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问禅(2)

作者:黄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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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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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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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786字

太阳升起的时候,田甘霖独自走出了行署,走上了八峰街,他感到天空一片开阔,一片高远,仿佛那千江月、万里云都在自己的心空。这时候,他已被一种朦胧的思想和浩气所包围。但是,他还是怀疑自己是否真有佛缘,毕竟自己是一个老土司,一个土皇帝,在容美可以说一不二,这种心理又让他很不自信了,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宝座,原来也是一种虚无!这虚无现在似乎在告诉他,自己这一生为之奋斗的终点,实际上就是起点,也就是原点!即便如此,人生也只不过是一个过程,一个短暂的过程!只是走完这个过程要达到什么目的,他过去从未想过,但是现在想了,竟一点不得要领,于是便伤感不已了。田甘霖这就到了智靖和尚这里。智靖一见土司到来,忙请土司寺里坐。此时此刻,见到寺里古木参天,禅房曲径,鸟语空山,田甘霖依稀进入了一个陌生境地。他不觉吟道:“冉冉百年机易尽,难将皮袋贮悉悲。”一语道尽了自己大半生的辛酸,倒想做个干干净净的头陀了。这时候,智靖和尚在前带路,不时回头瞥一眼土司,只觉怪了:这土司怎么没有了往日的淫光和煞气了呢?但他没好明说。


再从土司作的诗中来看,也非以前土司的暴戾性情,他还以为是什么精灵附体所至,所以不敢造次。进得禅房,给土司沏了茶后,他不觉问道:“主爷近来忙些何事?”田甘霖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思夜里之所梦,夜里梦白里之所思……大师可曾知我所做何事否?”智靖笑道:“听主爷所言,近来好似在参禅吧?!”田甘霖点点头,很是得意:“始知世上客,不如山中人啊!”智靖道:“要是主爷身在佛门,恐怕早已得道成仙了!可惜可惜!”“此话怎讲?”田甘霖忙问,因为他欲求的正是这个结果。“阿弥陀佛!”智靖微笑道,“俗话说,国有国法,寺有寺规。所谓法度,是为修性之人而定的,为人之所效法之本。但得道高僧,六根清静,万事皆空,闲云野鹤,四海云游,是一境界也;目力所及,不见高远,心之所悟,无际无涯,也是一境界也。但人之思系于心,食五谷杂粮,皆为心之所思服务。而心空高远者,非云鸟可以达及,非目力可以逾越,正所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所谓空,亦即色也;色,亦即空也!”田甘霖听得懵懵懂懂,一时间云里雾里,倒觉糊涂了。


尤其是“所谓空,亦即色也;色,亦即空也”一句,更是参悟不透。智靖也不点破,心想土司要是能参悟最后一句,那他今生一定会结佛缘的,若是不能参透,也将半途而废了。于是问道:“主爷,你看这茶好喝吗?”田甘霖点点头:“这不就是高山云雾茶吗?”“主爷难道忘了,这茶还是你托人送与贫僧的呢。”事实上,这段日子里,田甘霖老是忘记一些事情,一经被人提醒,方才想得起来。于是他与和尚又聊了半日,方才回司。以后几天,他老是在想和尚那句很玄乎的话语,可就是想不出什么奥秘和端倪来,也不好问人,倒觉心里极不痛快。一日,田甘霖突然又想到天赐这个侄儿,感到他的能力很是超凡,远在诸和尚道士之上,所以就想去问问他了:到底清静无为之地,有何而为?这就骑着白马出来了。这时候已不见白露秋分的痕迹,大雪已经封锁了道路,九峰之顶,已是瑞雪皑皑,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天山一色。九龙溪也是一片烟波浩茫,渔舟点点。这时候,正是万壑雪霁时分,人和马乃天地间唯一灵动之物,只是显得那么渺小,宛如人间一浮萍,山间一芥蒂,不知终将漂泊何处?“寒夜薰笼懒作吟,梅花消息故来寻;推窗万磐连天日,斑驳一江隐日深。


