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迁陵(4)

作者:黄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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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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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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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180字

陆宅是陆家寨上唯一的一栋封火墙,占地十余亩,有两间炒茶室,可容纳百余人同时炒茶。这些贡茶全部要上缴土司,作为贡品和同汉人交换物质的货物。因而,陶庄在土司的眼里,其重要性仅仅次于各个关隘。这天夜里,田舜年没回陶庄,就住在陆寨主家里,与陆寨主喝了个七八分醉,两人就和起诗来。月光洒在二月坡的时候,他俩走出户外,在朝门前望月吟诵。陆寨主先吟了一句:“二月坡上圆,又逢七月半。”田舜年心想月儿虽圆,但天却不遂人愿,也就和了一句:“烟笼一秋水,把酒奈何天?”陆寨主赞道:“和得好和得好,有令尊大人的风采!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田舜年笑道:“寨主过奖!寨主过奖!”其实,田舜年此时的心思却在他女儿身上,所以他很想知道陆叶叶许了人家没有。因为小时候,他就与陆叶叶满山满岭地跑,满山满岭地野,不时摘着绿叶吹着木叶……那是多么天真烂漫的事啊!可是现在两人都大了,见了面反而有了几分羞涩和腼腆,所以,谁也不敢当着大人的面放肆,倒是心里却渴望着说说话儿。因而这天夜里,田舜年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第二天清早,他还没有起床,就听见那幽幽的木叶声了。


他心想,那一定是陆叶叶在为自己吹的,于是赶紧起来,打开窗子一望,果真见陆叶叶在墙外的茶园里朝着他的窗户吹呢。于是,他下楼洗了个脸,不待下人问去哪,就跑到外面去见陆叶叶去了。陆叶叶见田舜年出来了,就往二月坡的茶园跑去。田舜年在后面追赶,好一阵才追上她。陆叶叶却一改昨日的娇羞,望着他放肆地说:“你几年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田舜年也大了胆:“你老大不小了还没嫁人,是不是在等我呀?”但见她面如桃花,娥眉凤眼,睛如点漆,顾盼有情,不觉心动。陆叶叶却矫争道:“你别臭美,天下难为妇,不进土司门!谁不知道你们田家门槛难进?再说,到平常人家可做夫妻,到你们家呢,却只能做小!你真要当上了土司王,那还了得!”田舜年就笑了起来:“等我当了土司后,不让你做小不就是了?这有何难?不就本大人一句话嘛!”陆叶叶说:“你不要耍笑我。我知道,你们土司家不是联姻,就是娶别个土司的女儿为妻,哪会轮到我们百姓家哟!我才不会去做那白日梦呢!”于是吹起了木叶。田舜年也摘了一片,吹了起来。


两人在二月坡玩了一会儿,就朝婆婆洞走去。婆婆洞也就是傩母洞,这洞口似巨狮张嘴,貌若吞月之状。小时候他俩就点着火把进来过的。因为这洞里多石钟乳,像石柱、石笋、石花、石瀑、石帘、石塔、石人、石兽、石禽,不仅千奇百怪,而且栩栩如生。洞中还有天生的石桌、石凳、石床、石仓、石厅和石拜台呢。上面摆放的祭品,有求财的,有求婚的,也有求子嗣的,目的不同,求法也就不一样了。于是,田舜年和陆叶叶就来到傩神婆婆的石像前,把祭品摆上,把香纸点上,把蜡烛点上,就开始在心里祷告起来了,然后,又默默地把心里想说又不好启齿的话告知了傩神婆婆,因为傩神婆婆是爱神,如果她听了高兴,一定会替人还愿的。拜过之后,两人就来到了十米开外的公婆水井,因为这里的石钟乳一阴一阳,状如人的生殖器,故此得名。那阳器已经被人摸得溜光溜光的了。而且,从阳器流出来的泉水,喷射了一人多高,然后落入了阴器里,那模样既形象又生动,说白了就是爱神教人搞丑事的地方,也就是傩神婆婆向后人模拟传授两性***的场所。


传说喝了这里面的泉水,没能受孕的就能受孕,想生儿子的就能生儿子,想生女儿的就能生女儿,这就取决于喝哪个容器里的泉水了,因为阴生阴,阳生阳,万事万物都有生存的权力和意愿。这时候,洞里很是寂静,流泉的叮咚声响清晰可闻,清脆悦耳,如听仙乐一般。陆叶叶见了这水,就把嘴伸过去,咕噜,咕噜地喝了一气。田舜年也喝了一口,他摸了一把嘴,感觉甜甜的。陆叶叶又用手捧,又一口一口,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呢。田舜年说:“你可别喝多了,小心有了呢!”“要是有了,我就说是你的!”陆叶叶笑笑地说,“不信你问傩神娘娘!”“傩神娘娘才不会无辜冤枉好人呢!”“那就要看你是不是好人了!”“那你看我是好人呢还是坏人呢?”“我看啊,有时候好,有时候坏!”“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坏呢?”“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自己去问傩神娘娘吧!”“问傩神娘娘?我干吗要问傩神娘娘?你不就是我的傩神娘娘吗?”这时候,田舜年自然是什么也不怕的,也就胆大起来了,于是,两人便手挽手地进了另一叉洞。


