的没有家了，外公本就不喜欢我，我是那时候认识的叶宇和小小。我有一段时间得了失语症，不会说话，是叶妈妈把我接回家照顾我。叶妈妈对我很好，叶宇和小小就更不用说了，但班上的小朋友都欺负我，骂我是哑巴，是没人要的孤儿。”

我感觉乔木环着我的身子僵了僵。他肯定是心疼我了。

“我跟他们打架都不哭哦，我很勇敢，很坚强，我想要快快长大，能自己掌握住人生，不要这些无用的感情，因为我怕自己也会不能控制自己，陷得太深无法自拔，我要快乐的活着，不是为谁而活。乔木，我尽可能的远离爱情，你，能理解吗？”

“飒飒，”乔木揽过我的肩，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所以啊，乔木，我，很高兴你是我哥哥。你们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想，这是我对乔木说过最诚实坦白的话了。

“恩，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