”他一路吟诵而来。来到调年堂的时候,只见天赐正在寺门脚踏瑞雪,凝望下野,于是便问天赐在望些什么。天赐笑道:“昨日得一奇梦,只见一匹白马凌空而起,在司城上空久久不去!”田甘霖诧异:“天赐怎会跟我昨日所梦一样?不知是几时几刻所梦?”“寅时三刻!”田甘霖一怔,又跟自己所梦时刻相同,更觉奇异:“你是真有所梦,还是看穿了我之心事?我今日前来,正是欲问个结果的。”天赐笑道:“近来你老所做之事,恐怕还不知其结果吧?”田甘霖恍然,于是吩咐下人,不可进寺,说自己有要事要与梯玛单独谈谈。于是进得内来,给八部大王烧了香,磕了头后,田甘霖便问:“天赐可知我之命运否?”天赐虔诚地说道:“主爷还是应该颐养天年才是!”颐养天年?田甘霖想起近来自己的心思,仿佛被梯玛一一看透了,眼角不禁涌出点点泪来。然而他是知道的,就是被当做人质的时候,他也从未有过如此颓伤的感觉,依旧是满怀雄心,壮志凌云。可是,今天他才看出自己其实是多么脆弱,不仅心灵,还有肉体,都一样脆弱!这到底是什么征兆呢?他想问个结果。“我们下盘棋吧,你老自会明白的。”天赐卖了个关子。于是,他们像小孩子一样,玩起了金木水火土棋。


因为这是小孩子玩的启蒙棋,是根据天体中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五大行星而命名的。传说行星运行到一定的位置就会相撞,被撞的一方就会毁掉。这种棋的棋盘是由两个大小不相同的长方形垂直交叉成“十”字形,共有十二个相交点。二人对弈,每人摆四个棋子,摆在各自一方小四方块的交点上。以猜拳而定走子先后。走子时,一子每次只能走一步。而算棋技巧就在于,走子时要计谋双方棋子间的连空三个相交点,争得连空三个相交点的时机时,就从自己的一个棋子上念“金”,接着在连三个空交点处念木、水、火、土,压到对方的一个棋子上正好是“土”字,这样金、木、水、火、土五字全念完,被“土”字压住的对方棋子叫“吃子”,即将此子取掉。谁的棋子先被对方吃完,谁就失败了。天赐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土司天地之间的冲撞之象!田甘霖和天赐共下了三盘,他都输了,就笑着说:“小时候就听说你是神童,下棋没人能下赢你的,果然名不虚传!”天赐笑道:“主爷不是说舜年兄也是神童吗?还叫他‘天马’呢,你难道忘了?”哦!田甘霖想起来了,心想一定是自己与儿子有了什么冲撞之象!就问:“那梦莫不是应在了舜年身上?”天赐笑笑,也不明说。


田甘霖又问:“那邓维昌他又是死于何因呢?”天赐就拿根竹枝,在一团没有融化的雪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化了一碗水,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那个圆圈就像一块铜镜一样,就映出那日的情形了:只见邓维昌从碧筠房里走出,就遇上了土司,土司就把他带到了行署,于是两人开始喝起茶来。就在这时,一个人进来了,把土司叫走了,回来时,邓维昌已经不见了。土司于是勃然大怒,一掌就把茶杯震落在地,茶杯也摔碎了。紧接着,又看见邓维昌骑着枣红马,朝调年堂走去。他一路走,一路按着太阳穴。到了寺里,不见有人,就又返回去了。一路行来,人便恍恍惚惚的。走到百斯庵时,只见一道光影突地在空中一闪,枣红马便飞奔而起,人和马便坠入桥下……原来如此!田甘霖完全明白了,原来,邓维昌是因为精神恍惚,所以才驾驭不了那匹枣红马的。这又是什么原因呢?到底是因为碧筠的事,还是因为我对他的冷落呢?如若都不是,那就说明那茶里面有文章了。可是,那茶是自己饮用的最好的清明茶,又怎会有问题呢?难道陆家也对我有所提防吗?他想,那茶当时自己只象征性地饮了一口,倒是邓维昌喝得多,可没等他回来邓维昌就走了,所以他才大发脾气的。难道,真是那茶里有问题?