穿荷潭过瀑帘,这就来到了傩神娘娘的石像前。一缕光线正好投射在傩神娘娘身上,就像一缕佛光在他们眼前闪现。田舜年举起右手,便发誓道:“傩神娘娘可以作证,我田舜年一定要娶陆叶叶为妻,若有失言,天打雷劈!”“谁让你发毒誓了?”陆叶叶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就是不娶我,我人不是你的,心也是你的!你就是娶了我,我人是你的,心未必就是你的!”“你这小蹄子!什么狗屁逻辑!”但经陆叶叶这么一说,田舜年还是好像明白了什么道理,心想:土司对梅朵的情感,就是宁愿要美人也不要江山的,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不觉一声长叹。陆叶叶便安慰他说:“怎么好好的,就不开心了?你还是忘掉那些烦恼事吧!”“谁叫我头上长有三千烦恼丝呢?”田舜年嬉笑道。“那好!本姑娘把你头上的三千烦恼丝扯出来就是了!”伸手就要来扯。“我让你扯!”田舜年一把将她搂住,就像搂住了一团火似的,内心也燃烧起来了。于是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抚摸着她的脸蛋,想到美人就是美人,能使明君误国,也能使英雄气短,几多感触便油然而生。


又心想,女人是祸水,古话真是说得没错。可是此时此刻,他却顾不得许多清规戒律了,就把手伸进陆叶叶的内衣,捏着她那两个小小的硬硬的葫芦瓜了,然后又剥开她的衣裙,伏下去吸吮起来……就这样,田舜年在陶庄住了几日,就跟陆叶叶在茶园里幽会了几日。那高高低低、一垄一垄的茶树,就像一道道绿色的海浪,在二月坡上起伏,翻滚,也在他的心空起伏,翻滚;于是那野野的欢笑声,也便一波一浪地在茶叶上起伏、跌荡,仿佛悠悠的天籁之音,幽幽地吹拂着人的心灵……那是多么美妙的时光啊!因而,那一阵一阵的绿浪,又像风一样卷进他们的身子,使他们尽情地黏合在一起,那绿浪便如闪电一般,划过他们的神经,划破他们的太空……二月坡就不见了,绿浪也不见了,天地之间,就只有那轻盈的灵魂在随着山雾飞升,飞升……那是什么地方呢?这一天,田舜年接到父亲的口信,就要回司城了。要走的时候,陆叶叶前来送他。


他们是多么依依不舍啊!田舜年见陆叶叶拿着一棵树,就问:“这就是你给我送的礼吗?”陆叶叶却十分严肃地说:“你不是说要娶我吗?我们栽棵夫妻树作证!”“夫妻树?我们真的要做夫妻啊!”管他呢!田舜年也不想那么多了,于是点点头,就把树栽在了朝门口,然后拍拍手说:“现在不是栽树的季节,你怎么想起栽树来了?能活过来吗?”“要是这树活不过来,那么我们的缘分也就尽了!但愿天降甘露……”“放肆!”一听见“甘”字,田舜年立马垮了脸,“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陆叶叶怔了一下,这就想起田舜年的父亲叫田甘霖,所以应该避讳“甘”字的,于是红了脸,低下头说,“实在对不起!我、我……”见自己失态,田舜年又立马委婉起来,说:“对不起,都是我骂下人骂惯了,所以才……真对不起啊!这厮有礼了!”这就双手作揖,做唱腔状,算是道歉了。“谁让你道歉了!”陆叶叶很委屈,眼睛红红的,泪水只差涌出来。“气还蛮大的嘛!”田舜年就用手来揩陆叶叶眼角的泪水,哄了好一阵子,这才把她哄好了。于是两人又和好如初,又依依不舍的了。太阳出来了,山雾消散了。田舜年一身的霞光。


他是多想再逗留一阵子啊,但想到父亲有急事催促,还是毅然而然地跨上了青鬃马,朝马屁股上挥起一鞭,就冲下山去了。回到家里,田舜年没有把自己在陶庄的艳事告诉父亲,而是问父亲什么时候可以迁陵。田甘霖摇摇头说:“已经请阴阳先生算过了,恐怕还要等一段时间的!这事,也是急不得的!”急不得?田舜年苦笑。难道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吗?!他很恼火,感到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于是不满地对父亲说:“父亲啊,莫非情况又有什么变化了?怎么说迁又不迁了?”田甘霖说:“大清马上就派使者过来了,投靠大清的事已经办妥了。”是这样子啊!田舜年不觉恍然大悟,这才舒了一口大气,于是走到琵琶琴边,又轻轻地弹拨起来……悠扬的琴声随之破窗而出。这时候,从这悠扬、轻快的琴声中,田舜年仿佛又看到容美土司的强盛,和容美土司的未来了……因为,那正是他憧憬已久的生活!因为他知道,只有父亲尽快地登上了土司的宝座,他也才有机会尽早地登上土司的宝座!毕竟夜长梦多,时不我待!没过多久,邓维昌就到东谷关把大清使者接来了。一到行署,使者便宣了诏。田既霖一听,见是三弟甘霖袭职,没有听完诏谕,他就倒将在地,口吐鲜血,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